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穿上藍白拖 第2章(1)

完蛋,她吃得太飽了。

白雪撐著沉重的眼皮,昏昏欲睡地在宴會現場開始收拾,她肆無忌憚地打著第一百萬個呵欠,還來不及闔上嘴,藍家媽媽秦正蘭已迎面走來。

「小雪。」秦正蘭見她困倦十足的嬌憨模樣勾起嘴角,她伸手撈握住白雪雙手,語氣感激道︰「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尤其是那束百合花,圓滿了我的期待,這幾個月來為了我們家晶晶的婚事勞煩你許多,感謝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藍媽媽,百合花束也算是晶晶對您的一份心意,我只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這場婚宴所有的布置都能夠帶給你們幸福與感動。」白雪輕聲細語地說著。

白雪不知自己哪句話觸動到秦正蘭,就見她眼眶隱隱閃著水光,這讓白雪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秦正蘭見白雪的神色微慌,不禁自嘲道︰「欸,別看我到這把年紀,偶爾看電視劇還是會忍不住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呢。」見白雪松了口氣,秦正蘭對她上下評量了番,再道︰「我說小雪,今天這種場合怎麼沒見你穿裙子打扮得像個公主一樣?」

「我打扮這樣其實也挺好看的啊。」白雪抬頭挺胸拉直腰桿,自信又亮麗的態度瞬間將秦正蘭逗笑出聲。

「是挺好看的。」不知何時出現的藍海搭著母親的肩,嘴角掛著慵懶的笑意,一雙桃花眼饒富興味地直視白雪。

白雪因他的出現而略顯驚訝。「藍……二哥。」

「乖。」藍海笑出一口白牙,神情很是自得意滿。

秦正蘭來回盯著他們兩人,好奇開口,「怎麼?你們兩個認識?」

白雪搶先在藍海開口之前回話,「藍媽媽,幾年前藍二哥曾經和我家姊姊相親過,那時候我們就有過一面之緣;再加上剛才現場的花藝布置又是藍二哥幫忙做最後的總確認,我們有稍微聊了一下,也算認識了。」

藍海微詫揚眉,「我以為你根本就忘了那件事。」

白雪靦腆一笑。

「是嚴老爺子七十大壽那次啊!」秦正蘭一經提醒也想起來了。「可惜你家姊姊嫁人了,我們家藍海沒這福氣,不過也好險,我們家這小伙子看起來正經斯文的,但卻是個沒心沒肝的浪子,沒被白隻撿走算是她積了福。」

被母親貶低又嫌棄,藍海卻未惱羞成怒,反而順著秦正蘭的話尾附和,「老媽,‘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感人肺腑的戲碼也是有可能會由我主演的。」

秦正蘭好氣又好笑地睨了兒子一眼,遠方不知是誰正在叫喚她,她匆匆向兩人揮別之後便邁開步伐離去。

白雪被他們母子倆之間輕松親昵的關系感染,本是淺淺一笑,再加深後,頰邊凹出釀蜜般的酒窩,此刻的她佇立在宴會廳中庭,偌大落地窗外就是景觀花園,時值盛夏,陽光金燦耀眼,將一身雪白的她暈出天使光芒。

藍海一時之間眼神定格在她的笑靨里,本來也想找借口隨同母親離去,卻因為她這記溫暖笑容,竟意外舍不得離開,隨機找起話題。

「我听說雪季花藝的名聲非常之好,今天一早的布置出了錯,不太像是你們會犯的錯誤。」他睞了眼前方正在與賓客談笑風生的母親,見她懷中仍抱著那束典雅的百合花束,便能想見這束花完全擄獲母親的偏愛,藍海看向白雪,對她準備花束的細膩情感而目光激賞。

「這次確實是我們疏忽了。」白雪笑容尷尬。

「不要緊,你帶給晶晶和我媽的驚喜遠勝過一切了。」藍海指了指前方正緊緊相擁的母女倆。「她們兩個在籌備婚事的這幾個月不知吵了多少次架,多虧你那束花,讓她們母女倆不會再繼續廝殺下去。」

白雪被他戲謔的口吻逗笑,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巧瞧見秦正蘭與藍晶晶母女倆相擁的畫面,內心倍感溫馨,情不自禁地有感而發。

「其實婚禮不就是要圓滿嗎?花藝能傳達出各種情感,有祝福與被祝福,有愛與被愛……如果送花的人與收花的人都能夠感受到相同的溫暖感受,那一切都會變得非常有價值了。」

藍海陷入沉默,不自覺地被她的一番話打動。

白雪的視線瞥向中庭旁的電梯口,此刻電梯門開浩浩蕩蕩走出一票人,待她看清後,因為疲倦而黯淡的小臉立即燦爛發光。

「咦?!太好了,你們都來啦!我好困,你們這時候來收場正好,快快快,季洋,我盼你們盼得好苦啊……」她駝著背,佯裝自己千辛萬苦的模樣,將大步走向她的季洋逗出一臉笑。

「辛苦你了,我們出發得有些晚,我讓小金他們趕緊去收場。」季洋拍了拍白雪的背,渾然不覺一旁有人正緊緊盯著自己。

一旁小金忍不住湊上前八卦,「白姊,你錯過好戲了啦!其實剛才我們陪季哥去和女朋友求婚,好不容易把季哥的女朋友感動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終于肯開口說‘YES,I  DO’,喔……那場面好感人喔!」

白雪听見體內跳動的心咚地好大一聲,那用力的程度強烈重擊她的胸腔,悶得她只能瞠圓雙眼瞪著一臉不好意思的季洋,卻什麼話也問不出口。

「你要結婚了?」因為女孩的嗓門實在太大,逼得不想听八卦的藍海听得一清二楚,听得詫異惱火。

季洋耳聞問話,有瞬間的反應遲鈍,一開始他的神情相當不可置信,但當他的眼神觸及藍海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時,震驚、錯愕甚至眾多復雜情緒浮掠在他那張不知所措的面容上。

「怎麼?你們兩個好不容易要結婚了,不打算通知我一聲嗎?」藍海在與季洋四目交接之際,早已收起方才不由自主外放的怒焰,白淨俊逸的臉龐上堆滿笑意。

「你們兩個認識?」白雪還來不及從震驚中回神,問題卻已自動溜出口。

「嗯,我們算是舊識。」藍海瞥了一眼白雪,笑得極為溫柔和煦,卻讓白雪覺得他像個假面紳士,令人琢磨不透心思,城府極深。

「你……怎麼會在這?」季洋干聲問。

「我是晶晶的二哥,當然得在這里。」藍海聳肩。

季洋恍然大悟,爾後喃喃自語,「藍……是了,以前你從來不向我們提及自己的家世,原來是這樣……」

「所以呢?你們要結婚了,還真不打算通知我嗎?」藍海笑得越發燦爛,盡避眼楮快笑眯成一條直線,卻還是遮掩不住眸底熠熠生輝的光芒。

季洋瞬間愣住,苦笑回答,「一定得通知你的……她答應我求婚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要第一個找到你,她說,我們的婚禮不能缺少你。」他頓了下,眼神飄向會場。「不過……如果你是藍晶晶的二哥,今天這場婚禮,應該輪不到我們雪季花藝來布置才是啊……」

藍海噗哧地笑了一聲。「喔,今天這場還真是輪不到我來作主。」他嘆道︰「我們藍家可不承認我這成天只懂得拈花惹草的浪蕩子。」

白雪看向藍海,在剎那間意外捕捉到他笑容里一閃而逝的悲傷。

季洋緘默,心底明白即使兩人曾是舊識,但在過去藍海對于自己的家世絕口不提,而今兩人已然疏離,若此刻再提問關切也只是顯得矯情。

「等等,為什麼今天這場婚禮輪不到我們雪季花藝來布置?」氣氛過分凝重,逼得白雪不得不先忽略自己內心的感受,主動提問。

「王者香。」季洋淡淡道出這三字。

僅僅三字,對于白雪而言,震撼力卻極為強大,強大到她幾乎忘卻了自己內心的失落惆悵與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

王者香,那可是她的,夢想之初啊……

王者香,蘭的別稱,由古至今因香氣幽遠芳馥、姿態清新月兌俗可供觀賞而受盡世人青睞。

台灣因有「蘭花王國」的美稱,因此愛花或愛蘭人士對于「王者香」三字絕不陌生,當初以這三字為店名在花藝界闖蕩出名聲的負責人極為神秘低調,據傳他隱居山林,對于外界幾乎不聞不問,但他以自身對于生活美學的豐富情感,為花藝帶來動人的精彩生命。

他曾經榮獲法國花藝大賽的冠軍,也曾游歷歐亞各地擴展自身的花藝視野,他的手藝融合了東方的傳統柔美、結合了西方的粗獷狂野,創造出屬于他獨樹一幟的花藝美學,成為許多五星級飯店、優質企業甚至政商名流的專業指定,他的魅力所向披靡,卻從未見他因此而引以為傲,相對的,當王者香的名氣愈響亮,其負責人便愈顯得低調隱身。

他是眾多媒體爭相想要采訪的對象,是各大企業及學院講座亟欲網羅的講師,但他仍是無聲地推拒了所有邀約,專心一致地身處于山林之中拈花惹草,據王者香對外發言人的說法,負責人在山林之中,充分感受花草生命的脈動,才能不受干擾地,將由大自然中所獲得的美好感受呈現在愛花人士的生活之中。

白雪在剛踏入花藝界之際,曾經為王者香的負責人下過這樣的評語——在涅貴不緇,曖曖內含光。

如今佇立在她面前的這位,頂著一頭棕色法式鬈發,白淨面容像女乃油糖霜似地光滑香甜,他的濃眉飛揚不羈,雙眸似一泓深潭,唇瓣咧嘴笑開時的厚度有一股說不出的性感魅力,頰邊甚至還釀著與她一模一樣的酒窩,高挑身材標準衣架子,氣質顯得隨性浪漫,整個人……活月兌月兌是公子的標準代言人。

一點也不月兌俗。

白雪覺得自己有幻想破滅的感覺。

「等一下……我有沒有听錯?」她手指著藍海,疑惑的看向季洋。「他?他是王者香的負責人?」

季洋因白雪接近崩潰的表情而忍不住笑意。「沒錯,就是他。」

「你認識為什麼不早跟我說?!」白雪跳腳。

「我和藍海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聯絡了。」季洋輕描淡寫地回。

「你……好,我就先不和你計較你居然趁我不在向水茉求婚的這件事,你剛剛說水茉提到要嫁給你的第一個條件是什麼?要找到他然後呢?該不會是要藍二哥親手為你們布置婚禮吧?」白雪腦筋轉得極快,問得也飛快。

季洋瞥了藍海一眼,點頭承認。

藍海雙手舉起呈投降狀,嘴角的笑容有那麼一點惡意。「嘿!我拒絕。」

「你拒絕?為什麼?!」白雪不等季洋回應,迅速回問。

「我不願意還需要理由嗎?」藍海聳聳肩,緊盯著季洋落寞的神情。

「季洋,如果藍二哥不願意幫忙的話,水茉該不會就不嫁吧?」白雪見季洋困難地點了下頭,再快速看向事不關己的藍海。「二哥,有句話叫做有情人終成眷屬你知道的吧?這點忙你也不幫怎麼還稱得上是舊識?剛才你明明熱情到連我這個才有一面之緣的人都肯幫忙啊。」

「那是因為……我看見你心情很好。」藍海直言不諱。

「你意思是看見季洋心情就不好嗎?!」說話不經腦袋便直沖出口的白雪在看見黯然神傷的季洋後,差點想咬舌自盡。

「我可沒這麼說。」一見白雪懊惱的模樣,藍海本是平靜無波的眼底竟悄悄染上微微笑意。

白雪隱隱察覺到季洋與藍海之間有問題,說是舊識,倒不如說兩人是仇人還來得貼切,她盯著藍海笑得開心愉悅,更覺忿忿不平,一個想法才剛浮現腦海,她便已沖動行事。

「季洋,這件事就交給我了!」她再次主動積極挽起藍海的手臂。「那這里就交給你們了,好好收拾喔。」她一邊向詫異驚愕的季洋揮手道別,一邊帶著藍海往電梯口處走去。

「你要拖我走去哪里啊?」藍海饒富興味地盯著白雪朝氣蓬勃的俏臉,見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要將自己使勁拖入電梯內,他也只好勉為其難地順從。

「離開這里遠遠的,去有陽光的地方。」白雪一進電梯內,臉色驟然沉下,她緊抿著唇瓣,倔強地不願讓任何情緒外露。

「去有陽光的地方干麼?」藍海見白雪突然像顆泄了氣的皮球,不禁挑眉。

「殺菌。」她悶悶不樂地回。

「殺菌?」他覺得自己像是應聲蟲一樣重復她的話,但他實在很懷疑此刻自己所听到的話。

「我心里藏著壞細菌,陽光可以幫我殺死它。」她睞了他一眼,還是沒放開勾住他右臂的手。「走吧,我們一起去殺菌,我覺得你心里一定也有壞細菌需要陽光幫忙洗禮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心里也有壞細菌?」他好奇追問。

白雪坦率道︰「你看季洋的眼神太壞了,我帶你一起去淨化。」

藍海啼笑皆非,剛才分明還信誓旦旦要說服他的她,竟在轉眼間像是全忘光了一樣,甚至還說要帶著他一起去曬太陽殺菌……藍海搖搖頭,所以說女人心海底針便是如此,他永遠也別想搞清楚女人腦袋里究竟在想些什麼。

電梯門在一樓開啟,白雪挾著藍海快步邁出鑫品飯店,飯店外車水馬龍,她卻沒有任何一刻遲疑,偕同藍海跳上飯店門口的計程車,在說出一個地點後只是安靜沉默地坐著,一點也沒有要與藍海交談的意願,直到司機將兩人載至她所說的地點——大安森林公園。

六月夏季,約莫四、五點近傍晚時分,天空仍因太陽未曾西下而燦亮耀眼,白雪下車後終于放開了藍海的手臂,率先邁向公園內,那肯定他絕對會跟隨的瀟灑態度令藍海忍不住一怔。

但他的步伐卻未停下,滿懷期待她接下來究竟要做些什麼事?

白雪的步伐也未曾停下,她像是有目標似地,在公園內一步步走著,直到眼簾滿布著六月盛開的阿勃勒花海,她方才緩下腳步,半晌沒有任何動靜。

藍海停在離她三步遠的距離,在見她沒有任何舉動後,下意識再邁開步伐走至她面前,就見她立即將雙手抬起掩住自己的臉,不讓他看到她扭曲的神情。

「難道把臉遮起來也是曬太陽殺菌的儀式之一嗎?」藍海的疑問剛提起,耳邊便傳來她微弱的啜泣聲。

「嗚……丟臉、我丟臉死了!」她悶在掌心中的話模模糊糊,但藍海還是听得仔仔細細。「我口無遮攔、我自作多情、我多管閑事、我提不起又放不下……」

他漸漸听出了端倪,臉色不禁愈來愈沉。「白雪,你接下來千萬別告訴我你失戀了。」

她渾身一僵,立即抬臉驚呼,「你怎麼知道?!」

「你喜歡季洋?!」他沒好氣的不答反問,就見她俏臉忽白忽紅,青澀又直率的反應令他徹底無言以對。

「我不能喜歡季洋嗎?」見他不以為然的反應,她惱火追問。

「可以!」他咬牙切齒的回道,「既然喜歡他,那干麼還當著人家的面,大大方方說要為了人家的終身大事來說服我去幫忙,現在又為了失戀,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你應該在那個人家面前哭得死去活來,哭到讓他對你心懷愧疚才是!在我面前哭有什麼用?」

「噯,喜歡一個人不就是應該要全心全意為了人家的幸福著想嗎?我失戀就失戀啊!有必要搞到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我那樣去毀滅世界嗎?」白雪一氣呵成的反駁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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