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帶刀入洞房 第五章 大婚鬧洞房(2)

「讓‘六扇門’拿人問話嗎?好啊。」說話的是穆開微,她緩緩笑說、緩緩立起,手欲動時才發覺還抓著瓠瓢。

她側目看向不知何時退得有些遠的喜官,問,「大婚禮成了是嗎?」略頓?「你,抬頭,我問的就是你。」

試圖默默退出「戰圈」的喜官忽被點名,渾身一哆嗦,應聲響亮。「禮成!」

穆開微點點頭。「很好。」

一旁伺候的小喜娘趕忙上前替新人收拾酒器,穆開微那雙原需坐帳而不能隨意沾地的足,直接踩過踏腳凳,落到地面上。

她直直看著幾步外的黎王妃,徐聲道,「三個月黎王殿下飲酒醉胡言在殿前失儀,皇上大怒,罰黎王禁足在府,就我所知,皇上的禁令尚未解除,而黎王妃與黎王夫妻一心同體,不隨侍在側、有罪同受嗎?怎麼今日竟盛妝而來,還當眾大放厥詞,說是拿你到御前問話亦不怕?黎王妃如此胸有成竹,倒讓我心癢手癢,真有些想拿人了。」

「你、你胡說什麼?」黎王妃精致的眉妝立時扭成結。

「我哪一句胡說了?還請黎王妃指教。」

「我說到御前問話不怕,那是……是在說康王有福氣的事,那事跟你現下扯的事又不一樣,你這是張冠李戴,是欲加之罪。」

「五弟妹夠了!」慶王妃聲音微嚴厲。

「別說了別說了,今兒個大喜日子呢,怎能這麼說話?」

「就是啊,欸,唯們幾個湊趣兒說要進來‘洞房’,可不能真鬧起來呀不是?要給新人留些面子才好呀。」

幾位宗室女客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著,有些是好意,有些是火上添油。

穆開微內心冷笑,表情仍是淡淡的。

說是要給新人面子,這面子她現在可不想要。

她逐磨著該如何將黎王的話題扯回來,老天似听到她的需求,直接把人送進門。

啪!

伴隨清脆的耳光聲響,外廳有男人揚聲高罵——

「什麼混帳玩意兒?敢攔本王的路,是嫌命活得太長了嗎?!」

「五爺、五爺!您喝高了呀!小的不是想攔您,是……是里邊是咱們家王爺和王妃的喜房,不好任由男賓客進出,小的……哎喲!嘶!」被踹倒地,忍痛忍到直抽氣。

穆開微自方才便一直留心听著外廳的動靜。

約略能辨出幾道男人噪聲,當中最響亮的,應是她想到的那一位,然後又見黎王妃出現在女客之中,她心里便有些底了。

丙不其然,此時外廳的騷亂加劇,底里下人終究沒攔住黎王殿下。

「攔什麼攔?再攔,爺把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全砍了!瑾熙這小子被賜婚三次,三次哪,哈哈哈,這回終于大功告或……來!來來!讓本王瞧瞧洞房洞得如何了?可別新娘子失望!」

肥碩身型踩著微顛的腳步大刺刺闖進,滿身的酒氣立時充斥整個房中,年歲不過二十有六的黎王因好食又貪杯,眼袋明顯,顎有雙層,白里透虛紅的臉上已有嚴重頹靡之相。

他一踏進,女客們紛紛以帕子掩鼻,往兩邊悄悄揶動,像不願與他為伍,也像站一旁等著看戲。

只見黎王妃一人緊張地湊向前——

「爺,您怎麼進來了?欸,又喝這麼多!不是說今兒個過來祝賀新人,跟眾人聊聊話、解解悶,絕對滴酒不沾的嗎?您怎麼又喝成這樣?您這……哇啊!」被狠揮一記,直接掃側在地。

「嗦!欠揍啊你——」黎王高抬一腿朝倒地的黎王妃踹去。

女客們頓時嚇得驚呼尖叫,但黎王的那一腳最終沒能踹下。

就見一道大紅身影疾風般竄出,黎王那條腿就被紅影所持的一件長物架住!

黎王驀然遭這般阻擋,加上他自個兒醉酒重心不穩,碩沉的身軀直接往後倒,一重重地摔在地上。

女客們「很捧場」地發出另一波驚叫,等到看清楚沖出來擋架的新婦手中所持的長物,聲音全梗在喉頭,只剩瞠目結舌的分兒了。

竟是一把「六扇門」官制劍刀。

接下來的事發生得很快,完全目不給,只知黎王惱羞成怒開始嚴重發酒瘋,爬起來就頂著頭朝紅影沖去,大吼大叫,十指成爪動手開打。

穆開微劍刀進未出鞘,立在原處以逸待勞。

啪拍——啪啪——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揮動帶鞘的劍刀,力道經過拿捏,每一下皆擊在黎王身上四肢、腰側、肉背、肚腩,最後一記由下往上拍中他的下巴,便見那雙層肥顎抖啊抖的,他兩眼吊白,緩緩軟倒,直接暈過去。

靜。

靜到在場所有人全數石化似的。

突然——

「殺人啦!救命啊!王爺、王爺——您不能出事、不能丟下妾身一個啊!殺人啊,康王妃持凶器殘殺皇子,在場這麼多雙眼楮可到瞧得真真的呀!嗚嗚嗚……」方才險坐挨丈夫一腳的黎王妃回過神,急撲到黎王身上,如護雛的母雞般雙臂大張,與穆開微這只「老鷹」對峙。

除了之前沖出來架開黎王要行凶的那條腿,穆開微根本連一步都未動,此際她持劍從容靜佇,話還未出,卻有一只手輕按她肩頭,她側眸去看,與康王爺那雙長而不狹的鳳目恰恰對上。

她心頭陡悸,因他朝她一眨眼,菱唇似笑未笑,那模樣像是要她安心。

穆開微覺得自己八成被那雙太過漂亮的鳳目蠱惑了,才會一時失神被他搶了話語,等她重新穩住,這位來到她身邊並且與她並肩而立的王爺已用他那能鎮穩人心的嗓聲悠然道——

「黎王妃這話就不對了。先不說黎王堂兄被皇伯父閉府禁足的事,畢畢是自家兄弟的場子,你們賢伉儷二人能來為我賀婚,瑾熙自然歡喜,雖說這麼確實是抗旨無誤,但只要在場的眾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都能揭過,別被有心人捅到皇伯父面前即可。」

這話听著像是挺能諒解黎王夫婦,但卻是將「抗旨不遵」一事攤在明面上。

在場眾人臉色一變,皆知眼前之事可大可小,且這「大小」端看有心人如何操作,而黎王妃蠢歸蠢,也還沒蠢到完全听不出如此明顯的弦外之音。

暗瑾熙往前踏出一步,淺笑再道,「再有,本王王妃手中之物絕非凶器,我朝女宮若有婚嫁,品級可保留,但須辭去官職退出朝堂,朝服與一切官制用具盡須全數繳回,本王王妃自然也不例外。日前,她正式上折子向皇上辭去‘六扇門’掌冀之職,皇上念穆家辛苦,遂將這把官制劍刀賜予本王王妃,那是皇上御賜的寶物,黎王妃口口聲聲說是凶器,這可不怎麼好。」

「我呃……也、也沒有口口聲聲,就情急之下喊了聲而已……」黎王妃驚到忘記要掉淚,她迅速看向幾位退得遠遠的宗室女客,發現她們要嘛垂下眼,要嘛撇開臉,就沒一個能跟她求援的目光對上。

穆開微倒沒想到原來康王知道皇上御剛劍刀一事,也沒想到那麼弱的他先是與她並肩,而後又踏前一步站在她前方。

此時仰望他的背,忽覺眼前男人當真比嬌小的自己高出許多,然後兩肩寬寬的……嗯哼,好像也不是原本認定的那般弱不禁風。

「黎王妃莫驚。」穆開微的神情和語氣淡然未變。「我方才那幾下全避開要害,力道也不重,黎王殿下睡一會兒便會轉醒。」

暗瑾熙扭過頭看她,打著商量似的,「要不,就把黎王堂兄安置在府里一晚吧?讓他好好睡,明兒個再走?」

「嗚哈哈,瑾熙哥哥真這麼做,明兒個御史台又要鬧了。」清朗的聲音從外廳傳來,說話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他大步走進,一邊道,「那些連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要參上一本的言官們八成會說,你康王爺明知五哥抗旨不遵,竟還‘窩藏’他過夜。」

道完,錦泡後面的小小少年隨即向幾位宗室女客笑笑頷首,算是打了招手,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一張臉早已嚇得慘白的黎王妃身上,嘆了口氣。「五皇嫂,所以眼下該做的事是趕緊將五皇兄送回黎王府啊,皇兄今晚在康王府宴客堂上醉酒,之後又大鬧康王府新人房,這事定然瞞不住,待五皇元酒醒之後,得趕緊寫一份請罪折子子上呈父皇,嫂嫂千萬得記住了,要提點五哥啊。」

見黎王妃愣怔點頭,小小少年隨即轉身看傅瑾熙,並淘氣地擠了下眼晴。「瑾熙哥哥今日大婚,歷經三回賜婚終于有一回成真了,那就好好當你的新郎官,余下的事交給我來辦吧。」

暗瑾熙微笑不語,小小少年自當他是默許了。

下一瞬,小小少年抬手連拍兩下響亮拍掌,外廳隨即跟進來兩名侍衛,他們安靜且迅捷地動作,把醉酒外加被揍昏的黎王架扶出去。

黎王妃見狀,七手八腳趕緊爬起身,喘著氣顫聲問,「……這、這是要送哪呢?去哪里啊?!」

小小少年溫聲道,「五皇嫂也請隨我那兩名侍衛先行吧,馬車就備在康王府的後院外頭,嫂嫂與五皇兄先過去,我的人會安排好的,等會兒我送你們回黎王府再回宮里。」

黎王妃應了聲,已無心神去跟誰告辭,連那一票宗室女客們也沒瞧一眼,她腳步一路踉蹌地走出內喜房,兩名不得入內一直候在外邊的婢子才快步上前,左右將她攙扶著離開。

「既然禮成,那……那咱們就往前廳的宴客堂去吧?」

「是啊是啊,康王爺難得當成新郎官,不回前廳的宴客堂,待在這兒陪著新婦,那也很好也很好。」

所以咱們一伙人就別繼續留在這兒礙事啊,俗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留給新郎婦好好溫存,咱們退了,不攪擾了。」

一群跟進來「洞房」的女客們在這喜房徹底被鬧了之後,僵笑著,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一個賽一個快,眨眼間紛紛退出,而那位朝廷指派的喜官老早就不見蹤影,也不知道是何時溜走的。

此刻喜房中除一對新人外,僅剩兩名擔任喜娘的府中小婢,還有從穆家陪嫁過來、一直靜佇在角落靜觀不語的蘭姑,然後,還有小小少年。

以為小小少年特意留下來是還有什麼緊要之事欲言,卻見他抿了抿唇,模樣竟是興奮歡喜又靦腆,他當著新郎官的面往旁橫跨一步,改去站在新娘跟前,沖著穆開微露出白牙閃閃的笑。

「皇堂嫂!」他精氣神十足地喚了聲。「我是瑾逸。我覺得皇堂嫂你、你真好!是真真的好!」附帶一根翹直的大拇指。

暗瑾逸。

興昱帝的第九子,亦是目前排行最小的皇子。

在五皇子之後出生的第六、七、八三位皇子,皆因病不到五歲便夭折,直到第九皇子傅瑾逸出生,仿佛受到上蒼的特別眷顧,他自小便無病無禍、健健康刃活蹦亂跳的,被視作福星的他極受聖上寵愛,雖因年歲小,尚未封王亦未開建衙,但帝王將他留在宮中居住,親君之側,

驟然听到這個小皇子對她的贊頌,穆開微清凝的神情終于有些波動。

但對方像是太興奮太緊張了,不及等她開口已搶話再道——

「之前就听說過皇堂嫂持一把‘六扇門’大殺四方,鋤強扶弱、掃盡天下不平事的勇舉,今兒個見你持刀疾舞、氣勢驚人,如此一見……啊!不算一見不算一見,僅能算是小小窺探到一角吧。」他悠悠然嘆息,「即便只是這樣,都足夠讓人血脈滿漲,痛快到禁不住叫好!皇堂嫂——」再次脆聲喚出。

穆開微內心怔然,也不得不應聲。「……是。」

「改天得空,瑾逸再登門拜訪,屆時得麻煩皇堂嫂了。」

「麻煩我什麼?」穆開微發現自己很難不對這個生得如白玉雕成、性情卻又有些淘氣的小小少年微笑。

「麻煩你把剛才那套使在我五皇兄身上的擊打功夫傳授給我啊!」眨巴眼楮。

穆開微抿唇忍笑。

但,某位王爺的嘴角已暗暗抽搐個沒停,恨不得揚起一掌拍昏這個沖著自家新婦賣乖兼賣萌的小皇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康王爺突然咳起來,還咳得一張雪臉瞬間面紅耳赤,咳到修長身軀變得佝僂,咳得幾要將心肝脾肺腎全數嘔出似的。

穆開微陡然心驚,將手中劍刀利落地拋給蘭姑接住,空出的兩手連忙探去扶住暗瑾熙。

「王爺?」入鼻的盡是藥味。

穋開微忽然憶起他所說的那些事,他說他怪病纏身,治愈過程還曾瀕死,之後又傷了根本,她想著,心里不禁有些發疼。

她把咳到全身緊繃的傅瑾熙扶回榻上落坐,邊回頭對九皇子致歉。「對不住了,殿下之請,待我夫妻二人先安頓妥當,來日再議可好?」

「好、好!皇堂嫂之命不敢不從!」傅瑾逸點頭如搗蒜,腳步往外退,還不忘嚷著,「瑾熙哥哥你保重,今夜良辰美景,大好的時機,千千萬萬別虛擲,小弟誠心為二位賢伉儷慶喜啊!」

這一邊,終于把人趕走的康王爺應都沒應聲,一顆漂亮的腦袋瓜直接枕在自家媳婦兒肩頭,菱唇兒悄悄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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