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enigsegg one︰1 果然很快抵達江顏大學校門口,溫宜看到出來攔阻盤問的學校警衛時,心急的就要開口,卻見陳定氣定神閑地撳下電動車窗,在警衛驚喜又崇拜的恭敬態度中,就大搖大擺地繼續把車開進校園大道。
她愕然迷惑地望著他。
「他們去年蓋好的實驗大樓是我認捐的。」他隨興地挑了挑濃眉。
丙然頂尖富豪的極致,是靠刷臉就能通行無阻。
但此際,溫宜卻無比感謝他的身分……
很快地便到了湖邊,溫宜焦急地請他開到接近涼亭的那一處,隱隱約約看見在晨露寒風中的湖畔,有個連大衣也沒穿的失魂落魄女子。
她二話不說開了車門,腳步凌亂地狂奔過去。
陳定想拉住她,後來還是收回了手,站在車邊靜靜地等著,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溫宜的身影,絲毫未察覺自己眼底的一縷不放心。
尤其在看到她一點也不猶豫地月兌上的羽絨大衣罩在那個女子的身上,他的瞳孔微微一縮,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因此煩躁不安什麼?
「阿May!」溫宜把羽絨大衣緊緊罩住阿May冷得像冰塊的身子,紅著眼眶,咬牙切齒道︰「你這個笨蛋,你干嘛糟蹋自己的身體?為了一個背叛又傷害你的人,一點都不值得,你——」
「溫宜……」失魂落魄的阿May眼皮浮腫,憔悴恍惚地迎視她,凍得發紫的嘴唇囁嚅。「我的心髒好痛……好像被挖掉了……被周偉和那個女人一刀一刀狠狠的……」
「我知道!我懂!我真的懂!」溫宜再也忍不住地抱住了她,嗓音哽咽破碎。「別想了,不要再去想他們兩個人對你做了什麼,都會過去的,真的,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過不去!」阿May猛烈掙扎了起來,緊抓住她的手腕,幾近瘋狂地又哭又笑地叫喊。「溫宜,你不懂,莫謹懷雖然混蛋,但是他沒有搞大女人的肚子,他沒有讓別的女人生原本應該給你來生的孩子……你不會明白這種感覺的,你憑什麼勸我一切都會過去?他們有孩子了,我的孩子……那應該是我的孩子啊!」
溫宜的手腕被掐握得都要瘀青了,可她像沒有感覺似的,還是輕聲柔語地試圖安撫暴躁狂亂的好友,「好,好,是我不懂,對不起,我跟你道歉,但是你先深呼吸……你放松一點,我們先回家,我陪你……我們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好不好?」
「溫宜,你幫我!」阿May眼神有些渙散,失控地抓著她。「你陪我去跟那個女人談判,對了,我可以告她妨礙家庭,她懷的是奸生子,我可以逼她墮胎,如果沒有那個孩子——」
「張麗玫,你清醒一點!」她臉色瞬間大變,厲聲喝斥道︰「毀了你們婚姻的真正凶手是周偉和第三者,不是那個只有三個月大的胎兒!」
阿May被她吼得整個人僵住了。
溫宜鼻頭發酸,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聲音卻嚴肅強硬。「不是因為那個孩子,所以周偉不愛你了,是因為他已經不愛你了,所以才會有那個孩子。阿May,你比誰都要聰明,如果自欺欺人能讓自己好過一點,你騙了自己大半年了,你有過得比較好嗎?」
阿May傻傻地望著她,昏亂瘋狂眼光逐漸恢復清明和……一點一滴泛起彌漫開來的絕望,低聲道︰「對啊……是他先不要我們的婚姻了……可是他明明說最愛的還是我……」
「『最愛』這兩個字,已經被弄髒了。」溫宜閉上眼,隱隱痛楚地輕聲道︰「當然不是不愛,只不過我們在愛情或婚姻里,是最容易被丟棄、放手、犧牲掉的那個。」
因為她們都一樣傻,舍不得對方難過失望,只好拼命為難自己,好試圖成全對方的快樂。
可憑什麼呢?誰又不是人生父母養?
她們是父母生下來呵護眷養長大,父母期待她們平安喜樂好好過日子,而不是要她們做砧板之上、刀俎之下的魚肉,任由他人的喜怒宰割。
這個道理,她也是苦苦掙扎煎熬了這麼多年後,才明白。
「我不甘心……」阿May猛地抓住她的手,淚眼婆娑,牙關緊咬。「我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年,就算他不愛我了,不要我了,我就要乖乖退出,成全他們這對奸夫婬婦嗎?不!誰也別想好過,只要我咬死了不離婚,她永遠是小三,那個孩子永遠見不了光——」
溫宜心疼又悲哀地看著阿May,久久無法言語。
她懂,這種死也不甘願的極致怨恨與痛苦,正身陷煉獄的人,無論誰來勸都無用……不是當事人,當然可以說這麼「客觀的風涼話」。
再多的心靈雞湯,此刻對當事者來說也只是一盆又一盆澆不熄仇恨怒火的冷水。
「我先陪你回家——」
「不要!」阿May霎時像挨了一記悶棍,死死地咬著下唇,淚珠迸落。「我不要回家,現在……還不能……」
周偉的歉意愧疚無奈和掩不住的煩躁,那種破罐子破摔的疲憊怨慰感看得她心一陣陣發寒……
那個賤人的耀武揚威,挺著還不明顯的肚子,還有她婆婆的叨念和說服,阿May覺得自己的生活怎麼會成為了類戲劇的荒唐可笑劇情?
「那我陪你回娘家?」溫宜柔聲地哄道︰「張爸張媽他們會擔心你的,你先回去讓他們安心好嗎?」
「我不想讓我爸媽知道。」阿May低著頭,身子繃得更僵硬,聲若細蚊。
「他們……後來就不贊成我結婚。」
溫宜沉默了,最後道︰「那麼先回我家好不好?你在我家好好睡幾天,什麼都不要想,到時候再來決定你想怎麼做,好嗎?」
阿May疲倦至極地靠在她肩頭上,沙啞地喃喃。「……好。」
溫宜半抱半扶著阿May離開湖邊,卻看到陳定的跑車後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輛銀灰色賓利,一名穿著黑西裝的司機恭敬地站在車旁,看見她們走過來,忙打開了後座車門。
「你……還在?」她詫異地望著閑閑靠坐在瑞典超跑引擎蓋上的陳定,還沒有反應過來,一件黑色皮大衣已經包裹住自己……滿滿男人氣息緊緊環繞籠罩而來,她心怦咚重重一跳,腦中有一瞬空白。
「我讓阿周送你們回去。」他低頭看著她,目光在落到她微微瘀青紅腫的縴細手腕時,濃眉緊攢。「回去趕快上藥。」
「謝謝。」她心情有些紛亂復雜,一時竟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原本昏昏沉沉的阿May在看到陳定的剎那也呆了,震驚地看著他,然後再順著他的眼神側首看到一臉微微糾結的溫宜……
「定先生?溫宜?」阿May不由吞了口口水,溫宜怎麼會認識鼎鼎大名的定先生?
而且看這個模樣,好像兩人之間還交情匪淺,有那麼一點什麼——電光石火間,阿May第一個閃過的念頭不是艷羨和替溫宜高興,反而是濃濃的警惕與不安起來。
盛焰集團的定先生,溫宜怎麼會招惹到了這樣一號大人物?
「幸好遇見定先生,他很熱心幫忙載我來。」溫宜舌忝舌忝嘴唇,覺得莫名心慌發虛。
明明和他就沒什麼啊……
「我先走了。」陳定強忍下伸手模模她頭的奇異沖動,恢復高冷傲然範兒地繞回駕駛座,發動超跑引擎,而後迅猛瀟灑地揚長而去。
坐在賓利後座,阿May想問什麼,卻礙于前座的司機而沒有問出口。溫宜則是強自鎮定,給阿博發了個訊息,請他先到店里把今天電話外送的訂單準備一下,她會晚一點進店。
直到把阿May安置妥當後,溫宜握緊她的手。
「你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我先到店里處理事情,忙完了就回來陪你。」
「溫宜,你去忙你的吧,我沒事了。」阿May裹著毯子蜷縮在沙發里,手中捧著溫宜煮給她喝的桂圓紅棗姜茶,慘白泛青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幾分血色,有些愧疚地道︰「對不起……」
「傻瓜,我們是好姊妹啊!」她溫柔的笑了笑。「別想太多,我先走了,晚上見。」
溫宜走出老舊公寓的巷子口,沒想到司機阿周還在等她。
「周先生,你怎麼還沒回去?」她眨了眨眼。
阿周禮貌地對她一笑。「溫小姐,定先生讓我今天跟著您,任您差遣。」
「……」她腦子卡住了好幾秒,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臉紅結巴地道︰
「不、不用了,請麻煩幫我代為轉告定先生,我今天真的很謝謝他……」
「定先生說,如果讓溫小姐攆我走,就扣我三個月的薪水。」身材高瘦結實的阿周此刻竟有些可憐兮兮狀。
「他……你……」她頓時懵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溫小姐要到粥鋪嗎?請上車。」阿周打蛇隨棍上,殷勤地打開了車門。
……溫宜為什麼突然有種自己把自己賣了的荒謬感覺?
「——告訴那個房東,月底前如果沒把溫宜趕出房子,當心有黑函到國稅局投訴她涉嫌違法逃漏稅。」
「是,江小姐。」電話那頭的征信社人員頓了一頓,有些小心地道︰「另外,今天早上我們人員發現定先生到小溫粥鋪,但他載走了溫小姐後就不知去向,我們的人追不上——」
「追不上?你們都是一堆廢物嗎?」江顏臉色難看至極。
「江小姐,定先生開的是超跑……」征信社人員一噎,也有些不快了。
江顏有砸手機的沖動,後來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道︰「總之,盯緊那個溫宜,還有,別讓定先生發現……否則你們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征信社人員後頸寒毛直豎,心髒直直往下沉——其實上至老板下至員工,他們已經無比後悔當初為何要貪心這筆令人無法拒絕的巨額酬勞,以至于給自己招來了天大的危險和麻煩?
那位可是定先生啊!
他們現在也只能暗自祈禱,定先生確實就像江小姐說的那麼縱容和寵溺她這個女朋友,容許她吃飛醋和胡鬧也不會怎麼樣。
煩躁地按掉通話鍵的江顏揉著眉心,到酒櫃前拿出了一瓶法國「瑪歌酒莊」的頂級紅酒,倒了大半杯的水晶杯,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一旁安靜許久的經紀人憂心忡忡地開口,「你太沖動了。」
江顏唬地抬頭,嘲諷地一笑。「你怕什麼?」
「如果定先生知道……」經紀人打了個冷顫。
「我是他近幾年來交往過最久的女朋友,難道我對他的意義還比不上一個賣粥的嗎?」她美麗臉龐滿是倔強。
經紀人無言以對——定先生是那種容易被美色蠱惑心軟的金主嗎?江顏名氣再大,手段再高,對定先生來說也不過是一項商品。
她究竟哪來的自信,可以違逆定先生?
江顏看出了經紀人眼底的不以為然,心中怒火更熾。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危險,如果觸怒了定先生,非但她企求能和他復合的希望會更加渺茫無望,更有可能就連自己手頭上擁有的都會盡數失去。
可她對自己的美貌與能力信心滿滿,還有內心深處那抹不甘與貪婪渴求,深深凌駕了她的理智。
尤其當她從征信社那里拿到的資料,在在顯示溫宜這個女人的身家背景平凡到幾乎任人欺負的地步,而且定先生對她的興趣也是剛剛才冒出了個苗頭來……
苞了定先生的那些日子以來,她自認已經有些了解這個權勢滔天又性感強大的男人了,舉凡他真正看中的獵物,絕對沒有逃月兌的機會,定先生的手法快狠準,從不接受、也不可能有人能拒絕得了他。
如果他真的想要溫宜,又何必若即若離地繞這麼大一圈?
從調查來的證據種種跡象顯示,定先生對溫宜不過是覺得有點意思,玩玩罷了。
江顏現在做出的激烈手段,都是提前設下的防範措施。
預防定先生哪根筋不對了,會對溫宜的三分興趣演變到七分的上心。
在演藝圈打滾那麼多年,江顏之所以能踩下其他同期女星的光芒月兌穎而出,就是她永遠懂得把潛在敵人的機會打壓掐斷在第一時間……
她現在片酬千萬,身價可觀,還能成為定先生的女朋友(盡避已經是前任),就是她永不忽視任何的威脅者。
現在的溫宜,對她而言就是膽敢覬覦她所有物的一只惡心蟑螂,誰會把蟑螂的死活看在眼里?又如何不想把這只蟑螂除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