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莫離坐在地上,雖然壓力釋放了,但因為受到太大驚嚇,現在她有些腿軟。
如果劉玄燁沒有靈機應變,又或者他不知道她是個女子而動怒,後果會是如何,她壓根不敢想象。
來的時候,她明明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真遇到了險境,她還是忍不住害怕。
劉玄燁來到她身邊蹲了下來,柔聲問道︰「還好嗎?」
她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試探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就是當年救你的人?」
「你的眼神沒有任何改變。」
「就一個眼神?」
「那日,你死也不讓我月兌你衣物,我就猜到了」
好,就算他眼尖,真的一眼就認出她是當年助他月兌困的小泵娘,但他又如何知道她遭逢巨變?
「你說過你不知道拓己部族在何處,為何又會知道我已無家可歸?」
「我看出你有心事,給你假期讓你歸鄉,我承認,我跟蹤了你,但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何事困擾了你,沒想到……卻看到了部族冢。」
听到部族冢,莫離的雙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激動的問道︰「你為何要滅我部族?又為何違反承諾?你說過會放我部族一馬的。」
她再也忍不住了,這些日子以來,這個秘密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死活都好,就算她報不了仇,也一定要知道真相。
「我就知道你對我有所誤解,我們真的該好好聊聊了。」
莫離太過激動,整個身子緊繃著,劉玄燁先將她安頓在椅子上,並命人替她泡了杯熱茶,強迫她喝了幾口,再搓著她的手,想讓她的情緒放松。
她深呼吸幾口氣,情緒慢慢平穩下來,但她心里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她的心還是安定不下來。
她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劉玄燁,語氣沉重的問道︰「你跟我說實話,我拓己一族究競是不是你滅除的?」
「不是。」
她氣憤大吼,「你說謊!達娜看見了,她說是你大慶將士滅我全族,你的人沒你的命令敢自作主張嗎?」
劉玄燁平靜地回道︰「我劉玄燁向來敢做敢當,如果真是我做的,我定不會否認,你仔細想想,我有什麼理由要滅你拓己部族?」
「我拓己部族是進入圖魯的重要門戶,滅除我一族,你大可堂而皇之進入圖魯,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那依你之言,我不是早該踏平圖魯,可我有嗎?柘己部族被滅多久了?你進我將軍府又多久了?這段時日,你可曾見我舒心慶功過嗎?」
的確沒有,這段時日,她看他時常為了應對圖魯挑釁,茶不思飯不想,她送了好幾回膳食去,再度去收的時候,飯菜都沒動過分毫。
「可是……達娜說她親眼看見的……」
「達娜是誰?」听她幾次提起達娜,劉玄燁納悶地問道。
「達娜是我一個很要好的玩伴,我們打小一起長大,她是個孤女,一直都是我爺爺和我娘親在照顧她,那日我回拓己部族,只有她一人逃過一劫,是她告訴我柘己部族遭遇了什麼可怕禍事。」
「她告訴你是我的手下滅你一族的?」真是天大的謊話!
「嗯……」
「她現在人在何處?」
莫離搖了搖頭,無奈地道︰「她不知去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她聯系。」
劉玄燁突覺一切都是計謀,為何柘己部族被滅,唯獨那個叫作達娜的姑娘存活下來?又為何她誰不指控,偏偏指控他們大慶軍?
「你不覺得這是一個計謀嗎?柘己部族被滅的時候,你身在何處?」
「我在外修行兩載有余,才捎了家書回去告訴我祖父和娘親,我會在拓己部族祭祀之前回去,沒想到回到家鄉就看到部族被滅,當時達娜躲了起來才能夠活命,她告訴我是你的人闖入拓己部族,殺害了我的親人和族人。」
「當年,我在迷霧叢林被困了多久仍找不到出路,為何我的人可以輕易闖入拓己部族並且殺害你的親人和族人?你覺得這說得過去嗎?」見她也察覺到不對勁和不合理,劉玄燁續道︰「如果我有心滅你一族,又為何獨獨留下她來指證我?你不覺得這事大有蹊蹺嗎?」
經他這般抽絲剝繭,莫離也發覺疑點重重,從那日拓己部族的慘況來看,凶手非常殘忍,是不可輕易留下活口的,達娜何以能逃過一劫?
「現在唯一能解釋一切的大概只有達娜了,你真的不知道她的去向嗎?」他再次確認。
莫離再度搖頭,她也有很多話要問達娜。
「你還是認為我是滅你一族的主謀?」
她緊抿著唇,不回話。
劉玄燁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中,「如果你依然懷疑是我所為,你可以現在就替你的親族報仇,當年我的命是你救的,現在你想取回,我不會有二話。」
「你不要逼我!我真的會動手殺了你!」莫離緊握著匕首的手一直在顫抖。
她從小被教導要救人,從沒想過要殺人,就算他真的是主謀,她也很難下得了手。
劉玄燁兩手握著她的手,幫她把匕首送到自己胸前,再度強調,「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你隨時可以取回。」
他只要往前拉一些,她就急著往後退一些,她真殺不了人,偏偏又抗衡不了他的力道,她只能扯嗓大喊,「不要!」
他也不想逼她,他只想讓她明白,為了她,他可以連命都不要,卻沒想到把她給逼哭了,他很後悔。
劉玄燁從她手中抽走匕首,隨手一丟,一杷將她摟入懷中,輕聲安慰,「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會逼你,別哭了,我答應你,一定會幫你找出滅族凶手,我答應你。」
這一瞬間,莫離完完全全信了他。
三番兩次在劉玄燁那兒踫釘子,焦國舅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看什麼都不順眼,茶冷了他摔杯子,菜不合胃口他摔盤子,嚇得店小二都不敢來上菜。
卞戎只能靜靜等他發完脾氣。
「莫離絕對不能留下來!」
「末將也是這麼認為。」
自從莫離出現之後,劉玄燁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不管他提了什麼建議,劉玄燁總是說再觀察,便打發了他。
不管是開戰還是回京城爭權勢,他都希望劉玄燁可以拿出魄力,但他壓根不想爭,只懂得守成,讓人看了相當氣憤。
「國舅爺決定怎麼做,末將都會配合到底。」
「玄燁打小就死腦筋,認為天下將來定是太子的天下,若我們不在後頭推他一把,他是不會主動爭取的,現在無論如何都必須讓他答應聯姻,只要實力鞏固,他便能一舉登上帝位。」
「枕邊人的話也是很實用的。」
「所以更要挑選合適人選,莫離絕對不行!」
「可主帥現在顯然已經認定了莫離是他要的人,只怕很難改變主帥的心意,莫離也不知道對主帥施了什麼法術,讓主帥心魂都放在她身上了。」
「此人像是妖狐化身,必須除去!」
「嗯。」卞戎非常贊同。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同她都在將軍府里,機會比較多,你就趁著玄燁繁忙之時找機會下手。」
殺人對長年征戰的卞戎並不是難事,難的是要殺的人是劉玄燁在意的人,稍有閃失,他會從此失去劉玄燁對他的信任,這讓他有些顧慮。
「我可以答應你,將來玄燁若是登位,你肯定也能跟著飛黃騰達。」焦國舅誘之以利。
「可萬一失手,末將也會失去主帥的信任。」
「所以得想個萬無一失的計策,絕對不能讓玄燁察覺到是你動的手,若有需要,我會另外派人手供你差譴。」
「末將明白了,只是……」
「有何困難直說無妨。」
「莫離難得離開將軍府,若在將軍府里動手,主帥肯定會起疑,這真有些困難。」
「近日我準備在這間客找慶賀我的六十大壽,我人在此,屆時玄燁肯定得來替我祝壽,他一定會帶著莫離一起,我會纏住玄燁,你再見機行事。」
「這樣甚好,只要等到莫離獨處,末將便可下手。」
「那我們就分頭進行吧。」
「末將遵命。」
邊界客棧張燈結彩好不熱鬧,今日焦國舅在此宴客慶祝壽誕,當地縣令和仕紳都來道賀。
若宴席辦在京城,劉玄燁沒到說得過去,可宴席辦在邊界,焦國舅又是他的親舅父,他不到就是不給舅父面子。
所以他還是挑了樣賀禮,勉強赴宴了,隨同的有莫離、李長興和卞戎,還有幾名不用當差的兵將。
劉玄燁一到,焦國舅就拉著他陪著向眾賓客敬酒,焦國舅自己不喝酒,而是把賓客敬他的酒全推給劉玄燁。
「有二皇子這樣出色的外甥,國舅爺真是好福氣。」
劉玄燁是當今皇上的二皇子,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機會登上皇位的,能與他同席,眾人自然不會放過拍馬屁的機會。
劉玄燁面色僵凝,只想宴席快快結束好歸營,但焦國舅纏住他,一副沒人攙扶隨時會摔倒的模樣,他只好任其攀附著他的手,不過他仍是不時關注著莫離。
莫離坐在一旁,倍感無聊,只好低頭吃東西,但她沒吃多少,突然覺得肚子一陣陣翻騰。
「李副將,我突然月復痛如絞,主帥問起,你就跟他說我上茅廁去了。」她離開位置前向李長興留了話。
離開後,莫離問了店小二茅廁方向,便下了樓梯,朝客棧後方的茅廁而去。
上完茅廁,才走了出來,她突覺後頸一陣劇痛,跟著人就昏了過去。
她被人從後門扛出客找,這一幕被李長興瞧見了。
一開始她說要上茅廁時他並未多想,但她離席後,他越想越不對勁,她說她突然月復痛如絞,可他吃的東西比她多,卻一點問題也沒有,他不太放心,便過來察看,想確認她有沒有事,結果就撞見她被人打昏準備扛走。
遠遠瞧著,他覺得扛走莫離的身影很熟悉,但他寧可相信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也不願意相信是那個人。
李長興一路狂追,對方因為負重,他很快便追上了對方,越靠近,他越確定蒙面之人是卞戎。
「把人放下!」李長興大喝道。
蒙著面的卞戎發現追上來的是李長興,相當緊張,就武藝而論,他和李長興不相上下,但他此刻扛著莫離,打起來輸面比較大,但若放下莫離,以後要擄人的機會更加渺茫。
為此,卞戎有些舉棋不定。
李長興趁機急攻,刀起刀落,敏捷快速。
卞戎措手不及,手臂上多了一道傷口,為了全身而退,他只得放下肩膀上的莫離。
「究竟是誰指使你的?!」
卞戎不發一語,他知道李長興為了保護莫離,絕對不可能追上來,所以一放下莫離就快速逃逸。
彼及莫離安危,李長興沒有繼續追趕,但剛剛短暫交手後,他更確定打算擄走莫離的人就是卞戎,但他不明白的是,卞戎為何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