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嬌醫 第三章 小姑娘真真是神醫(2)

凌丹雲無可反駁,只能沉默。

她說的沒錯,他的確有個教人眼紅的好家世,除了當今皇上,他父親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後院的女人不多,卻個個來頭不小,在府里各顯神通,好佔有一席之地。

他是母親的獨子,卻從小和親娘不親,她從未抱過他,也從未說一句母子間的貼心話,每回見到他神色都淡淡的,好像他不是她的兒子,只是賤婢生的庶子。

案親的子嗣不豐,但他對于孩子的態度很公平,不會有所偏愛,也不會刻意冷落,皆是好生照料。

「大約一刻鐘後拔針,崔大嘴,準備好藥浴,針一拔完立即入浴,趁著毒血引出時立即排毒。」滾燙藥浴能使毛細孔擴張,加速新陳代謝,新血取代舊血,淡化血中毒素。

「我不叫崔大嘴。」崔錯忍著氣道。

「嘴巴那麼大還不叫大嘴,難道要改口喊你崔腿粗?」辛未塵其實並不曉得崔錯的名字,凌丹雲叫崔錯時她根本沒上心,只是剛好想到一些繞口令,便用了崔這個姓氏,沒想到竟讓她誤打誤撞給說對了。

崔錯的面色一黑,覺得好像不管怎麼回都不對,索性不說話了,只用一雙牛目瞪人,看能不能把小泵娘嚇得對他恭敬些,不過很難。

本來辛未塵是拒絕醫治凌丹雲的,要不是崔錯果斷向辛靜湖誠懇道歉,凌丹雲又用五千兩求醫,這才換來辛未塵的同意救人。

「針……是黑的?!」崔錯因為驚駭,嘴巴張大,更顯得嘴大。

銀針一拔出,針頭如沾了墨似的黑,很明顯的銀黑兩分明,看得出銀針上有毒。

辛未塵依著插的順序將他背上的銀針一根根拔起,將沾了毒的銀針丟入一旁裝了溫清水的水盆里,水面間蕩開一圈又一圈的黑色漣漪,才丟了十一根銀針,水盆就黑不見底,只得再換水,如此重復了十幾回。

而後她又將所有泡過水的銀針放入烈酒中,擱置約一盞茶功夫,再放在燭火上烤。

經過來回的消毒後,她才把銀針收回針盒里,按長短粗細整齊排列,再用紅色絲絨布蓋好收妥。

她很珍愛她的針具,每一次都保養得很妥當。

「不是黑的你就該哭了,那表示我的斷錯誤,你家公子是病不是毒,他白挨針了。」虧他還是習武之人,銀針踫到毒藥時的顏色還不清楚。

崔錯的表情很精彩,先是氣怒,接著是羞窘,再來是沮喪最後是認命,那張方塊臉擠出好幾條皺折,「公子,你覺得身子怎麼樣,好點了嗎?」

「很累。」泡在藥浴里的凌丹雲只覺得全身筋脈有蟲蟻在爬似的,比起扎針的痛,泡藥浴的痛不算什麼,但就是一直酥麻的,他卻捉不著、撓不到,讓他不自覺地扭動身軀。

「你當毒素從身子里流出來不用費勁嗎?三天得排一次毒,所以什麼天山雪蓮、千年人參、萬年靈芝的,能補的趕緊補一補,否則你會熬得很辛苦。」排毒耗費的是精氣和元氣,沒有體力負荷不了。

「一共幾次?」他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得盡快回京。

「五次。」她估算。

「五次?」那便是十五日,成,他等得了。

「不過其中一次會遇上十五日,我開個單子,你讓你的人湊足單子上的藥材,我看能不趕在十五前練制出制毒性發作的藥丸。」前功盡廢太可惜了,得多挨兩次針。

「藥性可以抑制?」她為什麼不早說?

听到凌丹雲不快的怨責,隔著屏風坐在花廳的辛未塵大口哨著隻果,權貴人家想要什麼有什麼,她吃窮他。

「你以為我不給你用是訛錢嗎?我告訴你,要不是到時你的毒已解了一半我還不敢給你用,毒性是能抑制,但會反撲,用量不慎,你的毒性會加劇,原本一月一次的毒發會縮短成二十天,加速你的死亡。」是藥都有副作用,端看個人體質,有人平安無事,有人可致命。

聞言,他瞳眸一暗。「服了藥我就能同時施針?」

「不只你想快點好,我和我娘也想早點回村,我家莊稼快收成了,老托給村長照看我們也不好意思。」想到金黃色稻田,她仿佛聞到剛出的新米的味道。

「你們還種莊稼?」女人、小孩的,哪有勞動力。

「種呀!不然吃什麼?凌丹雲,你放心,我會治好你的,再施四次針,你的毒就能排淨了,我再送你一瓶解毒丸,有毒解毒,沒毒強身,半個月一顆,別再著人家的道了。」美少年看來心悅目,她就當是積功德吧。

「解毒丸?」她居然也會做。

辛未塵呵呵笑了兩聲。「你們送來的藥材剛好有我能用的,不用白不用,我順手做了幾瓶,我娘和我哥哥常在山林里走動,要是不慎被蠍子、蜈蚣、毒蛇什麼的給咬了,吃一顆就沒事。」

「那些藥材我們離開時不會帶走,你用得上就給你,不過若能做幾瓶養榮丸、補氣丸相送,我也不會拒絕。」他好拿去送給太皇太後,她年歲已高,也該補補精元了。

「嘖!看來你也俗了。」辛未塵不明所以地哼了一聲,學會和她凹東西了。

經過多次的施針,加以藥丸的配合,凌丹雲熬過毒發那一夜,他的情況越來越好,眼神也越來越有神,唇上的暗紅血絲慢慢消褪中。

經歷過第一次施針的痛楚,接下來的幾次施針他都忍受,而且疼痛的感覺也一次比一次輕。

相較開始換了十幾次水盆的銀針清洗,如今只要換四、五盆水,可見毒性排得差不多了,再扎一次針和藥浴,便可完全清除。

不只凌丹雲面上漸有笑意,就連得像酸黃瓜的辛大郎都滿血大復活,喜得繞著妹妹轉,說家里的豬該宰了,幾十只雞也不知道攢了多少雞蛋,要趕去市集賣掉,田里的玉米熟了,掰幾個煮來吃,水塘的魚肯定又長大了……

他想家了。

不過也怪不得他,在山林間跑慣的人,哪受得了整天關在宅子里,連大門也不給出,想到街上溜達溜達都不行,人沒病也出病來。

「變、變了……水的顏色怎麼變成胭脂色,辛丫頭,你快來瞧瞧,紅得不對勁,為什麼是紅的?!」看到藥浴的水變了色,大驚失色的崔錯滿頭大汗的大喊。

「瞧什麼瞧,男女七歲不同席,我如今都八歲了,你居然要我看你家公子的果身嗎?」辛未塵面色不由得沉了幾分,真想狠踹那個大嘴男幾腳,他真是腦子壞了才叫她看光著身子的少年。

別說不可能,萬一被賴上了怎麼辦?

「可是水變了色……」崔錯還是很驚惶不解。

「你用空碗舀一碗出來我瞧瞧,如若我沒料錯,一會兒換水淨身,水色澄澈,不見雜色。」那也表示毒排淨了。

「你的意思是,公子的毒排淨了?」崔錯一臉喜色,一張能吃四方的闊嘴快咧到耳朵後頭了。

「你先讓我瞧一眼藥浴的色。」他也樂得太早了,萬一不如人意,豈不是要號啕大哭?

「好咧,好咧,就來了!」公子不用每月再受月圓之苦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真教人高興。

見崔錯樂不自抑的傻笑,凌丹雲的臉上也有了笑意,他覺得那股壓抑的沉重不見了。

「桃花笑又稱胭脂醉,因為毒發時會面如桃花,唇似胭脂,令人王見沉碎,不自覺的蕩漾在如春光明媚的美色中,見都往往不知情的靠近,殊不知這一步咽候就被咬破,噴灑的鮮血如桃花般嬌艷。」桃色艷艷,醉人心魄。

看了看碗中純正的胭脂色,細聞了氣味的辛未塵滿意的一點頭,終于可以回家了,大功告成。

「換水淨身,洗去雜質,加入白芷和板藍根。」剛祛完毒的身子較虛弱,要防寒和體虛。

「是的,姑娘,老崔這就去做!」哎呀!神醫,一出手就祛除主子身子里的沉痾,看來以後可得和她多套套交情。

他的想法很直接,誰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大夫,尤其是醫術高明的大夫,人呀!哪有可不生病、不受傷,一個好大夫勝過十個庸醫,那可是能救命的,要不是一開始為他們被騙,他也不會心急之下在藥鋪吵鬧,卻沒想到能遇上神醫。

他的那句「姑娘」王出,倒讓辛未塵受寵若驚,這廝從一開始就沒給過她好臉色,不但不相信她的醫術,還千方百計的阻止她治療,只差沒指著她鼻子大罵是騙子了。

太過殷勤,非奸即盜,得提防些,省得出事。

弄巧成拙的崔錯若知道辛未塵此時所想,只怕要抱頭痛哭了,後悔先前的惡言相向,但這也不全是他的錯,誰教他那張凶臉怎麼也和善不起來。

「小辛姑娘,妙手回春四個字你當之無愧。」換上錦白衣袍的凌丹雲頭戴瓖綠松石玉冠,面色紅潤的拱手作揖,白玉一般的面龐閃著熠熠光采。

「今日一別你就當沒見過我,也別四處向人宣揚我的醫術,治好你的是一名雲游四的游醫,我是來打醬油的,千千萬萬不要提及我的名字。」人怕出名豬怕肥,她是怕煩找上門。

「咦?」他一頓,有些想笑。

「和氏無罪,懷璧其罪,我這年紀實在不好太招搖,要不是因緣際會撞上了,我真不想出手。」桃花笑這種毒勾起她的興趣,她才想試試手,印證《毒經》里的解法是否有用。

「我懂。」看她滿臉為難,好似有人拿著刀在身後追殺,凌丹雲忍不住笑出聲。

美少年王笑,天空都藍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把我供出去,對你有好處,要是哪天你被人砍了七、八刀,只要一息尚存,我都會想辦法救活你,沒人知道你還留有一手。」

「這話听起來真不吉利。」一旁的崔錯插了一句話。

辛未塵瞪了這大老粗一眼。「不管吉不吉利,管用就好,你怎麼曉得對他下毒的人不會再使一次壞心,反正是死,毒死和確死有何不同。」

崔錯想回嘴她的話太誅心了,公子是長房嫡孫,誰敢對他下手,不想活了才會自尋死路,可是話到嘴邊又想了王下,她也沒說錯呀!以公子今日的地位,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毒死、砍死真的沒兩樣,一旦公子出了什麼意外,府里的某些人就要笑了,舉杯祝賀公子死得好。

「大恩不言謝,日後小辛姑娘若是到了京城,不妨來找我敘舊,多個靠山總少些麻煩。」知道她最怕什麼,凌丹雲以話堵住她的口,至于別兩不識這話他當沒听見。

「我們沒事到京城干什麼,路途遙遠,光想都累。」此去千里,坐馬車就要顛上二十天左右。

凌丹雲斂起笑意。「世事難料,誰也不曉得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有所準備,好過臨時抱佛腳。」說完,他從懷中職出一枚浮雕水雲紋的明黃玉佩,看來簡約卻透著大氣。

「給我?」望著放在掌心上光看就價值不菲的水雲紋玉佩,辛未塵感覺手一沉,玉佩上的水雲紋似在流動,,隱約有一物在雲後。

「京城東大街第一座大宅,烏沉木大匾上的寧……府,叩門,把玉佩交給門房看一眼,說找凌丹雲,我若在府中便會出來迎你們,反之,留下住址,我一回府便去尋你。」他有預感他們會再相見。

她沒當一回事的「嗯」了一聲。「你的養榮丸、安神丸、清心丸、三七粉什麼的,我用個盒子裝了,上面貼了紙,寫了用法和效用,你自個兒瞧去,我不多做解釋了。」

「好,你的診金。」凌丹雲一揚手,兩個侍衛裝扮的玄衣男子一人一邊,合抬了一口樟木箱子過來。

說到診金,連不算愛財如命的辛未塵兩眼都亮了。「真給我五千兩呀!那只箱子挺沉的。」那兩人搬得都出汗了,可見有多重。

「我一條命不值五千兩?」他可以給更多。

「值。」發了,能買上幾百畝土地。

她的反應令他莞爾,隨即命人將箱子打開。

剎那間,金光閃動。

辛未塵僵住了,不笑反憂,她不確定地揉揉眼晴,肥胖的小指頭指向開著的箱子。「金子?」

「是金子。」

「可我提的是銀子。」好刺眼,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看過這麼多黃金被做成金元寶的樣子。

「金子不好嗎?」他反問。

「很好,但我搬不回去。」她開始煩惱了,要是被偷了怎麼辦?千防萬防,最難防的是人心。

「我讓人幫你搬。」舉手之勞。

短暫的震驚後,她拉回迷失的神智。「幫我存入錢莊吧!再拿五百兩黃金換成銀子,一半兌銀,一地是銀票,面額不要大,多幾張,分散風險,我家人少,怕惦記。」

「好。」看她笑得有若春花,凌丹雲冰封的心窩也為之飛揚,眸光不自覺多了一分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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