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暴力美學 第2章(2)

就在他為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時,人群里突然沖出了一個小乞丐,鼻青臉腫、臭氣沖天,整個人直直往瞿影的方向撞去。

冬梅身為瞿影的丫鬟兼護衛,見狀搶先將人攔了下來。

所有人都認為這小乞丐是餓昏頭了想插隊,紛紛發出同情或不滿等等的聲音,然而這小乞丐卻朝著瞿影哭了起來,甚至直接往地上一跪。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斷手斷腳,求求你救我……」

瞿影听得一頭霧水,本能的想伸手去扶他,這時候人群中又鑽出一名中年男子,看起來橫眉豎目、一臉凶相,竟一把抓住小乞丐的後領將他提了起來。

「走!居然敢偷跑出來,看我不打死你!」說完就要把人帶走。

這時候一直旁觀著的瞿影突然開口喝道︰「慢著!」

那中年男子回頭看了看瞿影,眼神似乎有些忌憚,但左顧右盼後,沒看到縣令出現,也沒有任何捕快士兵之類的在旁邊,他的膽子就大了起來。

「怎麼,我帶走自己的孩子,縣令夫人有什麼問題嗎?」他不太客氣地說道,這個看起來柔弱無比的女人,一點殺傷力都沒有,他無須在意太多。

瞿影皺起柳眉,指著那小乞兒。「他是你的孩子?怎麼長得跟你一點都不像。」

「他……他像他娘多點不行嗎?」中年男子臉色更難看了,拎著孩子就要離開。「縣令夫人會不會管太多了?」

「我管太多?我的丈夫身為地方父母官,我管什麼都不算太多。」瞧出那人一副急著要月兌身的模樣,瞿影示意冬梅擋住他。「既然是你的孩子,為什麼會被人打成這樣?你自己穿得人模人樣,這孩子卻像個乞丐,他方才還說會被人斷手斷腳,我有理由相信這孩子受到你的虐待!」

「我教訓自家孩子又怎麼了?滄海國哪條律法說了不能教訓孩子?」中年男子像是示威般,居然往那孩子臉上打了一巴掌,那孩子瞬間嚎啕大哭,「我就偏要揍他,怎麼?難道縣令夫人還想強搶百姓的孩子嗎?」

「你……」瞿影忍不住握緊了手上舀粥的長勺,惦量著這是木頭制的,不是精鋼制的,一棒下去應該還不會死人吧……

空氣似乎凝結了起來,一觸即發的氣氛中,突然插進了一個清朗的聲音——

「夠了!」上官尋緩緩走出,銳目直盯著那中年男子,直到對方心虛地回避了他的目光。「此事原委本官已經知曉,你帶孩子回去吧。」

「什麼?」自家夫君不是出來打抱不平的,是來粉飾太平的?瞿影簡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還想辯解,卻又被上官尋的話打斷——

「難道還要本官請你走嗎?你在衙門門口,對本官的夫人出言不遜,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光這件事,本官就可以治你的罪!」孰料上官尋看也不看瞿影,逕自喝斥著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原本還威風八面,一見上官尋便本能地抖了一下,連忙換了恭敬的態度。「不敢不敢,大人,我這就走。」

說完,他拎著那兀自哭個不休的小乞兒,快步離開了衙門。

上官尋見那男子走遠,終于正眼看向瞿影,無視她那氣急敗壞的模樣,眼中帶著激賞,「你跟我來。」

施粥的事先交給了冬梅負責,瞿影與上官尋回到衙門內,只見上官尋先找來了一名輕功了得的捕快。

「一個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小乞兒沿著龍鳳大街往城西去了,你去跟著他們,看他們最後去了哪里,再回來向本官稟報。」

那捕快很快領命去了。

瞿影見了他處置,滿身的怨氣當下化為驚喜,一下子忘了做一個賢妻的溫柔與矜持,拉著他的手臂急急問道︰「相公,你也覺得他有問題對吧?哪有那樣打孩子的呢!都不知道那人說小乞丐是他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那小乞丐斷然不會是那人的孩子。」上官尋篤定地道︰「小乞丐說話帶有南方口音,那中年男子顯然是北方人,若是父子,不可能有這等差異。」

「對啊!難怪我一直覺得奇怪!」被他這麼一說,瞿影豁然開朗,又搖了搖他的手臂,什麼夫妻相敬如賓的禮節都忘了。「那相公你怎麼還讓他們走了呢?」

「我總不能讓他告你一個強奪人子的罪名,何況這樣也才能知道他們的根據地。」上官尋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她放肆拉著他的那只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個「賢妻」好像有點破功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她?

「相公,你對我真好!」她感動地望著他,兩眼水汪汪的,彷佛下一刻就要撲上去。

她那急迫又帶了點饑渴的眼神,讓上官尋毫不懷疑她下一瞬就會那麼做,于是他輕咳了兩聲,「在你撲上來之前,我先問你,你怎麼會想要施粥呢?」

被他這麼一提醒,瞿影連忙放開他,笑臉立刻縮了一半不止,又變回那羞澀內斂的溫婉「賢妻」,「我怎麼會撲上相公呢,呵呵呵……」

心虛地看了他半晌,見他似乎沒打算追究她方才的放肆,才連忙解釋起來。「相公,我施粥的原因,一方面是那些難民們著實可憐,另一方面,也只是想替相公分憂解勞一番罷了。」

「你有這份心,我很感謝,但你哪里來的銀子買米施粥?」這是上官尋百思不解的地方。

「賣了我從家里帶來的幾個箱子而已,也沒什麼,應該還能施個幾十次粥吧?想必這段時間之內,相公已經想出安置難民的好方法了。」

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但上官尋可不是吃米不知米價的人,賣幾個箱子可以施幾十次粥,那麼那些箱子必不是什麼凡品,看來就是她陪嫁的幾個妝奩了……

想到她連嫁妝都賣了,上官尋心頭有些異樣,被她撩動的情緒,居然以他的冷靜都不太能克制住。

「你其實不必做到這樣……」他深深的望著她。

如果說,方才上官尋看出瞿影想撲向他的沖動,那麼現在則換瞿影看出他想擁抱她的沖動。

她心中那道名為矜持的薄弱的牆,馬上被自己推倒,她一頭沖進他懷里,雙手摟抱住他。

上官尋忍不住一呆,這又是哪招?感動的人是他,他都沒出手,她這麼猴急做什麼?

「相公,我知道你現在很感動,一定很想抱我,所以我主動一點才不會浪費時間。」瞿影心頭竊喜地抱著他,聞著他的味道,簡直都不想放開手了。「這樣應該也還算是『賢妻』吧?」

她對賢妻這個稱謂還真是執著啊……上官尋在心中苦笑,表面上卻一本正經地道︰「其實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啊?為什麼?你不感動嗎?」瞿影在他懷里抬起頭,呆呆問道。

「我很感動,但我並沒有在衙門里擁抱妻子的習慣。」他淡淡地道。

衙門……瞿影赫然想起,兩人這不就是在衙門里嗎?而且門還是大開的!她低呼一聲,連忙從他身上彈開,但一對上他那有點微妙的表情,她馬上站得無比端正,露出一個端莊的笑容。「相公,妾身失禮了。」

她的變化之快,簡直令他來不及反應,上官尋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候,方才派出去跟蹤的捕快也回來了,見到上官尋還在衙門內,連忙上前稟報。「啟稟大人,方才那名男子帶著小乞丐進了大忠漕運行。」

「大忠漕運行嗎……」上官尋沉下了臉。

「大人,屬下還有其他發現。」那捕快神情凝重。「屬下趁他們不注意,偷溜進了漕運行,發現那小乞兒被帶到一個類似地窖的地方關起來,而那地窖里,似乎還隱約傳來不止一名孩童的哭聲。」

「也就是說,大忠漕運行的地窖里,可能關著多名孩童?」在自己治下居然有這種事,上官尋臉都黑了。「去找範師爺來。」

等那捕快領命去了,瞿影見上官尋臉色不對勁,忍不住問道︰「相公,怎麼了嗎?」

其實以她的身分不應該多問,但她可是在戰場上殺進殺出、守衛滄海國的少年軍神,路遇不平事怎麼可能不問?

上官尋也像是不介意她的問話,邊走向書房,邊向她解釋起來。

「北臨縣是北方漕運的重要據點,南方要運往邊關的貨物若是走水路,幾乎都一定要經過北臨縣。」這也是他身為皇帝私產的操縱者,為什麼只在此地做一個小闢的原因,就是緣于北臨縣獨特的地理位置。「大忠漕運行壟斷北臨縣的漕運已久,他們暗地里走私人狼族的商品進滄海國,背景又復雜,若非他們尚不能吃下整個北方的漕運,我想就連官營的漕運行也會被他們打壓下去。」

「這個官府不管嗎?」瞿影月兌口問道,但下一瞬她便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呃,相公,我當然不是說你……」

「無妨。因為他們平時還算低調,所以對其走私的行為,我通常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他們最大的靠山,便是統領北方半邊天的豐親王。」他沒有說的是,他不去動豐親王,豐親王自然也不會來動他,那他與夏暉的關系就能藏得更隱密。

「那大忠漕運行地窖的孩童是怎麼回事?」瞿影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背後有皇親國戚撐腰,又幾乎一家獨大,為什麼要做出關押孩童那種惡性重大的事?

「只怕豐親王不滿足現狀,想大賺一票,便利用大忠漕運行開始進行人口走私了!」上官尋沉著聲道。

「什麼?!」瞿影聞言大驚,此時兩人恰好走到門廊上,範畢正迎面走來,于是夫妻倆停下腳步,她正色望著上官尋。「那相公你千萬不能放過他們,得好好的與範師爺商討才行!」

「那是自然。」

說完,她似是太生氣了,手忍不住往身旁的柱子一拍,想發泄掉一些怒氣。

此時範畢已經走到柱子邊,一揖後說道︰「大人,听捕快說你有急事找我,不知——」

不料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瞿影拍的那根柱子突然啪的一聲斷了,而柱子支撐的那一角屋頂,居然就這麼塌了下來,直直落在範畢的頭上。

幸好衙門年久失修,屋頂不是太厚,那梁柱都蛀空了,所以落在範畢身上的不過是一堆朽木破瓦塵灰,嘩啦啦的砸得他滿身狼狽、灰頭土臉。

「……找屬下何事。」範畢終于能把話說完,還順便吐掉一口塵土。

「範師爺,你沒事吧?」上官尋目瞪口呆地問道。

「……還死不了。」範畢無奈地回答,他到現在還愣在當場,不知道怎麼處理自己這一身慘狀。

兩個男人的目光齊齊望向一臉心虛的瞿影,後者尷尬地抽搐了下臉蛋。

「呃,這柱子上次被冬梅打壞了,還沒修好嗎?怎麼就砸中了範師爺呢?幸好沒發生什麼事,我趕緊去找人來看看!」

說完,她告罪一聲,飛快的跑走了,留下兩個傻眼的男人,至于什麼賢妻的形象,早就顧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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