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財農家女(下) 第十五章 控告黑心肝父親(2)

夏天來臨,田野滿是綠意,遠望很有幾分開闊之意。

何氏難得出來走走,眉眼間顯見多了幾分喜色,謝麗娘年紀小也是歡喜,唯獨謝嬌娘滿月復心事,偏偏要裝平和,不願意打破娘親難得的好心情。

路再長,終有走完的時候,進了城門後,車外的清明高聲問道︰「夫人,可是要分路了?」

這是昨晚約定的暗語,謝嬌娘扭了手里的帕子,到底還是應道︰「分路,一切就拜托兄弟們了。」

「嫂子放心。」

「夫人放心。」

車外眾人紛紛應了,轉而提起韁繩奔向不同之處。

清明也是一甩鞭子,直奔府衙而去。

謝全作賊心虛,這會兒也覺出有些不對了,慌忙道︰「這是要去哪里?」

「馬上你就知道了。」謝嬌娘只應了一句,不肯再說話。

謝全急了,要跳下車,又害怕摔斷手腳,遲疑的功夫,馬車就到了府衙門外。

謝蕙娘帶江嬸子母女和龐大山都在台階下等,見此紛紛涌上來,扶謝嬌娘幾人下車。

謝全跳下來,只掃了一眼府衙的門霉就想逃走,卻被龐大山直接扭了膀子。

「擲架了,來人啊,救命啊!」

本來就是清晨,府衙門前來往辦事的人很多,突然听得這般喊叫都望了過來。

何氏有些慌張,顫著聲音問道︰「嬌娘,這是怎麼了……」

謝嬌娘重重抱了娘親一下,低聲道,「娘,一會兒別傷心,你還有我們姊妹三個。」說罷,她拉著臉色有些蒼白的謝蕙娘,極力挺直著脊背,敲響了府衙門前立著的紅色大鼓。

「咚!咚!咚!」

鳴冤鼓,非大事、非伸冤,不得敲響。

慶安城是個小地方,民風淳樸,平日有些小事,基本村里的族老和里正就解決了,所以這鳴冤鼓雖然立了,但幾乎不曾被敲響。

不想今日,如此好的天氣,居然有人來告狀。

蹦聲落地,謝嬌娘深深吸了一口氣,高聲說道︰「小王莊謝家三女,今狀告生父蓄意謀害親母性命,求大人做主。」

「什麼?!」

聞言,府衙前就炸開了鍋。

何氏瞪著眼楮,極度不願意相信的望向一旁的謝全,而謝全則直接軟了腿,臉色白得像鬼一般。

「這真是……從來沒听說過啊。」

「是啊,閨女狀告親爹。」

「而且還是親爹要殺親娘,這一家子是怎麼過日子的?」

愛衙附近的眾人都忍耐不住,議論紛紛,然後事情也不辦了,都圍過來想看個究竟。

謝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迅速逃走,無奈被抓得死死的。

他不知道,這一時刻,分散開的陳家莊兄弟,已經到各大茶樓和市集街頭一聲聲高喊著——

「趙家食鋪老板娘狀告親爹謀殺生母,正在府衙開審,遠走他鄉八年的丈夫為什麼要殺害發妻,嫁女入火坑?看官們千萬不能錯過!」

日子平靜安寧,不免有些無趣,如此爆炸性的新聞,簡直給整個慶安城澆了一瓢熱油,眾人頓時討論開了。

「哎呀,還有這樣的事,可得去看看啊。」

「對啊,若是真的,這樣的畜生可是不能放過。」

愛衙里,原本值班的衙役們如同往日一般懶散的喝著茶水、熬著時間,突然听得鳴冤鼓響,有些反應不過來。

待得醒過神,都趕緊整理穿戴,有人回後衙請府尹老爺,有人去前邊帶人,各自忙碌起來。

很快,謝家人就都被帶進公堂之上。

門外趕來旁听的百姓越聚越多,大有把府衙圍得水泄不通的架勢。

衙役見此,趕緊又去後邊報信。

慶安的府尹是個酒囊飯袋,靠著岳丈一家做了這小小愛城的父母官,撈不到太多油水,但也沒什麼災禍,就等著混個幾年,得個優良的考評,往上升一升。

昨正妻開恩,準許他在小妾房里睡一晚,正唱著小曲回憶著昨晚美好的時候,突然听得前衙來報,倒也沒惱,反倒有種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得意。

換了官服到了前堂,見到堂下跪著的一家人,他還沒覺得如何,但是一掃門外的眾多百姓,他倒是吃了一驚。

有衙役上前,小聲嘀咕了幾句。

愛尹干咳兩聲,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稟告上來。」

謝嬌娘早有準備,雙手捧上昨寫好的狀紙,連同那一陶碗的藥渣。

這可真是準備齊全,府尹忍不住挑眉,待得看狀紙,問道︰「謝全,你對于三個女兒狀告你蓄意殺妻之事,可有話說?」

「有,有!青天大老爺要為草民做主啊,草民什麼都不知道,這些丫頭簡直是膽大包天,因為惱我在外闖蕩多年,不曾顧及家里,就要冤枉死我啊!」

愛尹皺眉,指了謝嬌娘問道︰「謝嬌娘,百善孝為先,你今日把親父告上衙門,可是有什麼話說?」

「有。大人,小熬人家中貧塞,老母病重,妹妹年幼,我們母女四人相依為命,只因為父親拋棄妻女出走多年,毫無音訊,如今父親突然回來,若是能家人團聚,小熬人定然歡喜。但父親回到家中就要賣院子、賣田地,甚至要小熬人賣光夫家的產業,同母親、妹妹一起隨他遠走,小熬人不應,他就以小妹的婚事為要挾,要把小妹嫁給不能人道的某家少爺。試問虎毒不食子,有哪家親生父親會對女如此狠毒?

「此外,母親有陳年咳疾,眼看就要痊愈,突然病情加重,父親卻心腸如鐵,不聞不問,小熬人疑惑之下取了父親給母親抓回來的藥尋了大去看,結果大夫說這副藥若是給母親這種咳疾病人服用,不出幾日就會吐血而亡。小熬人姊妹三個同母親吃盡苦頭才得以生活,不想父親如此……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如今求府尹大人做主,懲治父親,也救母親活命、免小妹跳入火坑的苦楚。藥渣已經帶來,只要詢問當日父親前去抓的藥鋪便會真相大白。求大人做主!」

「求大人做主!」謝蕙娘和謝麗娘早就听得淚漣漣,兩人一同磕頭。

不等府尹說話,外頭已經是沸騰盈天——

「咱們慶安算民風淳樸,怎麼出了這樣的畜生?」

「你沒听說,人家在外邊闖蕩了幾年,說不得就是好的不學,學了壞的。」

「唔,有道理!」

愛尹听到吵鬧,敲了一記驚堂木,眼見眾人都收了聲,才看著謝全,「這藥是從哪個藥鋪抓的?」

謝全嚇得臉色隱隱發青,只磕頭喊冤,卻不肯說。

愛尹哪里耐煩听他嘮叨,抬手一示意,兩個衙役就上前壓住謝全。

謝全也是個膽小如鼠的,立刻說了個藥鋪的名字。

這種上門拘人的事,衙役們最是喜歡,爭搶著求了差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當真提了個中年大夫趕回來。

許是幾個衙役沒少拿通融銀子,這中年大夫路上早把事情打探清楚了,一瞧跪在堂上的謝全,恨得咬牙切齒。

雖說開門做生意,哪有不踫到點糟心事的,但謝全可是坑人坑得太大了,他賣了謝全藥材沒賺幾文錢不說,方才打點衙役就花費了二十兩,若是再處置不好,傳出藥鋪賣藥差點吃死人的話,真的就等著關門了。

礙于在眾人面前,公堂之上,中年大夫忍了又忍,才沒有上前給謝全一頓暴打。

他跪倒回話,半點沒遲疑,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當日之事說了個清清楚楚,「太人,小人的藥鋪雖然每日人來人往,但大人若是問這人買藥的事,小人如今還記得清楚,因為這人當日為了抹去十文錢,可沒少挑揀毛病。

「而且他另外要的那些胖頭生同這藥方相克,所以小人很是囑咐了幾句,讓這人千萬不要混進藥方里一起煮,會吃死人的,但這人還嫌棄我多嘴。我們回春堂是百年老店,這慶安城誰不知道我們回春堂的大名,如今若是因為這人做下的惡事受了連累小人……小人實在冤枉啊!」

別看這中年大夫是看診治病的,嘴皮子也不讓人,劈哩啪啦說了一通,立刻博得堂上堂下眾人的同情。

「孟大夫說的不錯,回春堂平日也常舍藥呢。」

「可不是,我娘的腿疼病就是在回春堂抓藥治好的。」

這般一面倒的支持,謝嬌娘等人自然願意看到,但謝全卻是要瘋了。

「青天大老爺,我冤枉啊!我好好的家不要,怎麼會想要毒死發妻?我真是冤枉啊!明明是藥鋪抓藥的時候放錯了,草菅人命,如今卻算到我頭上。我冤枉啊!」許是明白今日之事將決定以後生死,謝全豁出去了,猛然撲過去抓著中年大夫的肩膀晃了起來,「你說,我們有什麼冤仇,你要這麼害我?明明就是你抓錯藥,如今害得我家反目成仇,你會遭報應,天打雷劈啊!」

中年大夫也是氣急了,事情說得清清楚楚,謝全還不肯承認,這事若是不說明白,吃虧的可是回春堂。

中年大夫顯見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早有準備,甩開賴在身邊的謝全,掀開了底牌,「府尹大人容小人說兩句,小人過來之前就怕這人不認,已經請了當日在藥鋪的客人作證,想必……」

他只說了一半,就真的有人到了堂前,高聲說道︰「大人,老朽願意給孟大夫作證。」

眾人一看,來人是城里有名的大善人,每年四季都會給慈濟堂舍衣衫、糧食、藥材,很有威望,如今有他出面,眾人可是確信無疑。

謝全還要辯解,府尹卻不耐煩了,直接抽出令簽就要判刑。

不料,一直默默落淚的何氏突然爬上前,狠命的磕頭,「大人,民婦有話說。謝全當年嫌棄家貧,說是出門在外闖蕩,實際上是拿了家里所有錢財跑掉了,留下我們娘四個,一年又一年,吃不飽穿不暖,受盡壞人的欺負也無人撐腰。

「沒想到這人突然跑回來,還藏了如此狠毒的心腸,按理說,這人死一萬次都不嫌多,但……閨女狀告親爹謀害親母,這事傳揚出去對閨女名聲有礙,民婦求大人做主和離,從此這人同我們母女四個再無瓜葛,求大人成全!」說著,她死命的磕頭,不過片刻,額頭就變得青紫一片。

眾人都是沉默,心里忍不住嘆氣,雖然何氏口口聲聲說是舍不得三個閨女擔了狀告親爹的惡名,其實也是為謝全留一條性命,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婦人心善。

愛尹捻著胡子,有些猶豫,琢磨何氏的話也有些道理,正要開口,堂後突然悄無聲息跑出來一個小廝,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愛尹皺了眉頭,干咳兩聲,道︰「這案件有蹊蹺,本府還要另行調查。謝全收押,其余人等隨時等候召喚。」說罷,他一拍驚堂木就起身回後衙去了。

這般緊要關頭,突然生了變故,眾人都是有些愣怔。

謝嬌娘更是皺了眉頭,雖然謝全被關了起來,但夜長夢多,沒判決總是讓人不安。

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她不好追到後堂去逼府尹趕緊判決,只能在妹妹的攙扶下起身。

她四個多月的肚子,跪了這麼久,雙腿麻得厲害,一步步慢慢往外挪,免不得听到看客們議論。

「趙家食鋪的東西確實好吃,不過這老板娘可是個厲害的,先前就綁了村里造謠的婦人游街,如今更是連親爹都告進大牢。」

「話不能這麼說,總不能任人家欺負不還手吧。」

「最近城里熱鬧,十分里倒是有七分被小王莊佔了。」

謝蕙娘听在耳里,正要開口反駁回去,謝嬌娘卻扯了她的胳賻。

之後一家人上了馬車,沒回鋪子,直奔小王莊。

不同于來時的歡快,馬車里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到底還是何氏按捺不住,第一個嚎啕大哭起來,惹得謝麗娘和謝蕙娘也抱著她一起痛哭。

謝嬌娘只能勸著,「娘,你別惱我們沒有知會你一聲,實在是怕你听了那人的話……」

「不,娘是後悔啊,這幾日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呢?一個扔了咱們娘幾個七八年的人,怎麼就信了他,還差點把你氣得流了孩子,把麗娘推進火坑,娘……娘這是沒臉啊!」

何氏當真是悔恨至極,這麼多年獨自帶著閨女過日子,心酸之事說也說不完,終于盼得男人回來,就恨不得事事听從,只盼著他不要再拋下她們母女,哪里想到男人心易變,鬧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別怪娘,娘也是……嗚嗚,他畢竟是你們的爹,總不能看著他喪命,只要和離了,攆他走,娘和你們過日子,就當他死了。」

「好,好,娘,都听你的。」謝嬌娘生怕她哭出個好歹,只能低聲安慰著,心里所有的擔憂都暫時拋在腦後。

母女四個就這般哭哭啼啼了一路,不知此時,白少爺正在同府尹的妻弟喝酒。

「公子有所不知,那鋪子實在是日進斗金,一旦拿過來,有公子的名頭鎮著,怕是生意更上一層樓,到時候小弟還要公子多多關照啊。」

愛尹的妻弟生得肥頭大耳,身上的肉幾乎要把錦緞袍子撐破,听得這話,他應道︰「你放心。有我姊姊在。我姊夫無論如何也不會不站在咱們這邊。幾個小娘皮,吃幾板子嚇一嚇,別說食鋪秘方,就是跟夫君晚上……呵呵,都能說個清楚。」

「公子高明,我實在是看不上這幾個小娘皮囂張,當初小弟誠心誠意求到門上去,居然被小娘皮辱罵,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啊。都是天下之財,有德者居之,正好小弟借花獻佛,懲治了小娘皮,也給公子謀個好生意。」

那公子被捧得心花怒放,連連點頭,「放心,如此大禮,我是不會忘了你的好處的。」

兩人推杯換盞,喝得半醉,又去了煙花之地,廝混間就令謝家陷入了危險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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