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蹭飯日常 第四章 交換信物(2)

想當年跟李春花借馬車想送王湘進城看大夫被刁難時,她就起了心思買頭牲畜馱物。

當時有考慮買馬,但養匹馬實在太費精神和狼食,驢子就不同了,個頭兒較小,吃食也不用太細致。正巧隔壁的張家嫂子田忻牽線,在田忻嫁過來的村子里有個急需銀兩給兒子討房媳婦的夫婦,家里的母驢肚子有崽,她便將之訂下。

誰知道母驢生時難產,那戶人家以為母驢和小驢都活不下來,給田忻來了消息,正巧讓她听見了,便毛遂自薦的去了隔壁村替母驢接生。

最後母驢順利的生下福來,那戶人家大喜之余,打算不收她銀子便將福來送給她,可她不願,畢竟都是窮苦人家,誰家都不好過,兩相推托之後,那戶人家只拿了一半的銀兩。

轉眼間福來都這麼大了,之于她而言,福來存在的意義不單只是頭蓄生,更是一個相依為命的伴。

看著福來在後頭跟得氣喘吁吁,她忍不住心疼,埋怨的看向戰君澤。

戰君澤意識到她的目光,心中無奈,只能放慢疾雷的速度。

出了城,張沁玥不太情願的開口,「等等前頭的小徑繞進去。」

往前走了一段,果然有條不起眼的小徑,戰君澤沒有多問,將馬車給轉進去。

沒多久,出現在眼前的是座破舊宅子,宅子不太,除了堂屋外還有東、西兩屋。

莊子的主人是誰,早已不得而知,只能單就外觀看出這里富麗堂皇過。

十年張沁玥帶著張洛要到張家屯投靠王湘時,張洛發了高,她因緣際會在這莊子住了一,也在那一晚,她許下了一生不嫁的誓言,更因此認識了幾個同他們一樣無父無母,早就住在這個莊子的乞兒。

這些年莊子依然破敗,不過當年她相識的幾個乞兒長大,雖說能夠干活養活自己,但在甘州城里想要尋個更好的地方安居還是不易,最後幾個大的掙了錢,整理出西屋,住得比以前舒適許多。

五年前寒災,莊子里又收留了幾個可憐的孩子,如今約有十三、四人,平時就在附近墾出的荒地種點莊稼,雖說收成不多,但省吃儉用也能一日吃上兩餐飯。

他們人才到,就有人跑了出來。

張沁玥認出來人是十歲的張義,因為身旁還有戰君澤要趕著進京,所以她沒打算多作停留,只是將車上的饅頭和藥材交拾他,「義兒,今天玥姊姊還有事,下次再來。」

張義一大清早就跟著莊子的人下了田,但因帶去的茶水不小心打翻了,所以被叫回莊子里再裝上一壺水。他好奇的看了戰君澤一眼,對這人高馬大的壯漢不自覺生出敬畏的心情。

「去忙吧。」張沁玥見張義看傻了眼,不免覺得好笑,輕輕推了推他。

張義回過神,抱著大大的包被,背著竹簍,轉身進了莊子。

「走吧!」

戰君澤听到張沁玥的話,沒有遲疑的掉頭離去。

她沒等他開口問,主動說道︰「當年我帶著阿洛在這莊子住餅一晚,結識了住在里頭的乞兒,其中有兩人也隨著阿洛去了軍營,就是不知他們如今可安好……」

「你指的是羅吉、羅祥兩兄弟?」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是。你認得他們?」

老實說,張洛不單擅醫,拳腳功夫也不錯,所以才能得戰君澤青眼,而羅吉的體格好,也挺能吃苦的,將來該能成為個人物,至于羅祥,戰君澤並無太大的印象,會記得不過是張洛和羅吉曾經在他面前提及罷了。

「若你想見他們,我派人回去讓他們來見你一面。」

「不用,」張沁玥不想他為自己公私不分,急急的說道,「我只想知道他們安然便好。」

想起方才她對那個瘦弱孩子的親近,戰君澤心有感慨的說道︰「人人皆論富林酒摟的溫老板心善,但在我看來,你才真是大善人。」

她從未思索得失,只是隨心而走,她帶著弟弟逃難到了西北,對于跟他們一樣失去父母、無家可歸的人,總是多了分同病相憐之感。

被他稱贊,她有些發愣,待回過神來,才發覺不知不覺已靠近張家屯。

戰君澤自在的駕著馬車進入了村子里,此刻天已大亮,他們的歸來引來不少側目。

張沁玥不用想也知道之後會有多少的議論,但事已至此,她也無能為力,只能沉默的拉著福來進了自家院子,給牠喂了水,看著戰君澤解開車架。

戰君澤拍了拍疾雷的頸項,翻身上馬。

她抬頭看去,在初陽淡淡的光芒照射下,威武的一人一馬彷佛鍍上一層金光。這樣的男人該是眾女求嫁,他願娶她,不在意兩人之間隔著天淵,她該不顧一切的點頭,偏幼時的顛沛流離把她的心養小了,她不想為了一時沖動而選了一個與自己出身不配的人,往後過日惶惶,平靜難求。

她眼眸深處像是想起什麼,滑過一絲晶亮,「我知道你急著赴京,但可否陪我去阿洛的墳前看看?」

戰君澤微眯起眼,她突然的熱絡讓他心中閃過幾分警訊,但他並未拒絕,彎下腰,長手一撈將嬌小的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身前。

張沁玥身子一僵,愣愣的抬頭看他。

「阿洛的墳在何處?」他沒有廢話,直接回道。

她緩緩抬起手,指向山的另一邊。

他一夾馬月復,往她所指的方向而去。

張沁玥看戰君澤單膝跪在墳前,念及他的身分,她本想上前制止,卻又想著弟弟畢竟因他而亡,縱使他官拜從三品副將,弟弟也應當受得起他一拜。

「若非傷重昏迷,我不會留他一人在大漠。」

張沁玥聞言,只是輕聲的嘆道︰「以阿洛的性子,若非真心敬佩,也不會舍身救你。只是大人若是真的心懷感念,就請大人放下意欲娶我為妻的念頭。」

他早就察覺她的態度不對勁,看來是打算換個柔順的態度,在張洛的墳前與他劃清界線。

他站到她面前,低著頭,表情不悅的看著她。

被他俯視的感覺十分壓抑,他太高太強壯,一靠近,整個人就像會被吞噬一般,她不自在的移開目光,不去看他深沉的眼眸。

「我的拒絕,許傷了大人高高在上的臉面,但我不願意阿洛死後受人非議,說他用自己的一死,讓大人娶其胞姊為妻。所以今日大人與我就在阿洛墳前做個了斷,從今爾後,大人對張洛,不論是有愧疚或是不舍,都隨著他的離去而煙消雲散吧,從此不要再提。」

「因恐軍心騷動,我傷重一事除了幾名親兵之外,並未外傳,眾人只知張洛戰場殺敵,舍身取義,但實情如何無人知曉,你無須擔憂張洛死後名聲有損。」

「只要有心,打听便知。」這哄人的口氣,不知是當她是三歲孩童,還是當旁人都是傻的,張沁玥無奈的輕搖了下頭,「人言可畏。」

「人言不可畏,只求無愧于心,便可淡然置之。」他無心也不想理解她的思慮,看多戰場無情,站在生死面前,他最不在意的就是旁人的指指點點。

他的理所當然令她啞口無言。想她在王湘死後,養大了弟弟,一個姑娘撐起一個家,從未曾膽怯,卻在他的眼前硬是沒了底氣,她雖看似得失不縈于懷,實際卻是自卑自己不足。

這樣的她,如何能與他匹配?

「你到底要我怎麼說才明白?」她幽怨的看他一眼,「你我不相配。」

「你無父無母?」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知道若是他堅持要跟她辯駁,自己沒有勝算。

「回答我。」

「是。」她不情願的開口。

「真巧,」他伸出手,撥了撥她散在臉頰的碎發,「我也是。」

她沒好氣的掃他一眼,頓時有種幻想破滅的感覺,明明就是個無賴。

「除了一身虛名和這些年存下的軍餉,我一無所有,說到這……我的軍餉還全讓田兵長隨著阿洛的遺物交給了你,所以現在與你相較,除去名聲,是我配不上你。」

歪理!她在心中啐了一句,義正辭嚴的說道︰「等會兒回去,我立刻將銀兩還給你。」

「既已收下,豈有再還回來的道理?這對我名聲有損。」

他的話硬生生把自己的英明神武給打得七零八落,對這個從英雄變無賴的家伙,張沁玥真心沒轍。

「把銀兩收著,成親後由你管家,你拿著我的家當是天經地義。我曾多次听阿洛提起你,縱使生活貧困,依然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我羨慕他有個處處維護他的姊姊,從今爾後,你的心中也只能有我。你該認出了我靴上的目雲紋,阿洛說是你親手所做,我還沒謝過你。」

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戰靴,她就認出是出自她的手,真沒想到她竟然被自己的弟弟給算計,弟弟去了邊疆之後沒多久,她便收到他的家書,說是看邊關將士訓練繁重,鞋、靴損壞多,提議讓她多做些鞋,為將士盡份心力。她沒多想,只要一得空便替他做鞋,如今才知都被他拿去討好戰君澤。

長沁玥沒好氣的掃了眼前的土墳一眼,從小到大,弟弟總喜歡捉弄她,如今人死了,還不忘最後耍她一次,送這麼一尊大佛來,請都請不走。

「玥兒,外人只見我上陣殺敵,戰功無數,卻不曾細思我為此付出的代價,我殺戮過重,一心只為定國安邦,除去身分外,我真的是一無所有。」

聞言,她莫名為他感到心酸,他一心想著為國為民,得到的卻是孤寂。

「與我成親,妻小只能退在家國之後,有夫君如無夫君,我實非良配。今日若非遇上你,我已打定主意終身不娶。」

她帶他來到弟弟墳前,明明是想要打消他的念頭,卻沒料到最後竟是她被他打動。

「你根本不了解……」

「我有得是時間听你說。」

張沁玥沒好氣的瞋他一眼,「大人還得趕快赴京覆命。」

「我可以為你晚幾日再走。」

如此任性,她傻了眼。「大人說笑吧?」

「我從不說笑。」

她一時再難尋藉口,頓了一下才干巴巴的說︰「我不想離開張家屯。」

「雖然我希望成親後你能隨我返回嘉峪關,但你若是不願意離開,我也可允你留下。」

張沁玥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他是打定主意不論她如何刁難,就是不會讓步。她無話可辯,只能睜睜看著他從腰間解下一把匕首,遞到她面前。

她下意識將手放到身後,退了一步。

「拿去!」他堅持的拉過她的手,將匕首放在她的掌心。「男女相悅,交換信物,你既已給我信物,我也得禮尚往來。」

戰君澤以往並沒有太多與姑娘家相處的經驗,畢竟他之前真是打定主意終身不娶,但營中手下士兵打鬧時說的男女情事,他倒是听了不少。

「我什麼時候給你信物了?」

他拿出她昨日用來壓住他傷口的帕子,「這個。」

她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你真不要臉面了?」

「臉面這事兒,是要看情況的,我向來懂得變通。」

張沁玥無言一嘆,垂眼看著手中的匕首,玄鐵打造,必是削鐵如泥,在陽光之下閃著陰寒光芒,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月兌口問道︰「你可有拿過這把匕首殺過人?」

「當然,」他的口氣透著一絲傲氣︰「我用這把匕首削過不少敵人的腦袋。」

她的眼角抽了抽,不愧一代武將,將殺人的玩意兒當成定情信物,偏偏她還挺喜歡的……

她緊握了下,最終將之收入衣襟。

看她收下,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光亮。

他一笑,翻身上馬,對她伸出手。

這次她也沒有矯情,自動將手放到他的大掌上,與他共騎一馬,縱使一路引來村民側目,她依然一派從容淡定。

戰君澤注意到她的轉變,眼中一柔,他最不需要的便是個膽小、怯懦的妻子,張沁玥很好,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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