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姑娘離宮後 第五章 計劃生變(2)

卓藺風尋到很多果子,敏敏是真的餓了,狼吞虎咽,吃了不少,雖然味道不好,雖然舌頭依舊很刁,但是他在啊,他的容貌是天底下最好的配料。

白天還好,但夜里的山洞有些寒意,她的衣服破破爛爛,而為了怕被發現,他沒有生火。

敏敏凍得睡不著覺,翻來覆去,煎餅子似的,卓藺風看了不舍,挪到她身邊,將她攬進懷里,她像只貓兒貼著他的身子,傾听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她汲取他的體溫,嗅著他的氣息,薄荷香讓她心情放松,漸漸地,她在他懷里安然入睡。

直到她的氣息重了,他悄然起身,掌心貼在她的斷腿上。

不久,蒸氣徐徐從掌心冒出,他半閉著眼,專注地執行這個動作。

一個時辰後,他松開手。

听到申吟聲從敏敏唇角逸出,卓藺風皺起眉頭,又痛了嗎?他立即從靴子里取出匕首,往腕間劃一刀,將手腕貼近她唇邊。

薄荷香氣大盛,她的唇觸到他的手腕,竟不受控制貪婪地吸取他的鮮血。

他寵溺的目光中帶著笑意,見她吸吮半天,遲遲不肯松口,他點點她的鼻子,低聲罵一句,「夠了,小貪吃鬼。」他把手腕拿開。

沒得吸了,她噘起嘴,像嬰兒似的,吮了兩下嘴,側過身,沉沉入睡。

他月兌下衣服,蓋在她身上,轉身走出山洞。

月色皎潔,他選擇一處可以曬到月光的地方盤腿坐下,調整呼吸,垂眉閉眼。

有沒有看錯啊?才一個晚上,他好像沒有之前那麼高了……

「你還好嗎?」敏敏遲疑地問。

昨晚月光不足,內力耗盡又失血過多,他稱不上好。「餓嗎?」

「餓了。」她下意識舌忝舌忝嘴唇,卻發現嘴唇是甜的,而且還有股香氣,太詭異了,是餓過頭產生幻覺了嗎?

「我去找食物。」

「那個……」

她的手伸在半空,聲音很小,以為他沒听見,可他听見了,轉身問︰「怎麼了?」

「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我可不可以出去透透氣?」

「悶了?」他看一眼山洞,確實,里頭有股陰濕霉氣,待太久對身子不好。

「嗯。」

他沒反對,彎腰將她抱起走出山洞。

偎在他懷里,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她又回到安全巢穴,無法形容的舒服,讓她恨不得永遠如此。

常太醫曾說過心跳得越慢越長壽,如果常太醫沒有騙她,卓藺風肯定能夠長命百歲。

走出山谷,豁然開朗。

好大一片草地上,開滿粉的紫的紅的野花,草原中間有不少樹,撐起一片又一片濃蔭,寬寬的溪流從中間穿過,溪水清澈,不少魚蝦蟹在里頭優游,是人間天堂吶。

此刻陽光普照,到處一片金光燦爛,令人心情開闊,敏敏仰頭深吸一口青草香和花香,連風彷佛都帶著微微的甜味,她忍不住贊嘆道︰「真美。」

「附近的山和山谷都很美。」他曾經在這里待過不少歲月。

他挑了一塊蔭涼處,將敏敏放下。

這會兒,有了充足的陽光,她看得更清楚,卓藺風不只身子變矮了,還憔悴得厲害,眼楮底下有兩團墨黑,昨晚他沒睡好嗎?

「我去幫你找吃的。」說完,他轉身離開。

敏敏眼也不眨地瞅著他的背影,他的腳步矯健,背脊直挺,光看背影都覺得賞心悅目,難怪名門淑媛都想嫁他為妻。

伸展手臂,再吸幾口甜甜的空氣,昨晚一夜無夢,今晨醒來精神百倍,她哪像剛墜崖的女子,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得很。

低頭,她模模自己的腿,依舊筆直、完好無缺,沒有上夾板,沒有敷藥,連紅腫都沒有,這樣的腿叫做折了?她才不信!

再好的神丹妙藥,也不可能讓腿斷之人沒有半分疼痛呀。

疑心漸起,會不會是……他在騙她?可是他沒道理騙她呀,一咬唇、她決定試試,扶著樹干,她慢慢站起身。

結果 嚓一聲,骨頭未長好的兩腿支撐不住她的重量,砰的一聲,她摔回地面。

她听見骨頭折斷的聲音,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兩條腿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卓藺風沒騙她,她的腿壞掉了。

可是……不對啊,她怎麼一點也不覺得痛?

她往自己腿上狠掐一把……還是不痛,不信邪,她擰扭自己的腰,使出大勁兒,掀開衣服看去,里頭已經紅通通一片,可她依舊不覺得疼痛。

其實她已經死了,對嗎?鬼魂才會沒知覺,對啊……天底下哪有這麼幸運的事,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早該變成血肉模糊的大肉餅了。

她肯定是死了,那他呢?是不是為了救她,也死了?

卓藺風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的目光掃向她的腿,猛地來了火氣。她不信他的話?

他把兜里的果子放在草地上,還沒開口,她先扯住他的衣袖急問︰「我死掉了,對不對?」

他在生氣,拒絕回答,低頭檢視她的斷腿,看著扭曲的角度,眉頭緊緊糾結。

「我其實不是在谷底,而是在天堂,對不?」她又問。

「怕了?既然會怕,為何還這般使勁兒折騰?」

敏敏無法反駁,只能緊咬著唇,眼眶憋出淚來。

她呼之欲出的眼淚,把他的毒舌逼了回去,他壓下憤怒,不避嫌地將她的褲角推到大腿處。

他抓起她的斷腿,像孩子玩布女圭女圭那樣慢慢擺弄著,一下子往右旋,一下子往佐拉,甚至還做出一個小小的旋轉動作。

她不是破布女圭女圭,可是她還是沒有感覺。

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

她有滿肚子疑問,但他的表情凝肅,而且這動作好像正在大量消耗他的體力,汗水從他額間不停地冒出、匯聚、淌落。

明明該覺得疼痛的是她,她卻覺得他好像更疼。

卓藺風好不容易將她的兩條腿調整到他滿意的位置,再拉下她的褲管,他的雙掌貼合在她的腿上,雖然隔著布料,但溫熱的感覺還是透過褲子,直達骨髓。

不痛卻會感到溫熱?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的目光專注,而她認真地盯著他的表情,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草原上安靜得只听得見風聲。

一個時辰過後,他松開手,緩緩吐氣,他看起來更樵悴、更衰弱了,雙鬢間似乎出現幾屢白發,眼下的暈黑更盛。

他弄好,滿意了,可她卻難受了。

因為他背對著她,因為他擺明在生她的氣,因為他沒有招呼她吃果子,因為他和驥哥哥一樣,好像都想要丟下她。

腿是她的啊,她受傷,她很可憐,他怎麼可以給她臉色看?委屈一股腦地涌上。

要是在過去,再難受她都可以吞忍下來,可是在他跟前,她就是想要耍賴任性。

也許是覺得在他跟前胡鬧不要緊,也許覺得任性才能讓他注意自己,她不曉得為什麼改了脾氣,但她就是不許他像驥哥哥那樣對待自己。

她哭了,眼淚從兩滴到一串,她要把滿腔委屈哭盡。

她低聲啜泣,他假裝沒听見,繼續盤腿打坐。

對,他很生氣,生氣她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見他沒反應,她吸了兩下鼻子,發出小貓似的哭聲。

他還是不理會,甚至閉上眼楮,打定主意這次非得讓她學到教訓。

惱火!她放聲大哭,一面拽起地上的青草往他身上扔。

卓藺風的眉頭越皺越用力,她就不能消停一點?她以為自己的身子很好嗎?她不知道哭會消耗精力嗎?

他猛地轉身,敏敏嚇一大跳,整個人往後仰倒。

他在她的腦袋撞向地面前出手,用手背枕著她的後腦杓,免得她摔斷腿又撞破腦袋。她仰躺在地上,他的腿跨過她身子,將她的雙腿夾在自己的長腿中間,他的雙手支在她身子兩側,俯身,俊臉停在她眼楮前方兩寸。

她臉紅心跳,他卻臉色慘白,汗水狂冒,汗水滴了下來,落在她的臉上,帶著濃濃的薄荷香。

他靠得很近,溫熱氣息噴吐在她臉上。「不要哭。」

「要哭。」她耍賴。

「為什麼?」

「我很痛。」

「胡扯,你吃過藥,不可能感覺痛。」

「我心痛,你凶我。」

這真是欲加之罪,他連半句重話都沒說!十四歲的小丫頭果然如傳言中難搞。「我沒有凶你。」

「有,你的臉色很難看、你背對我、你不理我,嗚……我只是嚇到,又不是故意把腿給弄斷,你不需要這麼生氣,我已經很害怕了,你還要嚇我……」她捂著臉,偷覷著他的表情,又干號幾聲。

卓藺風覺得頭很痛。「我不是臉色難看,不是故意背對你、不理你,我只是……必須專心練功。」

很好,他現在連生氣都不敢承認了。

「你有你有你有,你騙不了我!」扯起嗓門,她哭得更大聲。

下一瞬,他捂住她的嘴巴,低聲警告道︰「你想把宮衛引下來嗎?也許他們已經找到附近,如果你想回宮的話,可以哭大聲一點。」

敏敏驚得瞪大眼,馬上不哭了。

他只是故意嚇她,可是看到她眼中滿是恐懼,他立刻後悔了,放緩了語氣,「還哭嗎?」

她用力搖頭,兩滴眼淚隨著動作被甩出來,落在他的手背上,會燙人似的,他覺得心一陣剌痛。

「要不要乖乖听話?」

敏敏連續點了好次頭,向他證明她很乖的。

「要不要安分?」

她又點頭,並且高舉右手發誓。

這樣就好!

卓藺風放開她,翻身從她身上離開,但他記住了,這次沒有背對她,而是呈大字形躺在草地上。

與其說是躺,用癱來形容更恰當,他像剛快跑過幾百里路,喘得連說話都沒力氣,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敏敏只安分了片刻,就開始像蚯蚓一般挪動身子,移到他身邊,手肘支地,警戒地看看四周,還好沒人。

卓藺風沒閉上眼楮,天上太陽那樣剌目耀眼,他卻直直盯著,好像掛在天上那顆不是太陽而是月亮。

他高舉雙手,喘息漸定,呼吸漸緩,陽光從指縫間穿過,落在他完美的臉龐。放下手臂在月復間交迭,他閉上雙眼,放松身體,不疾不徐又規律地吸納吐氣。

很奇怪的動作,可看在敏敏眼里,卻是說不出的自然,也許像他這樣的人,即便做再奇怪的動作,者會讓人感覺賞、心悅目。

她靜靜地凝視著他,猶豫片刻後,她輕觸他的手臂。「可以問你一句話嗎?」

他不理她,繼續吐納大業。

她加大力氣,再踫他幾下。「我只問一句,可以嗎?」

他沒反應,好像她的聲音只是蚊蚋無意義的低鳴。

是睡著了嗎?她把手指伸向他的臉龐,想測試他有沒有反應。

突地,他抓住她的手指,她嚇了一大跳,想把手縮回來,卻被他用力扣住。

卓藺風斜眼瞄她。「還不安分?」

「對不起,我只是想問,剛剛那個是不是傳說中的內功?」

什麼蜀王不懂武功、不參加皇家圍獵?胡扯!人家是宅心仁厚,不想以強欺弱、傷害小動物。

他挑了挑眉,內功能治內傷,還沒見過能治外傷的,但他月兌力嚴重,只能敷衍點頭。

猜對了?敏敏微微一笑,她真不是普通的聰慧啊!「用內功療傷,和大夫治傷不一樣,對不對?」

他累慘了,只能再點頭。

天啊,她的聰慧更上一層樓。「所以真有靈丹妙藥,可以教人有傷卻不疼?」

卓藺風依舊點頭。

「直到我的腿恢復,都不會疼?」

這下子他不能再敷衍了,宮衛隨時會到,他必須保留足夠體力,在必要時帶她逃跑,所以他回道︰「錯,藥吃完了,最慢入夜,你就會開始痛。」

她的幸運只到入夜?所以如果不鬧這一出,她可以少疼一點?想到這里她真是後悔極了,她沒事干麼欺負自己。

看著她苦大仇深的小模樣,他笑了,有扳回一城的痛快感。

餅了一會兒,他放開她的手,雙手在月復間交迭,閉上眼楮,繼續吸氣吐氣。

敏敏苦惱至極,突然她想到了什麼,用灼灼的目光望他,推推他的身子,興奮地道︰「有這麼好的藥,要不要我們合作,大量生產,肯定可以賺很多很多錢。」

卓藺風好不容易止住的冷汗,卻因為她的這幾句話再度狂飆。

大量生產?要他的命嗎?才「生產」一回,他就縮水一寸,要是大量生產,以後只能到螞蟻窩找他了。

不想講話。他翻過身,背對她。

但敏敏不死心,盯著他的背影,繼續作白日夢。「我知道身為王爺,你肯定覺得談金銀太俗氣,可人生在世,哪樣東西不必用銀子?為什麼女人前僕後繼往後宮擠,不就是皇上的後宮金碧輝煌……」

她叨叨念著,害得正在練功的他無法專心,只覺得昏昏欲睡……

他睡著了,她還在說話,好似要把過去幾年不敢說、不能說的話,一次說完。

是啊,人人都夸她聰明沉靜,說穿了不過是懦弱怕死,安靜只為少惹事,可她天生是個話嘮,她那樣喜歡驥哥哥,不就是因為在他面前可以肆無忌憚地說話?

可後來驥哥哥不樂意听她說了,害她好傷心,不過現在在卓藺風面前,她好像又能夠大膽安心一點地說話了。

說著說著,她歪了身子,說著說著,她的頭靠在他肩頸處,說著說著,她和他一樣閉上眼楮,聞著空氣里淡淡的薄荷香,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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