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舒波也不坐轎了,支開隨行的丫鬟,領著黃眠走進侯府。
那門房有些納悶的看著兩人的身影,低喃道︰「不對呀,可那人來的時候,說要找的是熊久蒼和胡悅娘,這兩人是誰呀?」
走了幾步,黃眠猛然想起來找大師兄和小師妹是為了何事,滿臉急切的說道︰「小師妹,快叫上大師兄去救三師兄!」
「發生什麼事了?」
「我和三師兄進城來想看看你和大師兄,半途遇上了一名惡道士,當年就是他帶著一群道士來獵殺咱們,三師兄說他腳程快,引開了他,讓我逃跑,這會兒也不知三師兄有沒有被那惡道士給抓到。」黃眠急得抓耳撓腮,一張英俊的臉漲得紅通通。
聞言,韓舒波神色一凜,「你莫急,我這就帶你去見大師兄。」她領著他加快腳步朝書房而去。
來到書房前,她推開門匆匆而入。
熊久蒼在听完黃眠所言,也顧不得責備他們擅自跑來城里,說道︰「我如今沒有妖力,無法測算老三現在何處,老五,你先別急,靜下心來測算他眼下在哪里,咱們再想辦法趕過去。」
他們幾人是歃血為盟的師兄弟,只要憑借著血脈里的妖力,便能推算出其他人的行蹤來,但他現下是人身,無法運用妖術。
聞言,黃眠這才想起大師兄奪舍了人類的身軀,無法使用妖法的事,他一邊擔心給大師兄添麻煩,一邊又擔憂著三師兄的安危,急得在書房里團團轉,「我忘了大師兄沒法力,一定敵不過那惡道士,這可怎麼辦?」
見他慌得都亂成一團,韓舒波連忙上前一把抓住他,「五師兄,你莫慌,听大師兄的話,先冷靜下來測算三師兄在何處,就算大師兄使不出法才來,咱們也能帶府里的侍衛去救他。」
「對對對,我得冷靜下來、冷靜下來。」黃眠用力點著腦袋,盤腿坐下,而後閉上眼,運起妖力,測算棠松的去向。
但他此時心亂如麻,一時無法靜心,遲遲感應不到棠松的行蹤。
見他急得滿頭大汗,熊久蒼抬手往他肩上重重拍,沉聲喝道︰「凝心靜氣、抱元守一,什麼都不要想,只管想著棠松的下落就好。」
黃眠依著他的指示照做,這才慢慢靜下心來,片刻後,他睜開眼抬起手指了個方向,「三師兄在東南邊,約莫數十里外的地方。」
有了方向,熊久蒼登時點了府里的十數名侍衛前去救人。
韓舒波不放心,且她與那惡道士上一輩子還有殺身之仇,堅持與他們同行,她這世雖為人身,可她不像一般的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手可要俐落許多。
熊久蒼最後敵不過她的要求,帶上她和黃眠,領著府里十數名侍衛縱馬出城,朝著東南方向趕去。
來到城外數士里處,那里是一片山林。
熊久蒼揚手一揮,身後的侍衛旋即入山搜尋。他們過來時,被吩咐是來搜捕一名裝神弄鬼的道士和一名身量不高、有著張圓臉的少年。
黃眠也心急的進山找人,熊久蒼和韓舒波跟在他身邊。
半晌後,黃眠在一處竹林外發現棠松的蹤跡,他拈起掛在青竹上一綹沾著血跡的獸毛。「這是三師兄的毛,他定是在這附近。」而且多半因為傷勢過重,被迫化為原形,才會留下這綹毛。
三人連忙走進竹林里找人。
就在他們在竹林四處尋找棠松的下落時,忽地一道滑膩陰柔的嗓音自他們後方傳來——
「呦,那只松妖藏起來了,你這只牛妖卻主動送上門,正好,我還差兩顆妖丹,就先拿了你這顆,再去掏他那顆。」踩著一地的枯葉,穿著一襲黃色道袍,面容削瘦陰沉的道士邪笑著朝他們走來。
熊久蒼三人聞聲倏地轉過身,時隔一、二十年再見,熊久蒼發現這叫莫康的道士身上的邪氣又加重幾分,當年他便已隱約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對勁。
一般道士,若修的是道家正法,身上只會透著一股浩然正氣,絕不會像此道一樣,周身散發出濃重的邪氣,可見此人定是修了邪法。
熊久蒼忘了此時的自己是人身,使不出妖術,卻仍像先前那般,習慣性的將師弟們護在身後,警惕的望住莫康,沉聲警告道︰「莫康,黃眠和棠松都不曾造下殺業,依道門的規矩,你不能獵殺他們,你這是想違背道門的戒律嗎?」眾生皆有靈性,尤其是開了靈智的生靈,已與人無異,故而但凡修道之人,皆不會隨意獵殺妖類,除非那妖為禍世間,才會出手除妖。
莫康鄙夷的口出狂言︰「那些戒律是個屁!妖類這種畜生,哪里配與人平起平坐,他們就該像畜生一樣任人宰殺,道爺看上他們的妖丹,他們就該主動獻出來給我煉丹才是。」
二十年前,他為了獵殺歸涯山上的妖,欺騙同門那些妖凶殘成性,為禍人世,因而領了一眾的同門隨他前去。
沒想到那只熊妖竟帶著其他的妖給逃走了,隨後,他的同門有人察覺那些妖並不曾造下殺孽,將他欺騙他們的事稟告師父,師父在查明清楚後,怒責他心術不正,行了邪路,將他逐出師門。
哼,那些愚蠢之人,哪里明白他所做的事是多麼偉大,只要他利用妖丹煉出傳說中的延壽丹,屆時他們就會匍匐在他面前認錯,求他賜丹。
熊久蒼怒斥,「上天讓妖類精怪能化成人形,便是允許他們的存在,而你卻為了一己之私獵殺已開靈智的妖,你就不怕天道降下懲罰嗎?」
「哈哈哈哈,懲罰?二十年前我殺了那只狐妖,取了她的妖丹,天道也未降下什麼懲罰,可見天道是樂見我獵殺那些妖物。」說到這里,莫康沒了耐性,朝熊久蒼罵道︰「爺只要那只牛妖的妖丹,你若再敢礙事,我連你一起殺!」
他未曾見過符明農,故而並未察覺他的身軀被一只熊妖給奪舍了,神魂的氣息唯有十分親近之人才能辨認得出來,當初熊久蒼能一眼就認出韓舒波,是因他們曾一起生活三百多年。
前生被他活生生掏取了妖丹的韓舒波,回憶起當時的痛與恨,身子不由得微微顫抖著。
她要手刃這個人為自己報仇,這種敗類不配再活于世間!
她心緒激動之下舉步就想上前,被黃眠給攔住了,「你打不過他,別去!」說完,他大步上前,擋在熊久蒼身前。
小師妹已轉世為人,大師兄如今也是人身,他是他三人之中唯一仍能使出妖法的,他必須要保護他們。
他那張英俊憨厚的臉龐此時布滿恚怒,運起全身的妖力,張口罵道︰「你這惡道士,我跟你拼了!」說罷,他朝著莫康沖去,倚仗著被自己修煉得堅硬強悍的肉身,想徒手撕了眼前的人。
那速度快得讓熊久蒼無法攔住他,他急忙吹響手中短笛,召集那些侍衛們前來。
莫康使出桃木劍,朝黃眠劈出一劍。
黃眠雖及時避開,但肩頭仍被劃了一下,那桃木劍是用數百年桃木打造,並祭煉過,鋒利無比,他登時鮮血直流。
莫康再取出法鈴搖晃,黃眠神魂一震,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莫康趁機舉起桃木劍直往他胸口刺去,想剖出他的妖丹。
就在劍尖要刺穿黃眠的胸腔時,熊久蒼飛快上前及時推開他,手臂卻被那桃木劍給刺中,他的元神瞬間有絲不穩。
僅那一瞬間,莫康覺到他身上的異樣,狐疑的望著他。「你是人是妖?」
「我相公當然是人。」見他竟傷了大師兄和五師兄,韓舒波怒而揚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朝他抽去。
莫康先前沒將她看在眼里,故而沒有防備的被她的鞭子給當頭抽中,一道血絲登時順著他的額心滑落,令他那張瘦長的臉更添幾分陰詭。他一雙宛如毒蛇般陰的眼神狠毒的睨著她,舉起手里的桃木劍,朝她走去。「你敢打傷我,我活剝了你的皮!」
黃眠趁這時將妖力蓄于掌心,猝不及防的重重朝他拍去一掌,大喝道︰「你休想傷她,你這惡道士受死吧!」
在後方的熊久蒼覷見莫康想避開那一掌,趁勢朝他背後也出了一拳,與黃眠前後一塊圍攻他,阻止他對韓舒波出手。
他這副身子雖無妖力,但這段時間每日早晚修煉下來,已比常人更加強健,揮出的拳頭又疾又猛。
莫康盡避道術厲害,但他的肉身與一般人無異,不管是挨了黃眠那一掌,或是吃了熊久蒼用盡全力的這一拳,都非受傷不可。
被他們前後夾擊,莫康避無可避,不敢直接接下黃眠那蓄著妖力的一掌,便選擇硬生生承受熊久蒼打在他後心的一拳。
那一拳擊上他後背,令他登時噴出一口血,他大怒,但還來不及還手,陡然發現竹林外有不少人趕過來,身上受了傷的他不敢再多留。「今日的帳,他日我定會找你們加倍討回來,你們等著!」陰狠的撂下這句話,他倉促的逃走。
三人想趁機殺了他,追過去,偏偏出了竹林已瞧不見他的蹤影。
「這次沒能一舉擊殺他,讓他給逃了,真可惜。」熊久蒼遺憾地道。
以他們三人的戰力對上莫康,本不能重傷他,莫康是敗在輕敵,沒將他和舒波看在眼里,才先讓舒波得手一鞭,而後又挨了他一拳。
「他要是再找上咱們,屆時再殺了他也不遲。」韓舒波眼里流露出濃濃的殺意,他若再敢找來,她定會向他討回前世那筆血債,還有這一世他傷了她師兄們的仇。
黃眠神色微動,忽地朝不遠處跑去,不久,在一處樹洞里抱出一只渾身是血的松鼠,滿臉心疼的叫道︰「大師兄、小師師妹你們快來,我找到三師兄了。」
熊久蒼和韓舒波連忙過去,查看了棠松的情況後,熊久蒼安慰急得都要哭了的黃眠,「你放心,老三傷勢雖重,但性命無虞,他這是妖力枯竭,才會暫時昏迷過去,你渡些妖力給他,他便能再變回人形。」
听他這麼一說,黃眠用力點點頭,將棠松小心地放到地上,運起妖力注入棠松的體內,片刻後,棠松頓時由松鼠變成一名圓臉的少年。
他人形模樣雖是少年,但他修成人形的時間比黃眠還早了數十年。
棠松微微睜開眼,瞧見黃眠,立即虛弱的罵道︰「笨牛,我不是讓你快逃,你怎麼又回來了?」
見他醒來,黃眠憨憨的輕笑道︰「沒事了,我和大師兄與小師妹打跑了那惡道士。」
棠松這才發現一旁的熊久蒼與韓舒波,他抬眼看著他們,似是想說什麼,但傷重的身子撐不住又昏厥過去。
熊久蒼讓黃眠背起他,「既然找到老三了,咱們先回去吧。」
四人前去與那些侍衛會合,一行人出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