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兒 第十三章

第二天清晨,由當地教會的牧師主持儀式。

即使是曼勒醫院,亦無法證明沒有上帝存在,只有愚昧人說,沒有上帝。

弄潮身上擺滿雪白百合花,嚴格來說,這已是許弄潮第二次埋葬她的身體。

她沉默地站在一旁,觀看整個儀式,最後,她為自己獻上一束玫瑰。

弄潮進展良好,隨時可以出院,返回家中,過正常生活,她的苦難已經過去。

天下著微雨,孔令杰向她招手說︰「快過來享受,回到都會,天氣人工調節,一切講方便效率,再無氣氛可言。」

弄潮笑咪咪過去替教授握住傘。

原君頹然,「她已不是原先那個許弄潮了。」

石丙杰完全同意,她也不再是原先的游曼曼,她誠然有她們的影子,但是她與她們不一樣。

原君攤攤手,「我已沒有煩惱,我所喜歡的人,已經不在。」

石丙杰不敢搭腔,否則真想問一句︰那麼原醫生你是否再度失戀?

他只是告訴他︰「我們明天回去,我得把她交還她父母。」

「孔老怪不走了,他決定在這里退休。」

「開玩笑!」

「不,是真的,你獨自送弄潮回去吧。」

「醫院里邊的千頭萬緒——」

原君笑,「你信不信世上真有放不下的事,離不開的人?」

石丙杰馬上也笑,「不信。」

「所以,」原君笑笑,「我倆將結伴到處逍遙。」

孔令杰過來問︰「為什麼有人說醫院需要我?」

原君答︰「醫院可以需要其他優秀的醫生。」

他搭著孔令杰的肩膀,一起離去。

石丙杰與許弄潮一直站在毛毛雨下,雨越下越急,兩個人終於變為落湯雞。

弄潮說︰「做真人的感覺真好。」

只有她才了解個中滋味。

下午,石丙杰陪她游泳,一直游出去,游出去,游到海深處,潛下珊瑚礁,游至精疲力盡。

弄潮兒到這一刻才像個弄潮兒。

她在白色沙灘上打個滾,細沙無處不在地粘在混漉漉身

體上,好比穿上一件紗衣。

弄潮說︰「十五歲後還未賞試過有這樣好時光,成年後,我從沒有任何一日,毋須為自己的生活籌謀、打算、思慮、擔憂,過的是營營役役,你爭我奪的日子,憂心悄悄,肩上千斤重擔,大抵由我性格缺憾造成,如今月兌胎換骨,再世為人,不由得沾染了曼曼的率性不羈,忽感輕松,可說是意外收獲。」

包可能是她看通了世情。

「我已經準備好了,我隨時可以回家。」

石丙杰看著她點點頭。

原醫生說得對,他們所愛的人,已經不復存在。

石丙杰愛過曼曼,但她不是曼曼,石丙杰也非常喜歡弄潮,但她也不是弄潮兒。

奇怪,她似擁有新生命。

由他陪著弄潮返家。

在飛機上,因為態度親昵,服務員誤會他倆新婚,奉送香檳慶祝。

弄潮輕嚷︰「我最愛這個。」

而石丙杰明明記得,曼曼才最愛喝香檳。

游家的車子在飛機場等。

老司機一看見許弄潮,馬上呆住,隨即老淚縱橫︰「小姐,你治愈了病,這下子可好了。」

石丙杰低聲對弄潮說︰「幫個忙,先到游宅見一見一對痴心的父母。」

弄潮沒有異議,外表上,她確是游胤馨的女兒。

「非必要時,不用說話。」石丙杰叮囑她。

弄潮頷首。

游胤馨早已知道他們在這個時候抵達,站在大門前等候,石丙杰與曼曼老遠就看見他通切地盼望,弄潮忍不住說︰「他這樣愛女兒。」

車子尚未停定,游氏就過來拉開車門,雙手顫巍巍扶住車子,限定定地看住弄潮兒,像是不相信女兒已經回來,不知是幻是真。

石丙杰低聲說︰「叫他呀。」

弄潮的聲是曼曼的聲音,溫和的語氣卻屬于自己,她輕輕喚︰「爸爸。」

游胤馨再也忍不住,緊緊握住女兒的手,思潮飛到了老遠老遠,追溯到女兒第一次叫他爸爸的情景。

他肆無忌憚地落下淚來,畢竟人生沒有幾個失而復得。

一轉頭,看見妻子站在他身後,便招手,「曼曼回來了!」

他輕輕說︰「過來見曼曼。」

游夫人看清楚,證實無誤,便把女兒擁入懷中,號海大哭起來。

已證實眼淚可將體內毒素排出,壓抑淚水,誠屬不智。

這個時候,弄潮也不住垂淚,把頭理游夫人臂膀中。

眾僕人擁撮著他們一家三口到室內。

石丙杰在偏庭內喝了一杯香片茶。

這次同上次的待遇有天淵之別,管家親身雙手捧條盞出來,差些兒沒有拂下馬蹄袖,單膝跪低,叫聲喳。

石丙杰有點倦了,更加詫異,同一個人,怎麼會有多副不同的嘴臉,听差辦事的一名管家而已,演技何用過份精湛。

不管它了,只要水滾茶香,其他事不宜多計較。

沒到一刻,游胤馨下樓來,後邊跟著遞毛巾的僕人,他

用熱水擦一把臉,眼楮鼻子頓時歸了原位,神氣又似恢復三成。

「丙杰,解鈴終需來鈴人。」

石丙杰不語,這不過是指他功過相抵。

「我不是說過嗎?丙杰,我始終有種感覺,曼曼會與你在一起。」游氏得隴望蜀。

游夫人在門邊出現,石丙杰連忙站起來。

「丙杰,你終于把女兒還給我了,心病還須心藥醫,我早知只有你一個人醫得好她。

石丙杰益發疲倦,「我把她交給你們了。」

「讓丙杰回去休息吧。」

有一把聲音輕輕請求︰「讓我同他說兩句。」她是弄潮兒。

游氏夫婦連忙退開。

弄潮告訴石丙杰︰「我打算在這里住十天八天才回宿舍,他倆需要安慰,我也是。」她是個孤兒。

石丙杰微笑,「弄潮,你回不了宿舍,許弄潮這個人已經不存在,她已在大溪地消失。」

弄潮一怔,低下頭,「我一時忘了。」

「好好休息,陪伴你父母,熟習環境,我改天來看你。」

弄潮抬起頭,「可是這里一草一木,我熟悉非凡,像是自幼在此長大。」

石丙杰模一模她的頭發,「你的確在這間華宅內長大。」

「真奇怪,剛才一拉開抽屜,就找到了我要的衣物。」

「可是,」石丙杰問︰「你沒有迷失許弄潮的記憶與本性吧。」

「絲毫沒有,我的記憶完整無缺,我知道我是誰。」

「那麼,」石丙杰溫柔地說︰「你可以從頭開始。」

「從何開始,」弄潮迷茫地問︰「從曼曼開始,還是從我自己開始?」

「那就隨便你了。」

弄潮兒嫵媚地笑,「這麼說來,我還可以兼兩個人之美。」

石丙杰笑笑離去。

她們比他聰明,一定知道怎麼做。

幾天後的清早,石丙杰在浴室中听得一陣陣擾攘,不由他不自浴白爬起身研究。

他披上浴衣問愛瑪︰「什麼事?」

愛瑪說︰「主人,主人,快來看個究竟,門外是什麼人?」

石丙杰心中有數,「是你的朋友許小姐,快開門。」

「可是聲音明明屬于另外一個可怕的人。」

「愛瑪,看人看內在,外表不可靠。」

他們把門打開,果然門外是弄潮兒,她莫名其妙,「愛瑪,你為何不開門給我?」

愛瑪氣道︰「我曾被你拆成一截一截,你忘了嗎?」它嘟嘟嘟躲開。

石丙杰笑,「它知道是你,一時不能接受而已。」

「我真不明白曼曼為何要那麼凶。」弄潮坐下來。

石丙杰答︰「她只是任性。」

「你仍然愛她。」

石丙杰則問︰「生活可好?」

「從來沒有如此愜意過,被父母溺愛的感覺意這樣好。」

從前,曼曼最痛恨父母管頭管腳,今日,弄潮得其所哉。

愛瑪偷偷好奇張望。

「愛瑪,過來。」弄潮招它,「我們仍是朋友。」

愛瑪這才慢慢溜到弄潮身旁。

弄潮對它說︰「失去你就太令我傷心了。」

愛瑪點點頭,「你果然是許小姐,石醫生,你們成功了。」

「愛瑪,你應當為我慶幸。」

「是,許小姐,但,我恐怕我們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段親厚。」愛瑪坦白地說。

「為什麼?」弄潮失望。

「許小姐,從前,你起碼有一半是我的同類,現在,你百分之百是一個人。」

「愛瑪,外型真的那什麼重要?」

「當然,許小姐,請恕你失陪,我還有家務要做。」

弄潮只得放它走,有什麼法子?得到一些,也必然會失去一些。

她自手袋中取出一堆鎖匙,「丙杰,我有第六感,相信這都是你家的門匙,我在床框抽屜中找到,現拿來歸還。

石丙杰心中倒翻了五味架,曼曼終于心平氣和地把門匙還給他了,可惜,曼曼已經不是曼曼。

「我已經換了門鎖。」

弄潮凝視他,「你也很會傷害人。」

「是」,石丙杰承認,「我後海至今。」

弄潮嘆口氣,「我答應陪游太太出去見一些親戚,先走一步,丙杰,有空來看我。」又揚聲,「愛瑪,我走了。」

他送她下去,囑她保重。

石丙杰在市立醫院尚有未完成的工作。

一踏進辦公室,便看見他忠心的看護臉色不比尋常,雙目紅腫,獨自面壁。

石丙杰詫異,同事數載,從未見過這種情況,因問︰「你怎麼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今天什麼事?」

「沒有事。」她直支吾。

「說來听听。」他坐到她身邊。

餅半晌,終于憋不住,「他辭職了。」

「誰,誰辭職?」石丙杰一時沒領會。

「孔令杰。」

石丙杰一怔。

看護氣紅雙眼,「他竟沒有通知我,竟由人事部同事輾轉相告,我才得知,朝夕見面,同事數載。縱使地位高,也不必目中無人,辭去這樣重要的職務,並非三五日可以決定,他卻木露聲色,太叫人難受了。」

石丙杰發呆,市立醫院上千員工,人來人往,誰也不會為誰的去留發牢騷,這位仁姐今天是怎麼了?

忽然之間,曙光顯現,莫非她與孔令杰之間有特殊關系,又莫非孔老怪口中吞吞吐吐的人兒就是近在眼前的她。

石丙杰怔怔地看著她。

敝不得孔令杰遲遲疑疑,兩人年齡的確差距大些,但是並不足以造成障礙。

他決定幫師傅美言幾句︰「你有所不知,他的確是臨時決定退休的。」

「算了,你有什麼不幫他的。」

「他這個人——」

這時信差敲門進來,給看護小姐送上一封急件。

她一接信臉色就漲紅了,石丙杰從來未試過這麼好奇,探

頭過去一看,即時明白。

信是孔令杰寫來的,他那龍飛凰舞的字跡全院熟悉。

石丙杰放下心來。

厚厚一疊信紙,字體華麗壯大,卻只有幾句話,不過感人肺腑,幾行字已經足夠,接信人淚盈于睫,很簡單的說︰「石醫生,他叫我去。」

石丙杰高興起來,「那你不回去收拾行李?」

「是,是,」她看一看附著的飛機票,「大溪地?」

「你管是哪里,」石丙杰催她,去還是不去?」

「去,去我馬上告假。」

她把信件鄭重地收入口袋,飛也似奔向人事部。

石丙杰噓出一口氣。

險過剃頭,孔令杰差些兒便要獨身終老,現在做徒弟的真正為他慶幸。

當天晚上,石丙杰找—一三五0號原醫生。

半晌,才有回音︰「請問誰找ZX?」

石丙杰據實回答。

「石醫生,我是ZX的同事,我叫壁宿。」啊,二十八宿中最後一個星宿。

石丙杰︰「請問原醫生在嗎?」

壁宿很明顯是位年輕女性,她很幽默佻皮地答︰「他不在附近呢。」

石丙杰遲疑。

「石醫生,他最近將有遠行,正部署行程。」

石丙杰的心一動,「去哪里,可是要前往火衛一德莫斯?」

「正確。」

「請代聯絡原醫生,我要求同行。」

「據我所知,石醫生,旅行名單中確有你的名字。」

石丙杰松一口氣,原醫生不愧為有心人。

「石醫生,我亦是這次航行其中一員,最近正閱讀重新開啟的舊檔案,我們決定根查麥哲倫號遇險原因。」

石丙杰沉默一會兒,「原醫生是發起人?」

「正是,他在這一二天內會同你聯絡。」

石丙杰不由得慨嘆,「他是一個奇人,在醉酒與醒酒途中,已可抽出足夠時間完成大業。」

「是嗎?」壁宿笑,「不是在戀愛與失戀之間嗎?」

石丙杰完爾,大家都知道他的毛病。

「很盼望見到你,石醫生。」

「我亦有同樣感受。」

他們互相道了再見。

愛瑪前來,還給他一杯威士忌加冰。

「怎麼不邀請許小姐喝一杯?」

「我以為你已經不喜歡她。」

「你何心理會我的感受。」

「許小姐已經有她的新生活。」

「你呢,剛才與你通訊的女性,是你新生活一部分?」

「別多心,我們還沒有見過面。」

「‘我亦有同樣感覺’,」愛瑪學足主人口氣,「石醫生,真沒想到連你都對感情不忠,地球上其他猥瑣男性的所作所為則可想而知。」

石丙杰看著愛瑪,「現在你連我也不喜歡。」

它點頭,「你說的是。」

石丙杰去探訪弄潮的時候,游夫人倒履相迎。

「曼曼稍後回來,她同友人出去了。」

石丙杰好奇,「仍然玩得很瘋?」

「丙杰,」伯母鎮怪他,「你有偏見,曼曼整個人不一樣了,她同朋友出去參觀一種罕見的高山藍凰蝴蝶標本。」

石丙杰點點頭。

「病愈之後,她同以前完全不同,閑時只坐在房內看書听音樂,就算外出,司機也知她下落,她很少開那輛跑車,不回來吃飯,一定事先留話,做一件事,也必定徵求我同游先生的意見,丙杰,這次我們否極泰來,沒有你幫忙是不可能的事。」

石丙杰微笑,游太太沒有疑心。

「人人都說曼曼不再是以前那個曼曼,但是我不管,好女兒便是好女兒。」游太太笑了。

石丙杰肅然起敬,原來大智若愚,便是這個意思。

「可是,」游夫人問︰「你倆幾時結婚呢?」

石丙杰只是笑笑。

「又打算拖下去?」游太太叫屈,「你拖,她也拖,害我們穿秋水。」

石丙杰抬起頭,弄潮已經回來,正靠在門口笑呢,她外套衣襟上,仍扣著那枚紫心勛章。

游太太睹氣道;「好好,你們慢慢做朋友吧,從頭開始請教尊姓芳名未遲。」

弄潮彎著腰笑。

游太太又訕訕的過來握住女兒的手,一會兒才搭訕地道︰「我去看看有什麼點心。」

石丙杰等她走了才說︰「享受新生活?」

弄潮點點頭,「起碼休息一兩年才重整旗鼓,或是找一個新科目來讀,我到今天才知道蝴蝶翅膀上色彩的粉末其實是鱗片,所以一踫就月兌落,變成透明的翅膜。」

「可是令堂還等著我們結婚呢。」

「她會明白的。」

「我呢,」石丙杰打趣,「我會明白嗎?」

弄潮笑,「你可不想結婚。」

「弄潮,我們將永遠做好朋友可是?」

「是,我們的共同經歷,不是其他人其他事可以代替。」

石丙杰默默微笑,其中不是沒有淒酸的意味的。

「丙杰,你好似有什麼計劃。」她細細端詳地的臉。

「我將遠行。」

「同你的身世有關吧。」弄潮一猜即中。

「是,原醫生與我將出發到德莫斯追查我父母的下落,若有好消息,我們可以見面,若不,我可以心安。」

弄潮動容,「那會是一次壯觀的搜索行動。」

「我相信是,以原醫生的性格來講,去到冥外行星,他都要找到一個答案。」

「這次航行,可能歷時數年。」

也許待終于返回地球,已經錯失一代,屆時弄潮兒已是老婆婆,又可能宇宙折疊法航行使時空產生謬誤,他回家時,弄潮兒尚未出世。

石丙杰為這次神秘漫長的旅程神往。

「我將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見你。」弄潮依依不舍。

石丙杰開玩笑,「不如結了婚再走。」

弄潮凝視他︰「你現在膽敢同我打情罵俏了,由此可知,我在你心目中一點地位都沒有了。」

石丙杰不由得忸怩。

「祝你幸運。」弄潮由衷祝福。

石丙杰輕輕把他的女友擁在懷中,良久良久,都沒有松開手。

游太太見沒有聲響,特地過來張望,卻看到這一幕,倒底是有經驗的人,她覺得此情此景太似話別,不像聚舊,心中因此忐忑。

石丙杰默默離去,游太太密切注意女兒面色,又不覺得有絲微不悅,不禁暗暗嘆一聲︰謝老天,終于長大了,終于可叫父母放心了。

只是女兒若無其事沐浴包衣,由另外一幫端壯的朋友接了出去玩。

游太太于是沒追問石丙杰去向問題,任他們自由發展好了,游家這個女兒,大抵遠不愁沒有人要,下個月,她父親將引她入公司擔任一個職位,她亦表示有興趣學習。

游太太自顧自找搭子掛牌去。

石丙杰也知道游家的生活很快會趨于正常。

晚上,原醫生與他聯絡上。

「丙杰,這次我們航程,由美國太空署慷慨借出企業號航天船。」

「條件是——」

「返來後航行日記歸他們所有。」

「我認為合理。」

「從今日開始,你得接受為期三月的特殊訓練。」

「我明白。」

「同行者共三十六名同事,你有什麼要求沒有?」

「有,我想攜帶愛瑪前往。」

原君詫義,「你那名家務助理?」

「正是,它已成為我最好的朋友,我需要它的溫情、忠告、陪伴。」

原君笑,「沒問題,企業號上有的是地方,你把它也帶到訓練班上來好了。」

石丙杰十分感激。

「對,」原醫生終于問︰「弄潮兒近況如何?」

「她很好,熱衷投入新生活。」

「當然你明白了這次航行可能歷時數載,並且,不是沒有危險。」

「我與她已經道別,我們將永遠是好朋友。」

原君無奈地笑,「稍後,丙杰,你會發現,生活中的好朋友越來越多,真愛一個也無。」

這當然是原君經驗之談。

石丙杰不語,過一會兒他笑問︰「孔老怪呢?」

「他才風騷呢,問你要不要飛過來參加他的婚禮。」

石丙杰笑,「要,要,自然要。」

原君說︰「丙杰,今天晚上,在北半球南方的天空里,可以清晰地欣賞到獵戶星座,古人說的北半轉參橫欲三更,北指北斗七星,參指參宿,有七顆星,屬獵戶座。」

石丙杰笑笑接上說︰「物換星移幾度秋。」

那天晚上,他拉開窗簾,凝視深藍色的蒼穹,輕輕說︰「父母親,盼望我們可以在這次航行中會面。」

然後回到房中,把曼曼/弄潮那幀照片放到一個更好的位置,斟出一杯酒,開啟音響設備,欣賞馬勒的旅人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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