螢火蟲之夜 第9章(2)

然而,許夕夏壓根沒有被安撫好,她走進浴室里,嚴重質疑著,這樣的她到底還能不能待在他的身邊。

听見外頭傳來細微的對話聲,她故意轉開水龍頭,想要用水消滅聲音,再者,因為她很無力、不想動,便坐在浴白里想放空自己。

然而,那爭吵般的聲音還是傳進她的耳里。

她听見方致遠數落著方慶至,說為了她到底放棄了多少,如今甚至還因為她差點釀出災害……她把自己埋在浴白里,稀釋著她的淚水。

好沒用,她真的好沒用,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地想要扮演好角色,她偏偏就是這麼不適任,不是個性也不是外在環境的問題,純粹是她的腦袋沒有用!

她還在這里做什麼!

「夕夏?」

她驀地浮出水面,看著那扇門板。

「還沒洗好?」

她怔忡地看著水面,再听到敲門聲和呼喚聲,惱聲吼著,「你可不可以不要煩我?」一喊出口,她立即愣住。

不是的,她不是要凶他,可是……

「夕夏,沒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外頭的人頓了下,但那低嗓還是裹著柔柔笑意,像陣溫煦的風,不斷地安撫她。

「不是,你……不要理我啦!」她又慌又急,連話都無法適當表達,氣得猛拍水面。

她好挫折,有說不出的頹喪和空虛。

「我要進去了。」方慶至推開門,看她整個人縮進水里,不禁低笑地蹲在浴白邊。「對了,我也還沒洗,你等我一下。」

「你……」她想要阻止,卻看見他已經開始寬衣解帶,只能把自己縮得更小,然後瞪著自己的腳背不敢看他。

方慶至怡然自得地沖著澡,邊說著,「剛剛忙了一下,渾身是汗。」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她垂著臉,突地感覺陰影逼近,一只大腳跨進浴白里,但並非坐在她對面,而是硬往她身後擠,將她抱進懷里。

「我回到家時,唯一慶幸的是你並不在家。」他勾笑。

他回到家時,門早已打開,爐火已經關了,而滅火裝置有敢動,所以基本上只不過灑了一點水,狀況不算太糟。

接下來,他開始打電話給她的朋友,幸運的是,第一通就找到她,讓他高懸的心得以放下。

「可是如果我在家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他雙手交握在她的月復部,強迫她倒進自己的懷里,就躺在他的胸膛上。「可是,我怕的是你在家里出了什麼意外,要是烤箱或微波爐因使用不當爆炸,結果你被煙嗆暈在屋里……那種無法挽回的可能性,才真的讓我害怕,至于其他的,我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

「沒有那麼多可是。」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發旋,親吻著她粉女敕的頰,不是為了欲念,而是一種鼓舞打氣。「不要擔心,有我在。」

她垂著眼,淚水一串串滑落。

她的心里藏著秘密,被恐懼壓迫得快要喘不過氣,她想跟他說,可是又說不出口……因為她不能再耽誤他,真的不能再拖累他。

「噓,不哭,沒事了。」他輕柔地吻去她的淚,打趣道︰「看你哭我還真不習慣,我比較接受你撒野一點,最好是可以揍我兩下,或踹我兩腳。」

瞪著他,她驀地破涕為笑。「你是M喔!」

「那你就是S。」

「我才不是。」她張口咬他的嘴,他也不甘示弱地回咬著,輕咬慢嚙之中激道出溫熱的情火。

火勢一路蔓延到床上,他用體溫和柔情不斷地慰藉著她,安撫她受創又沮喪的心,直到情熱焚透了彼此,他們相擁溫存。

「對了。」他突然出聲。

許夕夏不解地看著他,見他起身從公事包里取出一樣東西,還沒看仔細,倒是先把他全身看光光,羞得她趕忙轉開眼。

「還害羞?」他逗著她,拿起人工鑽石耳環輕點著她的唇。

「咦?」她瞪著擁有璀璨火花的鑽石耳環。

「等一下幫你換上。」

「你……要送我?」

「沒辦法,誰要你把婚戒弄丟了,現在換成耳環,我看你再怎麼弄丟。」他說著,動手取下她左耳上的圓形耳環。

「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只有一個耳洞嗎?」她眯起眼,感覺耳針正逐漸通過她的耳洞。

這個問題存疑很久,可是她找不到人問,後來就忘了……忖著,她的心情不禁又往下沉。

這麼容易遺忘,那麼接下來,她要忘的會是什麼?

「因為你怕痛,堅持只穿一個就好。」他說著,忍不住低笑。「大二那一年,你說很多女孩子戴耳環很漂亮,叫我帶你去穿耳洞,可是才打第一針,你就因為太痛打死也不弄另外一邊,害我當場笑到不行。」

「是喔。」看著他回想記憶的笑臉,神采飛揚的模樣,真的讓她好想再幫他多制造一些回憶。

她想要在事隔多年後,可以和他在浴白或床上,甚至在外頭曬太陽時,一起話說從前,兩人一邊聊一邊取笑對方……她可以有這種機會嗎?

他笑睇著她。「還是改天我再帶你去補打另一邊?要不然這個耳環怎麼辦?」

看著他拿在手中的另一只耳環,她忍不住問︰「你為什麼突然送我耳環?」

他神色不變道︰「我最愛的許夕夏,請問你願意嫁給我嗎?」給她的耳環只是想要確保她的行蹤,不讓自己擔憂,但是既然婚戒隨著她的記憶一起消失,那麼現在從頭求婚也剛好是時候了。

「求婚?」她錯愕了。「現在?在我們都沒穿衣服的情況下?」

「等我們都有穿衣服的時候,我會再補求一次。」他一臉正經。

許夕夏不禁笑咧嘴,然而笑著笑著,淚水卻不自覺盈眶。

求婚……在方爸這麼討厭她的當頭,他選擇用求婚來穩定她的心。

這個傻瓜,如果不要遇到她,他一定會過得更好,不是嗎?

「夕夏,不管生老病死、病痛貧困、富貴健康,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再天大的事都有我在,你不要怕。」他一字一句說的是誓言,更是他未曾變過的承諾。

今天醫生的來電,對他而言,像是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顆震撼彈,而家里的狀況更是讓他的心繃到極限可是,真正出狀況的人是夕夏,也許她有所覺,又也許她天性樂觀沒發覺,但痛苦難受的是她,他所受到的沖擊恐怕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所以,就算再累,他都不能倒,他必須撐著她,帶她走過所有危難。

「可是我今天差點燒了廚房……」她扁著嘴。

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她明明擬定好所有作戰計劃,老天卻像要嘲笑她似的,讓她犯下這麼可怕的錯誤。

如方爸說的,如果燒起來了,怎麼辦?甚至害到隔壁鄰居怎麼辦?

她光是想象就害怕得受不了,愧疚到想打自己。

「明天我就把房子過戶到你名下,這麼一來,也許多少可以加強你的記性。」他摩挲著下巴,說得再認真不過。

「我才不要。」她伸出雙臂,撒嬌地說︰「我只要你就好,把你登記在我的名下。」

方慶至動容地擁著她。「怪了,你是吃了什麼怪東西,說話這麼甜,改天也帶我去吃。」

聞言,許夕夏好氣又好笑地拍著他的背,力道一點都不客氣。

「你要謀殺親夫?不過是要你帶我去吃而已。」他裝得橫眉豎眼,準備要對她動私刑。

「吃什麼?我又沒吃。」

方慶至長睫顫了下。「你晚餐沒吃?」他記得打電話給韶晴時,她說她們剛吃過牛肉面。

沒來由的,他想起夕夏說買了拌飯,但他並沒有在家中看到外食的飯盒……這意味著什麼?

「我……」她不禁怔住。

她想不起來,她只記得韶晴說要請她吃飯,可是到底有沒有吃,她真的想不起來……

見她眸色閃過一絲惶恐,方慶至用力將她抱住。

「我也沒吃耶。」他試著讓語氣平穩。

「你?」

「等等弄點簡單的面,我們一起吃好不好?」他笑問著。

「好。」許夕夏輕點著頭。愈是努力回想,額際便痛得難受,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別想好了。

方慶至起身穿好衣服,狀似漫不經心地說︰「對了,明天下班後,我們再去醫院一趟吧。」

正起身的許夕夏一怔。「做什麼?」

「婚前健康檢查。」他挑了個比較沒有壓力的說法。

事實上,之前趁夕夏洗澡時,他已經跟醫生聯絡過,把時間改到明天,而以她現在的狀況,他不能直接點明是醫生的意思,換個說法,應該比較不會讓她的心里產生負擔。

到時候,再拐個彎假裝要跟醫生道謝,好了解情況。

「喔。」她垂下眼,不禁想,那麼……他是不是會發現她生病了?

不行,她不能去,一旦知道結果,他肯定不會丟下她不管,可是他的父母呢?難道,她非得要等到他們父子撕破臉才要做出決定?

所以,眼前是她必須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許夕夏睡得極不安穩,像是後頭有什麼正不斷地追趕她,黑暗從身後鋪天蓋地而來,教她尖叫出聲,驚懼地張開眼。

「夕夏?」方慶至走到門口。

她張大眼,瞪著逆光的人,恐懼地蜂起身子。

方慶至不禁怔住,不敢輕舉妄動,而是站在門外,用最柔的嗓音喊著,「小懶蟲,已經七點了。」

許夕夏直瞪著他,心狂跳。

他是誰?

為什麼用這麼親密的口吻喚她?

她努力地回想,可是腦際閃過的尖銳痛楚讓她不禁抱緊了頭,痛得發出申吟,伴隨著一股強烈的作嘔感。

「夕夏!」方慶至沖進房內,一把將她抱起。「頭痛嗎?」

「放開我!」許夕夏怒吼著,朝他手腳並用地推拒。

他卻用更大的力道將她抓住。「是我,慶至!」

許夕夏怔楞地看著他,感覺眼前的模糊逐漸清晰。

「慶至……」

她怎麼會把他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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