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蹭飯日常 第七章 強大靠山(1)

村長出面,張家屯的日子又回復了平靜。張沁玥也沒听到閑言閑語,事後才知,這都得感謝張秀才的維護。

只是過沒幾天,這日大清早,張家屯來了幾個官差,又使得向來平靜的小山村騷動起來,來的其中一人還是張秀才入贅到城里的次子張明。

本在田里干活的張業听到消息趕緊跑了回來,正好看到弟弟站在張沁玥的家前。

「阿明,這是怎麼了?」

「大哥,」張明一臉為難的看著兄長,「李代海狀告張沁玥傷人,我受縣大人之令來押人。」

張沁玥的事,前幾日父親已經讓哥哥來跟他說了聲,要他多留點心,注意著李代海的傷勢,這幾天李代海的傷好多了,李家又沒動靜,他以為此事就此揭過,誰知道今早一上值,就被派來張家屯捉人。

「大哥,你先回家去找爹,」張明壓低聲音,暗中使了個眼色,「爹向來有主意,他該會教你如何做。」

張業不再多言,快轉身回家。

張明進來時,張沁玥正在後院喂福來,沒有尋常人家看到官差時的慌張或懼意,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福來。

反而是張明帶來的官差只顧著盯著她瞧,不小心踢翻了一旁曬著玉米的竹篩。

張明不悅的盯著這個才當差沒幾天的小毛頭一眼,這才對張沁玥說清來意。

張沁玥微斂下眼,並未多加辯解,冷靜的跟著張明走。

由于李代海失血不少,在床上躺了幾天,李家就這麼根獨苗,擔心有個萬一,也沒心思去鬧騰什麼,可是當李代海身子好了一些,就大張旗鼓的讓人抬著自己上官府,惡人先告狀的直指張沁玥傷人。

張沁玥在堂上看到臉色蒼白卻難掩得意的李代海時,費盡全力才忍住往他臉上吐沫子的沖動。

「大膽刁民,見了本官,還不跪下!」

張沁玥收回視線,嘲弄的看著堂上的縣令。這人姓邱,名玉晨,兩年前被派到甘州城。在邊疆,管理城縣軍事與行政的都是領兵的將領,這個縣令最多只能辦些小案,輔助守城將領理事。

在她眼中,此人跟李代海是一丘之貉,她不想跪下,卻清楚情勢比人強,再不情願也只能雙膝落地。

看她跪下,邱玉晨勾了下嘴角,「堂下之人可是張沁玥?」

「大人這不是多此一問嗎?我若不是張沁玥,捕快大人也不會捉我回來。」

听到她語帶不屑的回話,邱玉晨不悅的皺起眉頭,正想斥責,結果一抬眼看到張沁玥,不由得愣住了。她一身粗布衣裳,猛一看毫不起眼,但是再細細一看,瓜子臉大眼楮,細滑的皮膚,縱使臉上仍有著被李代海所傷的青此,依然不減秀麗,身段還帶著幾分南方女子的婉約。

他不由得翻開案上的竹簡,上頭明明白白寫著張沁玥出身張家屯,是個農戶,無父無母,原以為是個沒啥好看的村姑,倒長得如此水女敕,難怪李代海會對她生出旁的心思……

「大人。」一旁的師爺輕喚了一聲。

邱玉晨回過神,神情一正,用力一拍驚堂木,「大膽刁民,若再出言不遜,就別怪本官不客氣。」

張沁玥在心中冷哼,被捉進了官衙,她早有覺悟,就算態度恭敬也沒法子全身而退,壓根沒想過要露出討好的神色。

「李代海身上的傷可是你所傷?」

「是,」張沁玥斂下眼,口氣沒有憤懣,只是平靜陳述,「李代海夜半闖入民女家宅意圖不軌,傷他不過是自衛。」

「大膽!」邱玉晨再用力一拍驚堂木,斥道︰「傷人還敢狡辯,公堂之上竟這般口出狂言!」

他的話語方落,便引起在堂外听審的百姓一陣難以置信的驚呼。堂上跪的姑娘口氣平穩,陳述事情經過罷了,怎麼就成了口出狂言?

邱玉晨听聞鼓噪,眉頭一皺。平時他審案鮮少有百姓聚集,今日卻不知怎麼回事,張沁玥人還沒押回來,府衙外就開始聚集人群,人越多,越容易落人口實,不好力事。

他看了堂下目不斜視的張明一眼,這人出身張家屯,入贅進了之前老捕快廖大虎家,之後頂了他的位置,之前李代海派人過來商量時,就特別提過張明的老家與張沁玥關系匪淺,今日聚集的人八成就是他在背後搞鬼,妄想要護住張沁玥.

邱玉晨到任甘州城不過兩年,當時就因為被派到邊城不毛之地感到不痛快,想他一個縣令處處听命駐守邊疆的武官之令也就罷,就連個捕頭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明明他才是個官,但張明有岳丈幫助,在府衙里當了十年捕頭,名聲和威望俱在,要不是他透過李家的關系與守城的羅副將交好,說不定他還得被張明牽著鼻子走。他抿著唇,神色冷了幾分,打定主意若這次張明出聲護人,就別怪他辦他個徇私之罪。

「肅靜!」邱玉晨啐了一聲,瞪向張明,借題發輝,「張捕頭,你是怎麼辦事的?竟放任閑雜人等在公堂之上吵吵鬧鬧,還不將人全給趕出去!」

「大人此話差矣,」張明狀似恭敬的開口,「大人向來斷案有理,屬下佩服。這次大人審案,正好可以讓百姓見識見識青天大人是如何剛正不阿,一身正氣,怎好將人趕出去?」

張明明褒暗貶的話讓邱玉晨臉色鐵青,正要斥責,李代海卻搶白道︰「張捕頭,這公堂之上到底是听你的還是听縣大人的?我看你也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什麼人不好得罪,你可別犯了糊涂。」

張明當了十年的捕頭,腦子自然不差,邱玉晨說穿了不過就是個欺善怕惡的芝麻官,他大可面上恭敬,虛與委蛇,但李家可是甘州城富戶。

五年前甘州城守將換來軒轅將軍看重的羅副,偏羅副將與李家交好,看這情勢,李代海已私下跟羅副將疏通商議,邱玉晨不過是走個過場,代為面定下張沁玥的罪。

傷人一事可大可小,判個二、三十下杖刑算是輕的,但看張沁玥嬌小的身子板,別說二、三十下杖責,十下就能要了她的小命,張沁玥若想不受皮肉之苦,也可以贖代刑,只是代價不小,一杖得以用五金代,一金十兩,二十杖就得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別說張家屯,就算放眼整個甘州,能拿出這麼一大筆銀子的人家也不多。

今天他確實有心想幫張沁玥,只是他一個小小捕頭,也沒這麼大能耐讓人全身而退,只能想辦法讓人少受點罪,看著邱玉晨面色不善,他定下心神,對門外的兄長使了個眼色。

張業見了,連忙閉上嘴,也讓四周的人都安靜下來。

這些人都是他听了父親的話找來的,他進城找了回春堂的韓大夫和富林樓的溫東家,拜托兩人看在與張沁玥的交情上,盡可能找人到官府前,意圖藉著人多勢眾,讓縣大人跟李代海無法任意顛倒黑白。

原本信心滿滿可以救出張沁玥,但現在看弟弟的臉色,張業隱隱覺得不安。

邱玉晨見眾人安靜了下來,滿意的點點頭,再望向張沁玥時,神色又多了幾分凶很,「張沁玥,你既已認罪傷人,本官……」

「大人,」張沁玥不卑不亢的打斷道︰「民女是認了傷人,但並不認罪。」

邱玉晨正眼看著張沁玥,她雖出身山村,卻帶著一身凌人氣勢,沒想到大山村也能出個金鳳凰,就是可惜得罪了李代海。

「大膽,」邱玉晨一斥,「人是你所傷,罪證確鑿,還敢狡辯,來人啊!用刑。」

屈打成招,張沁玥不單听過,更親眼見過,只是沒料到會有落到自己頭上的一日。「用刑大可不必,大人既已認定民女有罪,民女多說無益,要殺要剮,听之任之。」

「混帳!你是暗指本官不辨是非?!」

「是或不是,公道自在人心。」張沁玥淡淡地道,「民女只知多行不義必自斃,大人最好別拿自己的前程說笑。」

邱玉晨惱怒的瞪著她,真是白長了一張漂亮柔美的臉蛋,一張嘴伶牙利齒,令他下不了台,「罪婦,侮辱本官,你以為本官不敢讓你死嗎?」

張沁玥似笑非笑的看著邱玉晨,她還真不信狗官敢將她往死里判,「傷人見血者刑,民女還沒听過能判死。」

要不是面前的竹簡寫得清清楚楚,邱玉晨都要懷疑眼前這女子出身大戶人家,述事分明,還懂律法。

「好!極好!你懂得不少,你確實罪不致死,」邱玉晨冷著臉,「但傷人見血者刑,所以杖責六十,得以三百金代刑。」

堂下听判的百姓一片嘩然。

一個女人家,這幾杖打下來,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條命,若一個不好落下病謗,日後腳不能行或不能生養,一輩子就完了。

張明的心直直往下沉,只能盤算著到時由他掌刑,至少可以保住張沁玥的命。

張沁玥如局外人般冷淡,冷眼看著堂上得意的小小九品芝麻官。根據律法傷人見血者,最重也不過就是杖責六十,別說她是個女子,身子板嬌小,就算是八尺大漢也未必能熬過六十杖責,這是擺明了不打算讓她活命,跟判她死沒兩樣。

她嘲弄的勾起嘴角,想她出身京城,也曾盡享榮華,何曾將小小闢吏放在眼里,不過數年,她卻狼狽至此,被個小闢任意欺壓,左右生死。

她的祖父是先皇跟前最受信任的太醫令洛曦恩,十年前因皇子奪嫡之爭喪命,皇城大亂時,洛家百余口人一夕之間被反賊殺害,是曾經受過祖父救助的禁軍將領相助,先一步送走她和弟弟。

她帶著弟弟隱姓埋名,投靠了當年被洛家救回一條命的張漢,在張家屯定居,圖一生平靜,沒料想還是走到這般田地……

弟弟的死,本就讓她哀莫大于心死,是因為戰君澤的出現,才讓她感受到人生還有一絲光明,可惜……終究有緣無分,十日之期早過,未見歸人,她失望之余也不想再多做掙扎,若這是洛家人最終的下場,她認命。

「張沁玥,」李代海得意高傲的道︰「識相的就過來跟大爺我服個軟,跪著求我叫我聲夫君,大爺我一樂,便替你付了這三百金。」

李代海此話一出,引起更大嘩然,三百金可不是普通人家拿得出手的。

張業在人群之中緊抿著唇,一方面深覺李代海無恥,張沁玥絕不能低頭,一方面又擔心張沁玥不低頭,承受不住杖責之苦。他心中憤恨不平,卻又無能為力。

「李公子大善,」邱玉晨一听李代海開口,立刻搭腔,「張沁玥,你運氣好,傷了李公子,李公子還願出手相助,還不快過去謝過李公子。」

張沁玥嘲弄的看著兩人一搭一唱,賤人果然無恥至極,李代海對她的所作所為,讓她殺人的心都有了,又怎麼可能去求他。

「民女家貧,無力自贖,」張沁玥口氣平靜得像在說旁人的事,「大人既已定民女之罪,民女無話可說。」

李代海看她這般倔強,臉色一變,「張沁玥,你可要想清楚了,這六十杖打下去,你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張沁玥沒說話,不屑的朝他一個撇嘴,神情已道盡一切,她情願死也不打算開口求他。

邱玉晨頓時進退兩難,目光飄向李代海,這可與兩人先前說的不同,原以為張沁玥會為了活命依了李代海,卻沒料到她如此硬氣。

李代海惱羞成怒,要不是身上的傷還未痊愈,他早就沖上前去打她幾巴掌,「你好樣的,你不求老子,就等著受死!邱大人,讓她畫押,立刻行刑!」

李代海的聲音才落,堂外頓時又大聲鼓噪了起來。

「敢情官府是姓李的當家啊?」

「是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李家公子才是縣大人。」

邱玉晨听聞,面上掛不住,卻也不敢發作,畢竟這兩年來他從李家拿了不少好處,還透過李家跟羅副將交好,再過幾年,若是羅副將願意替他美言,他指不定還能調到京城,撈個京官做做。

「肅靜!」他手拿驚堂木用力一拍桌面,威嚴的斥了一聲。

堂外的百姓或不屑或鄙夷的神情落在邱玉晨眼里,但看在銀兩和自己將來仕途的分上,他厚著臉皮,對師爺說道︰「還愣著做什麼!把狀紙拿去讓人畫押認罪。」

一旁的師爺連忙寫好罪狀,拿到了張沁玥的面前。

張沁玥看也不看,正要畫押,門外又騷動了起來。

邱玉晨一惱,暗罵這些刁民不知好歹,「大膽,一次次擾亂公堂,本官可不輕饒!」他凶惡的瞪向門外,就見原本擠在堂外的百姓自動讓開一條道來,此等異狀,讓他不禁愣了住。

一名身材頎長的大漢大步走來,一身紫色金絲長袍,手拿佩劍,黑發以金冠固定,雙眸冰冷,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冷漠威嚴的氣息。

看清來人相貌,邱玉晨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額頭滲出薄汗。

堂上或許無人見過此人,但他上任甘州城縣前,就任于涼州金城,當年涼州寒災,府尹與糧商勾結,中飽私囊,不顧百姓死活,是這少年副將出現,斬殺貪官奸商,開糧倉,救百姓于水火,當時他曾無比慶幸自己不入當時涼州府尹的眼,才沒有涉入此案,得以保全,卻沒料到五年後會在此再見這位名震天下的少年副將。

想當年初識時,他一身鎧甲,銀光耀人,何等威風凜凜,令人不敢直視,如今雖是常服在身,依然盡顯尊貴光華。

邱玉晨艱難的吞咽一下,立刻起身到堂下相迎,卻被戰君澤一個眼刀震得動都不敢動。

張沁玥原本平靜的眸光因為見到戰君澤而有了波動,隨著他一步步走來,她心中跟著泛起漣漪。

苞著戰君澤身後的田仁青命人抬進了一張椅子,擺在與邱玉晨同樣的高度。

邱玉晨見此陣仗,心猛地一抖,唯唯諾諾的回到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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