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巷中,吳儂軟語,燕鶯笙歌,一派頹靡之象,蘇州城中的最大的煙花之地千鶯閣亦是如此,不,應該說尤甚如此。
單說那花魁柳茵茵,不僅能歌善舞,而且據說長得十分艷麗動人,若能與她相會一晚,怕是恨不得融化在她的軟玉溫存之下了。這樣的美人如今卻是被人包下,眾人有再多的銀兩,也不能得見一面,實在讓人扼腕不已啊。
那這花重金包下這花魁柳茵茵的人,到底是哪方神聖呢?這蘇州城里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砸重金包花魁的人正是蘇州傅家的大少爺傅峻揚。
若說起這位傅家少爺,眾人可就一致地搖頭羅,那年傅老爺曾將一些生意嘗試著交給他,以此鍛鏈他做生意的手段,可誰知不僅賠了精光,還險些毀了傅家基業。至此之後,傅老爺可就不敢再寄望他做生意了。可這偌大的家業除了這根獨苗,也不能交托旁人去,想到這,傅府二老就頭疼不已。
如今傅峻揚流連在煙花之地,與那花魁打得火熱,月月花錢包下這柳茵茵,外面的人都在猜測這傅峻揚不日就會要傅老爺花錢為這柳茵茵贖身,娶她為妻。
而千鶯閣里最大的一間廂房中,那花魁柳茵茵一身輕紗著身,玫紅色的抹胸若隱若現,薄紗下的風光更是惹人遐思。輕跪在軟毯上,萬般風情地將手中的葡萄遞至躺在躺椅上的男子嘴邊。
那男子一副慵懶的模樣,看向面容時,倒是好一副俊朗的模樣,膚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帶著一抹俊俏,鳳眸星目,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烏黑的發如今隨意地披散下來,散落在頎長的身軀上,睜眼之時,眼眸中卻帶了幾分深邃。
扁以樣貌而言,這樣的男子的確很容易讓女子動心啊,柳茵茵也正是那眾多女子中的一個。
柳茵茵在第一面見到傅峻揚時,便將一片芳心全掛在了他身上了。再加上這傅家的家世倒也是極不錯,而且就他這一個獨子,若能嫁入傅家當上少夫人,那她終生豈不是有靠了嗎。終究她也是個女子,即使身處煙花之地,但哪個女子又願意過這種今張三、明李四的日子呢。
好不容易,她使出渾身解數,終于讓這傅家大少爺留意到她,只是雖然如外界傳言一樣,這傅峻揚月月包下她與她歡好,卻從未提及過要為她贖身,迎她過門之事。想到此,柳茵茵臉上不由出現了些許的幽怨了,「傅公子,你日後還是別來茵茵這了。」
暗峻揚眼,噙笑問道︰「為何這樣說?」
「茵茵知道,為了茵茵的事,害得傅老爺大發雷霆。茵茵不過是個煙花女子,想與公子廝守終生根本是痴心妄想,茵茵只要公子能偶爾來看看茵茵,茵茵就很滿足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暗峻揚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之色,太快以致于旁人根本來不及察覺,「茵茵,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我爹娘的意思,我也不好不顧。」理由听起來很正當。
「茵茵心中只有公子,想要和公子時時刻刻在一起。」柳茵茵一臉委屈地靠入他懷里,柔聲說道
「時時刻刻在一起啊……」傅峻揚一把將柳茵茵摟入懷中,調笑地說道︰「我這個人可是很容易膩的,不知道你有什麼本事能留住我呢?」
暗峻揚雖始終一副懶散的模樣,卻並非全然不知眼前女子的矯揉造作。只是那又如何,她對他曲意逢迎,而他對她也不過是逢場作戲。若她只為求財,多少也無妨。可倘若還奢望別的,那他可就幫不了她了。
暗峻揚臉上帶著笑,卻未觸及到眼底。伸手進她的薄衫之中,肆意蹂躪嬌軀,引得女子嬌吟出聲,臉上紅暈蕩漾。
女人,逢場作戲的玩玩還好,他為人懶散,可懶得為女人費心思,若真要娶個人在身邊,他傅峻揚可敬謝不敏。
外面的人都說他敗家,那又如何?嘴長在他們身上,何況他也不在意。畢竟有些事還不到時候,更何況「做」個敗家子的感覺挺好的,暫時他還不想擺月兌這個身分。
蘇家因為傅老爺的來訪,打破了一貫的平靜。
「我不嫁!」蘇映雪難得對她哥哥蘇映堂如此煩躁地說話。
她早已打定主意要替她哥守住這份家業,若嫁了人,那這些要怎麼辦?更何況,開什麼玩笑,為了報個恩,就讓她嫁個見都沒見過的人。她蘇映雪是個會輕易妥協的人嗎?別忘了,她可是叱吒商界的「蘇大少」耶。
「映雪,這事還未定……」蘇映堂安撫著煩躁著踱步的妹妹。
原來當年蘇老爺生意逢難之時,多虧傅老爺出手相助才得以化險為夷。知恩圖報的蘇老爺感念在心,竟在酒後將女兒終身許了傅家,只是這些年蘇傅兩家也未有來往,也就忘了將此事告訴兩兄妹了。卻不想在他離世幾年後,這傅老爺倒是上門來提親了。
「我不管爹之前受了那個傅老爺多大的恩,也不管爹和他作了什麼約定,總之這樁婚事哥你絕對不能答應。」她相信她哥絕不會為了這種報恩的理由,而不顧她的意願逼她嫁人。
沈濯承卻悠閑地坐在一旁吃著點心,喝著香茶,看著這對兄妹解決家事。
要他說,蘇映雪其實就像他沈濯承的親妹子一般,若真能有一個好歸宿,他也很高興,但這未免也太隨意了吧,為了還蘇伯父生前的人情,也不用如此吧。
但蘇映堂的心思,他也並非不了解,無非就是想要將蘇映雪能夠有個歸宿嘛。蘇映雪的脾氣,他也了解,她心中看重的就只有蘇映堂這個哥哥,所以只怕早已打定主意為了蘇家和她哥終生不嫁。他這個外人實在不好說什麼,哎,清官難斷家務事啊。
蘇映堂此刻兩頰微紅,氣息也略顯不穩,但仍溫潤出聲,「映雪,哥知道要你嫁一個面都沒見過的人,著實為難了。」
這豈止是為難,蘇映雪心中月復誹道,嘴里卻又不舍得朝她哥發火。
蘇映堂握拳捂唇,輕咳幾聲,走到蘇映雪旁邊,「還卻這份恩情,本是哥應盡的義務。卻不料傅老爺會提起婚事,若你著實不願……」
「當然不願了……哥!」蘇映雪一轉身,卻見蘇映堂在自己面前倒下,頓時驚慌不已。
沈濯承也急忙幫忙穩住蘇映堂的身子,喊道︰「蘇管家,快,請大夫,快!」
蘇管家急忙跑去找在別院的大夫。因為蘇映堂身體孱弱,時常毫無預兆地發病昏厥,所以別院常有大夫住著,以備不時之需。
「哥、哥,你不要嚇我,哥!」
這廂鬧得不知如何開交,而此時傅家卻是一股風雨前的平靜之感。
暗峻揚懶散地邁向大廳,就見他爹在主位那坐著喝茶,旁邊坐著他娘。向他爹娘行個禮後,依舊一副痞痞之態,「爹娘找我有何事?」
暗老爺聞言,放下茶盞,沒好氣地眼看他這不成器的兒子,「今天去哪了?」其實不用問,這臭小子一身的胭脂味,鬼都知道他去了哪。
「千鶯閣。」傅峻揚據實以告。
听到他毫不掩飾的話,傅老爺心火又起,「你這個逆子,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傅家是書香門第,你卻屢屢踏足那種煙花之地,你……」
「老爺,別動怒,有話好好說。」傅夫人急忙安撫。
那頭,听著這已說了不下百次的話,傅峻揚只是覺得無聊地嘆了口氣,打斷他爹千篇一律的教訓,「是,兒子知道了。爹、娘,你們特地把我叫回來,到底要說什麼?」
暗老爺見他敷衍的態度,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色,輕嘬了一口他夫人遞過來的茶,順了順氣,「你給我听好,我今日已去蘇家替你提了親,從今日起,你給我收起你那不安分的心,老老實實等著成親。」
「什麼,提親?」這倒是有點出乎傅峻揚意料了,這一招先斬後奏還真是殺得他措手不及啊。
「還有,你最好不要給我再去找那個什麼柳茵茵,否則就別怪我對她不客氣!」
暗峻揚無聊地掏掏耳朵,依舊一副痞樣,「爹,我也沒說不娶吧,你急什麼?」
「那你就是答應這樁婚事了?」傅老爺喜形于色,雖疑惑這臭小子今日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
只見傅峻揚揚起嘴角,宣告道︰「不答應。」
暗老爺聞言隨即又火氣上涌,「你這逆子!」敢情是在耍他這老子啊。
只見傅夫人拋了個眼神過來,傅老爺即刻就噤聲了,等他夫人出馬。
暗夫人慈愛地看向她兒子,溫柔出聲,「峻揚,娘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爹娘已經老了,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娶妻生子。」
暗峻揚無視他爹在旁的怒目相視,「我和那蘇家小姐都還未見過面呢,只怕是不合適。」
暗老爺沒好氣地說道︰「自古以來,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多少人在婚前是認識的。」听這小子的話,分明就是推托之詞。
「是啊,這也不難,娘找個時間安排你與那蘇小姐見一面就是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那倒不用……」那種千金小姐說得好听叫知書達禮,在傅峻揚看來,卻只是呆板、無趣得緊,他可沒興趣。傅峻揚噙著玩味的笑看著他爹娘,「不如這樣吧,若我答應娶那位蘇家小姐,那爹娘是否能答應讓我納茵茵為妾呢?」這話自然是開玩笑的了,不過,這叫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他爹娘是絕對不會讓柳茵茵進門的,只是這樣一來,那位蘇家大小姐只怕也同樣進不了他傅家大門羅。傅峻揚帶著得逞的笑,逕自起身離去,「爹娘慢慢考慮吧。」
暗家二老相對而視,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難色,這小子還真是會出難題啊。
暗峻揚提出那要求之後,他爹娘雖未再提及婚事,卻也不肯前去退婚,看樣子是想采用拖延政策逼他就範。
只好他自己上蘇家前去退婚,結果蘇大少卻總是忙于出門談生意去了,讓他撲空,害得他只好動用一些手段去查那蘇大少的行蹤了。
據說這蘇大少今日會在這商談生意,他倒要速戰速決,解決這樁麻煩事。
暗峻揚正想著,就听見有腳步聲傳來,他不經意地頭,只見來人身著淺藍襦衫,外罩著一件透明輕紗褙子,玉冠束發,襯得面如白玉,再加上那股出塵的氣質,不覺讓人看痴了眼。
但看這身形,對于男人來說,也未免太過嬌小了些吧,眼前這真是個男人嗎?看起來倒有點像個小白臉。不過,听聞蘇大少身子不太好,看來的確瘦弱。但矛盾的是,他卻帶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清冷氣質,讓人不敢輕視。
見他帶了一個隨從落坐,傅峻揚收起思緒,勾起唇角走向前去,「想必這位就是蘇大少爺了?」
暗峻揚眼前的自然不是蘇映堂,而是女扮男裝的蘇映雪。蘇映雪這幾日忙著照顧她哥,好在她哥只是積了些暑氣才導致昏厥,她才安心些,今日出門談生意。
「請問閣下是……」蘇映雪打量著來人。
暗峻揚逕自落坐,無視其他兩人的疑惑,「不如,蘇少爺猜猜看?」
蘇映雪看著傅峻揚不請自來,還以悠然自得的無賴模樣與她好似熟稔般閑聊,心下疑惑,這人到底是誰,「閣下若是來找麻煩的,大可直言。」
暗峻揚余光掃了一眼,看到那個隨從向他逼近了幾步,心下暗笑,啟唇,「我可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來解決麻煩。」
蘇映雪挑起眉,「解決麻煩?」
「我也不賣關子了,今日前來是為了與蘇家小姐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