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溫柔沒有點頭,即使她被胤的笑迷得神魂顛倒、意識虛浮。
在愛情的開端,通常是一方先對一方做試探,如果對方表現興趣缺缺的模樣,自然會堰旗息鼓,退回朋友界線,以保住兩人的面子。
但胤有著霸道的皇子性格,他並沒有就此放棄。
在試探失敗後,他改弦易轍,直接拉起她的手說︰「溫柔,我愛你,我要迎娶你為妻。」
她的心狠撞三下,凝視他,一瞬不瞬。
她本是棵千年不開花的老鐵樹,對于愛情不僅是被動,還經常存看看笑話的心態,她常說︰如果愛情不是一種笑話,我怎麼會這麼可笑地長大。
愛情……哈哈!
她母親瞎眼,愛上了一個虛偽男人,那男人也瞎眼,不曉得自己招惹的是良家女,一條無辜又無奈的生命于焉誕生,她無力阻止父母親的愛情,至少可以阻止自己發傻。
因此在偶像劇環繞的時代里,她把愛情當成世界上最大的笑話。而醫生說︰天天一大笑,可延年益壽,所以她看笑話,但不相信笑話。
可明明是那麼好笑的事,從胤的嘴里說出來,硬是帶出誠懇認真,她想嗤笑一聲,撇撇嘴說︰「別演,要看韓劇請轉四十三台。」
他沒耐心等待鐵樹開花,他會拿農藥、用化學肥料、用基因工程,直接催出她的怒放。
所以在求婚不成一後,他把告白拿出來。
「我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喜歡你,比身旁的女人多喜歡一點,直到那次上夜店,知道自己已愛上你,愛到不想放棄。」
上夜店?
她記得那次胤在網路上看到「撿尸大道」這個字眼,對PUB產生濃厚興趣,恰巧顧鎧焄許久不見的大學同學邀他在那里見面,于是她開車送他去,因為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她便在附近的咖啡廳抱著幾本穿越小說,等他玩夠。
誰知道才一次,他就愛上了那種空氣中彌漫著瘋狂因子的地方,他說震耳欲聾的音樂和著他的心跳聲,一陣強過一陣,加上酒精的催化,那樣的刺激讓他血脈責張。
他想邀賀彝羲再次經歷,但賀彝羲好靜,哪會願意,最後只好由她陪他一道。
她沒光顧過PUB,但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于是她特地穿上了小可愛、小短裙,到場後,長外套一月兌,立刻融入情境。
那時她畫了淡妝,本來就長得不差的她加上一點妝、穿著幾分清涼,男人見到她,就像獵槍遇見狼,槍……上膛。
幾個男人在她身邊跳舞,她有點尷尬,卻也罵自己放不開,來這種地方還裝聖女,連她都要鄙視自己,索性對大家笑一笑,退開。
可瞄準獵物的長槍怎麼舍得讓野狼離開射程,她一走,馬上有男人尾隨其後,請喝酒、搭訕、要手機號碼,他們無視胤的怒眼,在這種地方,沒有位尊位卑,端看一身狩獵本事,看誰比誰放得開、誰比誰臉皮厚並且勇敢。
從她下去跳舞開始,胤就因為那群男人的眼光而發怒,再听見他們用暖昧口氣對她說話,那個火蹭地直竄上腦門,他粗魯地抓起長外套往她身上一包,摟住她的腰大步往外走。
她滿頭霧水、不明白他的火氣從何而來,他抿直了唇不說話,不管她怎麼逗,他都滿臉臭。
她嘆氣問︰「你不是喜歡PUB嗎?誰招惹到你?」
他沒回應,扭開頭,連她都氣上了。她聳聳肩,當他更年期提早發作。
那個晚上,他氣到睡客廳沙發,以茲懲罰,可她壓根沒被懲罰到,反而一人獨享雙人大床,一夜無夢到天明。
棒天,他好了,她也不追究。
她想不透,為什麼那件事會讓胤突然發現自己愛上她?
對上溫柔滿眼疑惑,他出聲說︰「我受不了別的男人把眼光放在你身上,受不了他們靠你太近,受不了他們對你說輕佻的言語。」
只有他的女人他才會這樣惡霸,自那刻起,胤明白,不管是不是穿越、不管兩人之間有多大差異,在他的心底,溫柔已經是不能被分割的那部分
「可是在PUB,你不也對其他的女性做同樣的事情?」她反問。
「所以,任何女人和男人逢場作戲我都無所謂,就你不行,你是我的,那些動作言語或表情,只有我可以做,听懂了沒?」
幾句話,她听明白他的意思,可她要怎麼回應?痛快點頭說︰好,我跟你回古代,成為你的妻子。
別傻氣了,他不過把她關在豪宅一個月,她就悶到想吐,到古代,女人是要被男人關上一輩子的。
所以,她只能裝死,不捅破這層窗紙,他們就還是朋友、還是老板與秘書。
拉出笑臉,溫柔回話說︰「听懂了,你想表達你是個很霸道、佔有欲很強的主子。」
她的顧左右而言他讓胤氣悶,她那麼聰明,怎麼可能听不懂,她是在拒絕,用委婉而模糊的方式拒絕他。
不!黑便黑、白便白,他不允許她模糊事件,胤一把抱起她坐到自己的膝蓋上,強勢地把頭埋入她頸間。
「不是,我只對你霸道和佔有,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我不想和你分離。」
嘶……溫柔仿佛听見撕裂聲,那層紙還是破了!她無奈看著他濃密的黑長發,半天說不出話。
他怎麼能不考慮後果,就這樣直白地宣示愛情?他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兩個人之間就只有三個月緣分。
溫柔的視線往右飄,落在牆上那幅全家福。
一模一樣的五官、一模一樣的身材體格,為什麼跟在顧鎧焄身邊三年都平安無事,跟在九獸身旁才短短三個月,她便遺心?
好吧,她承認自己喜歡他,喜歡被他寵溺、被他捧在手掌心,喜歡他為她做盡一切,喜歡他討好自己的表情,但只是喜歡,可以控制、擠壓、抹殺的「喜歡」在窗紙尚稱完整之前,她還在想,等他回去後,各歸備位,那顆蠢蠢欲動的心自然會按照原速率正常運行,再給她三個月,她就可以大聲否認,自己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心。
可那人偏偏像把利劍,周全不了,便要破壞殆盡。
他強勢而霸道,固執地小願欺騙自己,更不允許她自我欺騙,他硬是要把真相給壓榨出來,一一逼她正視自己的感覺。
這樣的男人……真的很壞……
「我愛你,我不斷在電視上學習,企圖制造你的愛情因子,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夠好,因為在這地方,我有太多本領無法盡情發揮,等我們回去,我會讓你明白,喜歡我是件多麼值得的事。」
他真是個學習力高強的男人,連「因子」這種高級詞匯都能從容應用?
苦笑了下,溫柔心想︰如果他留下來,不是比她跟著過去更好?
但她沒說,因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溫柔,你跟我回去,我會保護你、照顧你、給你最好的,你再也不必朝九晚十二,成天被老板欺壓,你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只做讓自己快樂的事。」他積極鼓勵。
她搖頭,如果她只有十八歲,大概會傻傻地款好包袱穿越去,但她已二十五,懂得現實是一頭面目可僧的野獸,往往只能對它低頭,不能向它抗議
對許多女人而言,婚姻是兩個家族的結合,想到適應另一個家族,都會讓許多女人在婚姻面前卻步,何況是她,女家給胤不只是兩個家族的結合,而是兩個截然迥異的世代結合。
她即將面對的是自己無法忍受的價值觀和傳統道德,那些東西會束縛得她無法呼吸,今朝她為愛情沖動,他日當愛情不足以支撐自己時,不是離婚就可以解決的事。
胤不是個知難而退的男人,他今天勸說不成,明天再來,明天不行,後天繼續。
接下來的每天,他都日行一說,鼓吹鼓吹再鼓吹。
他在電腦上打出古代生活優勢表打印傍她,她收下,莞爾一笑。
他允諾只要點頭,王府的庫房鑰匙就是她的。
溫柔是拜金女,但並不虛榮,尤其那些不是自己親手掙來的,她缺乏真實感,老師教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何況是他的慷慨,她認為,自己繳不起贈與稅,他說︰我會帶你周游世界。
她笑著回答︰我的存款已經足夠讓我周游全世界,而且二十一世紀的交通工具更加快捷方便。
他說︰你放心,我不會改變歷史,如果勸不來八哥擁護四哥,我一定退出奪嫡之爭。
她笑著拍拍他的臉,說︰很好,來一趟現代總算有長進,我祝福你平安到老。
但是那個祝福,無關愛情。
他說︰我會盡所有的能力寵愛你。
她回答︰在這里,每個想要我刷卡的男人,都會掏空所有心思來寵愛我。
所以有人賣玫瑰四物飲、有人賣巧克辦有人提供短暫愛情……只要能消費得起。
所有他能想、能說的話通通講完了,她依舊沒有絲毫松動的意思。
于是他心一橫,逮到機會就狠狠將她抓住,來個昏天暗地的法式熱吻,吻得她雙腳發軟、分不清東南西北,吻得她的費洛蒙激增,好幾次想順勢把「事情」做完整。
可最終,他們都踩住煞車,因為他們明白,這個世紀的女人不會因為失去貞操就對男人死心塌地、任由男人為所欲為,胤得不到她,也不願毀了她。
剩下幾天就到約定之日,賀彝羲停止幫病人看病,帶田蜜回老家度過最後的日子。
溫柔沒有老家,她是無根浮萍,所以他們待在顧鎧焄的公寓里。
胤搜尋很多資料裝訂成冊,準備帶回去,那些資料里有管理學概論、有各項可以試著在古代開發生產的簡單物品,他也羅列不少菜單、法式甜品及各式小吃的做法,打算回去開鋪子,累積新財富。
他不只有商人靈魂,還有商人血肉、商人骨,隨時隨地都在想著做生意。
溫柔幫他準備很多物品,他喜歡的衣服、帽子、包包、運動鞋、靴子、手套,以及他熱愛的各項零食,她幫他洗了幾百張照片,有他、有她、有他們。
另外,她還偷偷給他塞進好幾盒三合一咖啡,她私心想著,也許聞到咖啡的香氣,他會想起自己。
隨著最後日期的來臨,兩個人的心情益發沉重。
他經常望著她,忍不住長時短嘆,她想,他一定痛恨自己的固執,可她寧可讓他痛恨,也不願意在穿越後,發現自己與他的世界格格不入,兩相為難。
于是她對他說︰你知道,什麼樣的愛情最美麗?
他具著臉說︰不知道。
她笑容可掬道︰遠距離的愛情最美,兩人都看不見彼此的缺點,愛情會在想象中變得更甜美、更迷人。
他擰眉回聲︰看不到、踫不到的愛情哪叫愛情?
她又說︰你知道,什麼樣的愛情能夠恆古不變?
這次他連回應都懶。
她不放棄笑臉,對他說︰得不到的愛情最永恆,因為它會在記憶中變得深刻。
他氣鼓了臉回答︰胡扯,得不到的東西,再深刻都沒用。
她給他一杯咖啡說︰思念是件不錯的事。
推掉咖啡,泡一杯茶葉,他背對她賭氣說︰我看不出思念哪里不錯,要是我,得不到便忘個徹底。
他老是與溫柔針鋒相對,可是堵上她的嘴,他連自己的心也給堵上。
終于,約定日期在等待中來臨,這天一早起床,」胤不再開口說話,他必須把所有的力氣留著,應付心中的沉重。
溫柔更慘,她往往頭一低,眼淚就順勢墜落地球表面。
本以為流淚是種受控的隨意肌行為,可以因為自己的心情而決定眼淚的流速與流量,沒想到今天它竟搶奪了自主權,一不注意就悄悄偷渡。
她做早餐,炒蛋里多了兩分咸,不知道是鹽巴沒控制好還是淚水入菜。
溫柔給胤布菜,卻不肯坐下與他同食,她帶著餐盤走進客廳,打開三百年前周星馳的喜劇片,她把眼楮睜得又圓又大,生怕自己淚流滿面。
她把他的古裝整好燙好放在床沿,卻一不小心,衣擺間滴入一圈濕黑。他解決早餐後,回到房間換上衣服,然後看見那圈痕跡,心更沉。
他喘不過氣,因為分別在即。
一個沖動,他走到她面前抱起她,很無理、很霸氣地封住她的唇,他吻她,用盡力氣與精神,他企圖把她融入自己的靈魂,企圖與她永世不分。
直到在她的唇間嘗到咸澀,他松開她,發現她的嘴唇和她的眼楮一樣紅腫。
不管雙唇或眼楮,都是傷心的印記,他捧住她的臉,心疼心憐,怎麼辦?
為什麼他們之間隔的不是台北和台南、不是亞洲與美洲,而是橫跨不去的三百年?為什麼他們不能多一分妥協、少兩分堅決?為什麼給了他們相愛的機會,卻不給他們相守的可能?
他有一肚子的為什麼,卻找不到人來解答。
他明白她傷心,卻無法逼自己不讓她更傷心,帶著略微的硬咽,他說︰「後悔了嗎?再給你一次機會,和我回古代。」他會付出夠高的代價,讓顧鎧焄再穿越一趟古代,將賀彝羲帶回去。
她搖頭,淚水甩開,碎落在他的臉頰邊,酸澀了他的知覺。
他惡霸地說了句,「看清楚,絕對不可以忘記我。」
她笑了,眼淚掉得一塌糊涂,一串串來不及墜跌的水珠,在臉上畫出一幅蒙蒙心碎圖。
她不是愛哭的弱女子,不認為眼淚可以替自己爭取幸福,可她阻止不來淚水滑落,就像阻止不了自己的心承認她早已愛上他,愛得無以復加。
「有沒有把我的話听進去?」
溫柔點頭、再搖頭,胤搞不懂她的意思,生氣地橫起兩道濃眉,捧起她的臉怒問︰「你敢忘記我?」
她還是笑,淚水滑入他的掌緣,在他掌心里匯聚。
「點頭表示我一定會記得你,搖頭代表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她的答案讓他很滿意,但那樣滿意的句子卻像繩索,牢牢地細住他的心,千百個聲音在他耳邊吶喊,喊得他心慌意亂,他知道也明白,過了今天便是天涯永隔,再相見唯有夢中。
可……他無法改變啊!
他抱住溫柔,兩個身子無一絲細縫,他在她耳邊說著搜尋來的甜言蜜語,他想她,連自己的聲音都牢記。
他說︰「世間最遠的距離是我在你身邊,而你不知道我愛你。錯。」
「這是最有名的經典名句。」她回答。
「最遠的距離是你愛我、我愛你,兩人之間卻橫著三百年的時空穿越不過去,最遠的距離是模不到你、觸不到你,只能在思念中懷念我們的曾經。」
她抹掉眼淚,仰頭問︰「有沒有可能,徐志摩也是你的轉世?」
「徐志摩是誰?」
兩道濃墨斜眉挑起,心底揚起妒意,徐志摩會不會是她的備胎?這個時代的女人為了安全感,會替自己準備許多備胎。
三個月的共同生活,讓他們有了基本默契,一個眼神,她便知道他在想什麼。
「和你一樣,是個老祖宗,只不過沒你那麼老,他是個文學家,民國初年的名人。」
胤松口氣。很好,便是要找備胎,她也不準在他眼皮子底下找。
她拉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胸前,輕聲道︰「放心,將來不管我嫁不嫁人,你始終在這里佔一個位置。」
「位置大還是小?」
真小心眼,心髒就那麼大,他還要計較大小。
但分離在即,她願意滿足他所有的虛榮心,于是回答,「很大、很大,大到會把別的男人擠出去。」
他又滿意了,只不過再多的滿意都松不了他糾纏的心,額頭貼上她的,眼底是她,鼻息間是她,她佔滿他每分知覺神經。
垂下頭,他在她頸間嘆息。
溫柔听見,低聲說︰「不管在哪里,我希望你過得很好,希望你快樂、自在、平安。」
「你對人生的要求很簡單。」
「因為我明白,強求不得只會讓自己不愉快。」
她是在暗示,他之于她,強求不得?
抿緊雙唇,他咬牙道︰「你怎麼知道強求一定不會得到?」真希望自己夠狠,能一掌打暈她,待她醒來,她已經在他的世界、他的生命里。
溫柔回應,「也許是失敗經驗太豐富,也許是老二性格,我從不勉強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我呢?我也是不屬于你的那個部分?」
她很想點頭,卻發現點個頭竟是那般困難,她眼瞼輕輕下垂,又是一串新淚墜落,淚水灼燙他的心,他再舍不得對她步步進逼。
嘆息,松手,他捧起她的臉,輕輕覆上她的唇。「對不起。」
他低頭了,從不對人低頭的九皇子,一次兩次在愛情面前低頭……
溫柔覺得自己很過分,但是……心在後悔、在松動,小小的聲音冒出頭,在她耳膜喧嘩。
允了他吧,冒一次險吧,跟他回去吧,穿越女都可以在古代混得精彩絕倫,你怎會輸給她們?
你不是擔心他傻里傻氣跑去改變歷史嗎?那就守在他身邊,守護他的平安、他的自在,反正你又沒有親人,這里沒有太多值得你留戀的東西,為什麼要害怕、要固執?為什麼非要留在看不見他的地方,情牽心系?
胤不知道她心里掙扎,再次輕聲說︰「千萬千萬不要忘記我。」
她點頭,即便他不提醒,他也已經在她胸口深深烙印。
賀彝羲來了,斯文的臉上帶著憔悴,分離帶給他相同的痛苦。
來程,他什麼都無法想,滿腦子全是田蜜的孤獨無依、她的寂寞淚水,他只能想著他們下一世的約定,想著會不會……這一別就是永遠錯身?
他進到顧鎧焄的屋子,回家應該是滿心期盼的事,三個月前,他們都是這樣相信的,認定三個月後,他們將帶著滿滿的知識和見聞回到過去,他們會有豐碩的收獲,那是再多金錢都無法換取的閱歷。
誰知最終他們得了見聞知識,卻在這里遺失他們的心。
愛情,真不知道是好東西或壞東西。
胤沒有招呼賀彝羲,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客廳,賀彝羲看一眼溫柔,她紅腫的眼楮、紅紅的鼻翼,讓他想起田蜜的傷心。
現在她在做什麼?用棉被悶住頭,放聲大哭?還是縮在陽台上,對著空酒瓶釋放悲傷?
心狠狠地扯痛,不知是誰拿了把鈍刀,在胸口緩慢地來回據著。
轉開頭吸口氣,賀彝羲看向胤。「九爺,都準備好了嗎?」
「嗯。」
「那走吧。」
腳步走得決絕,他們以為甩過頭,以為不想不看,就可以順利踏上歸家旅程,所以他們動作迅速,皇不留戀。
見他們進入房間關上門,溫柔仰起臉走進廚房,她一路走、一路告訴自己,沒關系,很快的他們離開,她就不再悲傷。
可她錯了,不過短短幾步,淚水再度開啟閘門,奔流不止。
她洗碗,想起不做家事的大老爺縴尊降貴為自己泡茶;她洗筷子,想起他花招百出的求愛法;她洗盤子,想起夜里床上的情話綿綿;她洗抹布……
恨恨地摔掉抹布,「啊」大叫一聲,她在做什麼啊,就跟他一起回去,光是哭有什麼用?難不成真要靠想念過一輩子?她怎不比一比,到底是遺憾磨人心志,還是到陌生世界披荊斬棘來得辛苦?
豁出去一回會怎樣嘛,天底下本來就沒有人可以一輩子穩穩當當,錯就錯有什麼關系,哪個人的一生沒有犯過錯,錯了再修改就好了,她就不信自己無法面對逆境。
愛情本就任性,怎能做太多的計算和考慮,就算吃虧、就算倒媚,只要心底願意,何必管接下來會怎樣?進一步是幸福、退一步是孤獨,孤獨了一輩子的她,干麼還要逼自己繼續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