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驅車回到公司,乘著專屬電梯直達頂樓的辦公室,一推開仿佛還能感覺到溫宜遺留在這里的淡淡芬芳氣息。
他渾然未覺自己嘴角蕩漾了起來,心情大好,走到真皮辦公椅上坐下後,先處理起堆在手邊的諸多公文和報告,一一批示……
直到趙信敲門進來。
「老板。」趙信恭敬喚道,今天一點都不敢嘻皮笑臉,因為張揚特別提醒了他——定先生心情不太好。
「你最近很閑?」陳定放下手上萬寶龍鋼筆,皮笑肉不笑。
本嘟……
趙信吞了一大口口水,背冒冷汗。「報告老板,最近『女人志』和『男人說』的銷量都有大幅上揚,我們和VOGUE共同合作的方案獲得極大的成功——」
「今天起,成立另一個企劃小組,從『女人志』里再獨立出一個專門采訪食事心事的生活志,總監這個職位我已經找到人了,但是你得親自去請,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把人務必聘請到手,否則你過完年就準備收拾行李去挪威吧。」
趙信聞言只覺眼前一陣發黑……剩不到半個月就要過年了……老板天威莫測啊……
「是!」總算趙信也是多年來被陳定折磨……咳,錘鏈出來的商場菁英,立刻穩住心神,立正站好,大聲應道︰「呃,請問老板,敢問您看好的總監是哪位?」
「溫宜。」
……哦,噢,嗯。
趙信從愕然到恍然到笑得曖昧,前後短短三秒變換,堂堂一個俊秀青年臉上掛著的笑容怎麼看怎麼猥瑣……直到當頭被一本卷宗砸中臉。
「嗷!」趙信慘呼一聲,連忙抱住從臉上滾落下來的卷宗,鼻尖發紅,卻是半點也不敢再露出「我知道老板在想什麼嘿嘿嘿」的欠揍找打表情了。「老板,我知道了,我一定完成使命!」
陳定似笑非笑。「把這件事辦好,年終給你翻倍,二十個月。」
「多謝老板!」趙信大喜。
「還有,」他微眯眼,警告地道︰「我母親那里,你要敢多嘴漏了口風,今年公司尾牙主菜就煮你!」
「是,是。」趙信食指交錯緊緊遮住嘴巴,連忙退出辦公室。
「臭小子。」陳定笑著搖搖頭,繼續處理起下一份公文,片刻後,他對著桌上的筆電鍵盤輕敲了兩下,開始和彼端的法國分公司進行視訊會議。
自他口里吐出號稱世上最浪漫美麗的法語,不知內容者,光是听都覺得耳朵要懷孕了,簡直銷魂蝕魄蕩人心神。
可是如果听得懂法文,恐怕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因為他首先是和分公司總經理開會,裁示明年度春季的幾項重大活動,談完後,一個黑發帥哥和一個金發帥哥開始互相吐槽起來……很完美的證明了,就算用法文罵髒話,還是很迷人。
最後換成金發帥哥開始跟黑發帥哥說中文——
「今年還是一樣吧?」
「不,下個月不去爬白朗峰了,我有事。」他笑道,修長指節俐落地滑轉著手中的鋼筆。
「為什麼不去?我跟艾瑪她們都說好了,你今年會來的。」金發帥哥睜大眼。「你不是說今年要挑戰你自己去年的紀錄嗎?」
「今年……」他未語眉眼先笑,漫然地拉長了音,改用中文字正腔圓道︰「要烤番薯。」
「靠飯鼠?」金發帥哥洋腔洋調地學了一句,面露古怪。「Quefaire(做什麼的)?」
「很好吃的。」他笑得更愉快了。
「我好像聞到了什麼春天玫瑰的味道,」金發帥哥一臉頓悟,壞壞笑了起來。「啊,是某人發情了。」
「滾!」他好氣又好笑,二話不說按下結束鍵,懶得理那家伙搔頭撓耳的興奮八卦模樣。
就在此時,桌上內線電話響起。
「定先生,江小姐到了。」
他眼底嘴角笑紋一瞬間消失無蹤,一雙漂亮的黑眸霎時深沉內斂……幾近冷漠。
陳定自認風流卻不濫情,凡是和他在一起過的女人,獲得的永遠比失去的多太多,所以他從不認為自己有虧欠過這些女伴。
其中,尤以江顏更沒資格來質問他的無情。
她在他之前,跟的是美國船王的二公子,靠著這個金主也算一腳跨進了美國影劇圈,卻是勉強在非熱門時段的影集里擔任一兩季的三線配角。
自從跟了他之後,從他手指縫里漏出的一丁點資源與人脈,就足以令她混得風生水起。
他和她之間,才是真正的一場你情我願的金錢買賣。
沒想到,前段時間她的野心和胃口膨脹到如此可笑的地步……他陳定的夫人,是誰都能做的嗎?
門推開,今日的江顏穿著一襲白色襯衫和簡單的牛仔褲,卷翹性感的長發不知何時已然燙直了,清清爽爽地垂落在腰際,搭配她僅僅略上了點淡妝的美貌臉龐,舉手投足間透出一抹淡雅的氣質。
很眼熟的風格。
看到最後,陳定冷淡的眼神已然化成了冷酷。
她打扮得處處仿效溫宜,只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更大的笑話。
「你很厲害,」他慢慢開口,不動聲色。「只從一個粥鋪提袋的線索,就一路追查到溫宜,我覺得在美國做演員真是委屈你了,你應該到鑒識科任職才對,需要我幫你聯絡李昌鈺博士或是何瑞修組長(影集CSI犯罪現場︰邁阿密)嗎?」
江顏臉色一白,心虛慌亂地擠出一抹柔弱的笑來。「定先生,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以為張特助今天通知我來是因為……」
「以為,我要和你復合?」他英俊臉龐沉靜無表情,語氣甚至沒有一絲嘲諷,江顏卻已然覺得渾身發冷,惶惶不安地後退了一步。
「江顏,我不是個好男人。」他冷冷地道,「但我由始至終沒有『欺騙』你的感情。」
他不欠她的,溫宜更尤其無辜。
江顏又驚又懼又覺委屈,淚眼蒙的看著他,「定先生,我不想跟你分手。」
「我們已經分手了。」陳定站了起來,繞過核桃木辦公桌,神情冷漠的俯視著她。「江顏,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為什麼是她取代我?」江顏緊緊咬牙,努力壓抑,卻怎麼也吞咽不下滿滿的忌妒,美麗容顏布滿強烈的不甘。「定先生,論身分地位外貌,她哪一點配得上你?又憑什麼從我身邊把你奪走?她不過就是個被丈夫拋棄的棄婦——」
「你又是我的什麼人?」他打斷了她的話,嗓音甚至沒有絲毫的上揚,但其中的冰冷凜冽卻讓江顏被妒火怒氣燒得發昏的腦子一個機伶,剎那間清醒了大半。
「我……」她開始感到害怕。
所有盛氣凌人的理直氣壯,所有自信滿滿的自以為是,在這一瞬全像遇見烈陽的泡泡般,紛紛破裂消失無蹤。
「嗯?」他危險的眼神透著深深的嘲弄。
江顏顫抖著,可猶執迷不悟地死死咬住內心深處最後一根名叫「奢望」的藤蔓,下一刻嗚咽著撲向了他懷里——
「定先生!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不想離開你,我、我真的可以什麼都不要,車子房子珠寶,通通都不要了,我只希望你能夠像過去那樣,只要想到我,只要你還要我,我隨時都能到你身邊……」
以陳定的身手要閃避開她是輕而易舉,但他一動也不動,任由她宛若水蛇般緊緊攀附住自己。
江顏感覺到他沒有推開的意思,心下又驚又喜,小手迫不及待地就要搭上他極其可觀、強大驚人的男性象征,試圖想誘惑撩撥他硬了——
男人只要硬了,心就軟了。
可是她手才一動,就听到頭頂懶洋洋地響起了一句話——
「信不信我只要打一通電話,全球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導演和任何一家影劇公司敢用你?」
江顏柔若無骨的嬌軀登時僵硬住,再也無法動彈。
什麼?
她瞬間大腦隆隆,心髒緊縮……骨子里突然有種說不出的驚畏恐懼,頃刻間,猶如滔天巨浪般對著她當頭打來……
定、定先生要毀了她的演藝事業?
不會的,這不可能!她也不過只是警告了一下那個渺小低賤如螻蟻的平凡女人,定先生就算不高興她自作主張,也不至于要對她下這麼重的手。
況且……況且她江顏可不是什麼跑龍套的小角色,她是眾所矚目的影後,還有千萬影迷,不管推特、微博還是臉書,崇拜迷戀支持她的粉絲都是龐大的力量,只要她隨便PO文淚訴她受了委屈,一旦讓她的粉絲們憤怒暴動起來,就算是價值千億的盛焰集團,恐怕旗下的公關部門都得疲于奔命地想方設法安撫人心……
一想到她手頭上現有的資源和「靠山」,江顏慘白的臉色又恢復了一絲血色,也不知是賭一口氣,還是仗著自己是當今全球美艷絕倫的影後,陳定又向來不是個會對前女友趕盡殺絕的,所以她極力定了定神,仰起頭來,噙著晶瑩淚珠,深情款款地開口。
「定先生,我會那麼做,也是因為太愛你了,也只有你,才能令我變得這麼瘋狂,所以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再離開你的。」
陳定閉上眼,再睜開時,語氣淡然得近乎微笑。「嗯,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定先生,你終于知道我才是最愛你的……」她心頭一熱,強捺狂喜,楚楚可憐地撅著豐潤紅唇,嬌嗔道︰「嚇死人了,我還以為定先生真的生我氣了呢。」
「江顏。」他低沉開口。
「嗯哼?」她媚眼如絲。
「你听過『龍有逆鱗,觸之必死』嗎?」他的嗓音如午夜最蠱惑人心的大提琴旋律,江顏耳朵一陣酥麻,卻在听清楚他下一句話時,驚得魂飛天外、肝膽欲裂。「我陳定現在的逆鱗就叫做溫、宜。」
不可能……不可能……
看著江顏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不敢再試圖攀附偎靠面前這個有著寬肩厚胸勁瘦腰的高大危險男人,這一瞬間,她甚至升起了拔腿逃跑的沖動。
「準備品嘗被盛焰封殺的滋味吧!」他此刻笑得越發英俊迷人,顛倒眾生。
可江顏卻覺得眼前看見的不啻是撒旦的笑容,心頭莫名陣陣發涼……
——她是不是玩火自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