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帶刀入洞房 第十三章 隱棋康王爺(2)

孟雲崢此過已幾個大步來到穆開微身邊。

他們二人的身形自然而然形成相互守衛的站姿,眼楮留意四周,盯著柳言過與在原地無意識輕晃上身的興昱帝。

「師兄當真無事?」穆開微低聲問。

孟雲崢亦低聲答。「無礙。你派人送來的丹藥和小藥囊奏了奇功。進重元閣,一開始還挺和樂融融,但皇上特賜予我的那幾樣菜肴和酒漿不對勁兒,為兄踫都沒踫,連酒都是假裝飲下。」

穆開微為他備上的小藥囊里的草藥正是冰清草,是她從師父鳳清澄那兒求得一小袋,特意送給大師兄孟雲崢防身所用,冰清草遇到毒物會散出一股刺鼻的古怪氣味,亦具有淨毒化毒之效,這一次果真派上用場。

孟雲崢接著又道︰「我裝成毒發模樣,暈暈沉沉地假借要解手,便隨兩名帶路的宮人繞進重元閣後園,那二人一前一後發動夾擊,被我點倒,待我悄悄返回堂上打算暗中捉鱉,已然不成,皇上根本殺紅眼,幾名皇子和撲上去阻擋的大臣、宮人婢子們,倒了一片。」

所以才會形成方才那般的對峙狀態,畢竟不出手不行。

興昱帝任由大臣和後妃們在那里哭天搶地,彷佛三魂少了七魄,什麼都看不到、听不見。

他不理會幾個斥罵他的大臣,斯文細長的眼淡淡掃向孟、穆兩兄妹,語氣透著可惜。

「今日皇上召孟大人一同家宴,原是賞我一個大好機會,將皇上的心魂意志掌控在手,雖說有趣,但若能逮到‘天下神捕’孟大人,尋到安靜地方讓我慢慢練成,定然更加有趣,無奈,特意為孟大人備上的美酒佳肴,原來閣下一口未進,還把我那兩名同孟大人上淨房解手的小徒兒給折在半路。」他輕笑了聲。

「我心里就暗算著,無防啊,第一計使不通時,再使一計便是,皇上要大開殺戒,他是天子,擁有對每個人的生殺大權,皇上殺你,孟大人救不救?救了就是抗旨,但,倘若遵旨到底,皇上要你殺掉皇子皇孫們,你殺不殺?再有,皇上若最後要你自我了斷,你了斷不了斷?可惜了,這場戲又沒法子看,因為料不到的人物跳進未攪局。」細長眼楮再次鎖定穆開微,神態一直笑笑的。

「當日在洛玉江上,康王妃自個兒撞上來,機會難得,本也想試著把康王妃你逮來玩玩,未料好不容易煉成心智的一票刺客竟在那江上折損大半,那當真是的一人所為嗎?這一點倒真懸在我心頭多時,如何也想不通。」

「我身邊的能人異士眾多,妙計連發,深藏不露,閣下想弄明白,怕還得投胎轉世再來試過。」穆開微亦笑笑對應。

柳言過竟贊同地點點頭。「是啊,我對你當真好奇得很,覷到後來,實有些不明究理了,所以……你要不隨我走?你肯跟我,我許你金山銀山、滿窟窿的珍寶。那年瓊滄被滅國,但淵谷里的國庫寶山依然藏得甚好,你想隨我去看嗎?你來,那整座玩意兒全歸你,如何?」

穆開微一瞬間捕捉到閣頂上端傳出聲響,極度細微,但她很確定是伏在上方的那個人不爽地捏碎什麼了。

她費勁持穩呼吸吐納,努力不讓自己抬眼去瞧,但……師兄肯定听到了也猜到了,一道劍眉竟對她帶趣地挑了挑,那神態像是在說——

原來那小子也來啦!也對,他怎能會你獨自涉險?

只是你家康王爺那麼黏你、戀你,听得此言,能忍嗎?

忍無可忍也得咬牙忍了!穆開微磨磨牙。康王爺要是這時躍下來,往後都別想她會理他,光是方才她要擊破閣頂往底下跳,就跟他糾纏許久。

他硬要跟,但他若要隨她一起躍落,非使出輕身功夫不可,這麼一動便輕易在眾人面前露餡,他肯她還不肯呢!

最後實在是沒法子了,她只好湊近拉著他的漂亮耳朵低聲道,「皇上有隱棋,柳言過有黑衣刺客,康王妃有康王爺。我有你。」

他康王爺就是她「帝京玉羅剎」最厲害的殺招——穆開微想表明的是這個。

但她想法太過單純,完全不知她這話落入了康王爺耳中,無端端變成某種他自個兒才能理解的情人間的絮語,讓他陶醉不已,終才允她單獨一個跳進底下陰詭四起的局勢里。

幸得閣頂沒再傳出動靜,沒有誰再從上端的大洞跳下來。

穆開微穩住心緒,依舊四兩撥千金般對柳言過道,「怕是閣下這輩子已無緣再見那座國庫寶山,事到如今,你還以力自己能全身而退嗎?莫不是太小看我天朝人?」

「能不能全身而退,就得問問你們天朝皇帝了。」

柳言過才如是說,上身不住晃動的興昱帝突然間一跳,猶如傀儡忽被扯動,沖著試圖再次接近他的皇後以及其它人沉聲怒喝——

「退下!全都給朕退開!」

「皇上!是臣妾啊!」、「陛下——」、「陛下醒醒啊!」

興昱帝不為所動,卻揚聲大喚。「虎狼衛!」

砰!外頭整齊一致的跺地聲驟然響起,幾百名的禁軍侍衛同時應答。「在!」

「欲攔住朕與國師者,格殺勿論。」

「諾!」侍衛們應聲之響,幾震撼了整座重元閣。

孟雲崢搶在此時出招,直接對準幾步之遙的柳言過,以他能擔起「天下神捕」名號的精湛武藝,不出手便罷,一出手自然一擊便中。

但,就在他以虎爪扣住柳言過的喉頭時,身後眾人響起震天驚呼,連穆開微亦大喊——

「師兄住手!」、「陛下!陛下萬萬不可啊陛下!」、「天啊天啊——」

孟雲崢先是見到柳言過因這一記鎖喉痛皺眉頭,隨即竟現出一抹詭笑,他側首往後瞥去,驚見興昱帝不知何時手中多出一把小匕首,直直剜進自己的肩膀,登時大片血跡再次染紅帝王的雪白錦袍。

竟是連動關系,柳言過若覺不適,帝王亦要跟著受罪!

孟雲崢投鼠忌器,不得不信,只得松開五爪,任柳言過拿興昱帝當盾牌、當屏障,怡然自得地開門踏出重元閣。

被遺留在重元閣堂上的眾人隨即嘩然,穆開微不由自主往閣頂上端瞄了眼。

「師兄,別跟虎狼衛起沖突,暫時以守勢為主,有師兄鎮守在此,眾人的心緒會穩定些。」道完,穆開微將懷里的金創藥和護心丹全掏出來塞給孟雲崢。「我家康王爺肯定乖不了多久,我得去幫他善後了,師兄等我,我定會想辦法讓虎狼衛撤了,再不成,我必帶康王爺一起回來救場。」

孟雲崢也曉得的,單憑他一人,在數百名听皇帝號令行事的虎狼衛包圍下要全身而退並非難事,但若要保住太後和九皇子、眾位後妃和老臣們,以及一干宮人宮婢的話,絕不可能將事做得完美周全,所以守勢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守得雲開見月明,再不成,真如師妹所說的,等她回來一塊兒打出去,也沒什麼好損失。

他接過金創藥和護心丹,頷首表示明白,隨即見他家師妹拔地而起,從閣頂上端的大洞直躥而出,當真是怎麼來就怎麼去,干淨利落。

沒將唯一存活下來的皇九子滅個干淨,對柳言過而言實是遺憾得很。

然適才在重元閣堂上,盡避他姿態閑適、說話從容,卻也知這一次的籌謀遭阻,已到無力回天的地步,幸得手中仍握有皇帝這張天王婢,能助他來個金蟬月兌殼,在眾人尚困于重元閣內,他想,他老早已逃出宮牆。

只是隨身揪著一個半身血污的皇帝實在太招搖,若要出宮,走暗道最合適。

這幾個月他從皇帝口中挖到不少關于這座皇城的秘辛,皇宮內廷有幾條暗道通往何處,他全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切從頭再來,無妨。

能活下來才是最最緊要。

如同國破家亡的那一日,天朝和扶黎的士兵攻破瓊滄宮廷,燒殺搶奪,他藏身在施肥之用的牲糞池里,惡臭漫過他的眼耳口鼻,他靠著一管空心蘆草用嘴小心翼翼的吸氣吐息,硬是撐過命中最長最煎熬的一日。

他既然撐過來、活下來,那該死的一個也逃不掉。

他先將兵黎攪個天翻地覆,接下來鎖準天朝,如今這局面雖未及他所設的目標,但並非一無所成,他會帶走這個帝王慢慢地折磨折磨,直到他痛快了,也許仁慈些一刀斬殺,也許變些花樣讓誰再也認不出帝王,割其舌、聾其耳、弄瞎雙目,然後令帝王恢復心魂意志,再把他丟在某個偏遠所在,看曾經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何應對。

他想,那肯定好看,精彩可期啊!

但,就在揪著皇帝閃進深宮中的暗道時,柳言過背脊陡涼,待他驚覺尚有第三人在場,且跟隨他們進了暗道,欲出手已然不及。

「何人?!」他下意識疾退,不是他舍掉皇帝,而是皇帝已在瞬間落進對方手中。

接下來他更發現無法驅使帝王做任何事,因那人手起手落無比迅捷,瞬間已封住帝王周身大穴,連啞穴也一並點了。

「閣下究竟是誰……」柳言過話音一頓,雙目眯起,臉上表情有片刻僵化了。

「康王爺……傅瑾熙,呵呵呵……哈哈哈——原來啊原來,我想明白了,原來是你,原來是你。」他頻頻點頭。「那一日康王妃在洛玉江上之所以能全身而退,且還救了落水的你,不是她本事高絕無敵,而是有康王爺鼎力相助,你夫妻二人一在明一在暗,配合得天衣無縫,還真把我唬住了。」

一路尾隨而來的傅瑾熙讓帝王側臥在地,並掏出風清澄所制的藥,揭開藥瓶上的木塞子後,他將小瓶子擱在興昱帝的鼻下,任瓶中散發出來的氣味透進皇帝的呼吸吐納中。

擺布妥當了,他才徐徐起身面對柳言過。「‘天衣無縫’四字,听起來頗順耳,本王喜歡。」

柳言過雙手相互探進兩袖中。「帝京有名的‘藥罐子王爺’,被自家王妃既踹又打的,原來全是裝的嗎?康王爺隱藏真正的實力,如此憋屈過活,倒也能忍。」

暗瑾熙冷哼。「本王忍誰都成,就不能忍你。」

康王爺這話實有蹊蹺,但柳言過完全不嗦,他調頭就跑,輕功竟然不錯。

按理,以傅瑾的功力不可能逮不到人,壞就壞在柳言過不僅逃跑用的輕功練得當真不錯,袖中與懷中各藏乾坤,他撒出大把大把的赤蠍毒粉,早吞了解毒萬靈丹護身兼護心的傅瑾熙沒在怕,只是赤蠍毒粉落進眼中著實不適,一時間令他淚水直流。

心里,傅瑾熙已把自個兒罵過一萬遍,一上來就該動手的,他卻跟對方廢話那麼多!

只得听聲辨位去追了!

好不容易兩眼睜開一些些細縫,兜頭罩來的竟是濃濃青煙,也不知是這宮中暗道本就藏著機關,抑或柳言過後來才整出來的。

青霧般的冷煙踫上皮膚引起一陣細細的刺疼和熱麻,看來亦是毒物,傅瑾自知自身無事,可想到毒煙若沿著暗道飄到皇帝那里,萬一出事,重元閣那里會更亂。

事有輕重緩急,他迅速往回跑,沖得比煙要漫開的速度更快。

他一把將興昱帝扛上肩,抓起藥瓶,飛快沖出暗道。

兩人所在的地方是御花園里一座用太湖石層層堆棧出來的人工洞窟,甫將那應通暗道的石門關上,傅瑾熙便听到他家王妃的叫喚,他聞聲側目,見妻子已奔至僅容一人通過的窄窄洞窟口。

「微微!」康王爺粗魯地把肩上的帝王拋地,妻子閃身進洞,他則兩大步過去直接擁她入懷。「我扳碎不少重元閣頂上的特制金瓦,沿路拋丟,恰傍你當記號用,你果然追蹤到了,我有沒有好聰明?」

穆開微禁不住笑了,順手擰他後腰一把,隨即又幫他揉了揉當作回答。

她抬頭道,「你搶回皇上了,那……柳言過呢?」

「……跑了。」非常郁悶。

穆開微心頭緊繃,將他推開一小段距離,忙問,「所以他已識破你病弱體虛的偽裝了?」

豈料康王爺鳳目含淚,悲憤嚷嚷。「微微,那是重點嗎?重中之重的點是,柳言過那家伙竟敢要你跟他走?他把本王當什麼了?以為本王不在場嗎?!」想到妻子遭覬覦,理智完全崩壞的康王爺完全忘記自己那時隱伏在閣頂上,沒誰知道他在場。

「我剛跟他打照面,狠話還來不及撂完,他起腳就跑。還狂撒毒粉、放毒煙,要不是怕皇上被毒,本王老早已將他碎尸萬段!」兩手握緊扭轉,像扭的正是柳言過的脖子。

穆開微都覺無話可說,只想嘆氣。

待她往他身後一瞥,發現被拋在地上的興昱帝竟然不是昏厥,而是周身大穴被制,帝王的眼楮此時張得大大的,目珠還溜溜亂轉,把什麼都看進眼底似的……穆開微一口氣嘆得更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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