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以色侍妻 第7章(1)

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邢天官受傷不重,可總不能不處理,沐瑯寰安排了人,將邢天官送去客房,讓人再去請個大夫過府替他醫治。

打理完了目前該處理的一切事情,沐瑯寰轉過頭,便見到春雨剛覆上寧莫北胸膛的毛巾,立刻就被鮮血染成了刺目的紅。

她看著他胸膛上的傷口,似乎再也听不到別的聲音,只能听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亂跳著,每呼吸一下就好像有尖刀扎過來,疼得讓她忍不住發顫。

她想別開眼,卻又忍不住低頭看去,那些傷處的皮肉翻卷著,血肉模糊。

鮮血很快就濡濕了按在傷口上的巾子,根本看不清楚傷口到底是什麼樣子,就算撒了止血藥粉也一下子就被血給沖散。

沐瑯寰難掩焦急,緊咬著下唇,一會兒看著昏了過去的寧莫北,一會兒看向房門,怎麼華神醫還沒到?

頭一回她覺得等待的時刻如此漫長,就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她的心,又癢又疼,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用刀將心給剜出來,也好過現在揪心的痛苦。

在他面臨生死交關之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不僅僅是被他影響了心緒這麼簡單。

她腳步有些踉蹌地來到榻邊,緊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比平日里冷了許多,而那冰涼透過他的手心傳到了她手心,讓她的一顆心止不住的往下墜去。

以往總討厭他漾著痞子的笑容,膩歪地纏著她,可如今她竟希望能再見到他對她露出那樣輕浮的笑。

他的身體很涼很涼,而且好似一直在變冷,可能會失去他的驚懼,讓她朝著春雨和春雪啞聲命令道︰「再去灌些湯婆子來。」

彷佛是感應到了她的恐懼,寧莫北的眼皮輕輕顫了顫,然後微微睜開一條縫,透過那條縫,他瞧見慘白著小臉的她,他貪婪的瞧了一會兒。

原來,這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啊!

他迫切的想要撫上她的臉頰,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

「寰寰……」

就算用盡了力氣,喊出來的聲音也只像呢喃,但沐瑯寰听到了,她欣喜地抬眸,與他四目相對,她菱唇微顫,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一聲輕泣先一步逸出。

他瞧過許許多多樣貌的沐瑯寰,張揚的、恣意的、謀算的……可就是沒有瞧過哭泣的她,如今見了,他才知道她的淚不用多,只消一滴就能讓他的心像被人生生剜著一樣的疼。

「別……別哭……」盡避寧莫北每說一個字氣力便少一分,但他依不顧一切的說道︰「我不……會……讓……你孤單一人的……」

聞言,沐瑯寰的眼淚掉得更凶,盡避從嫁進郡王府後,他就沒讓她受過委屈,待她也好得很,可她從沒相信他對自己是真心的,她一直認為這樁婚姻不過就是一場交易,直到現在……

即使他身受重傷,卻仍只顧著她,她的心有了一絲甜,但也酸得厲害。

她傾身向前,本想抱著他,但他身上的傷實在太多了,她擔心弄得他更疼,只好臉頰與他緊緊相貼,听著彼此的呼吸聲,這般互相依靠,痛苦中又異常平靜,彷佛只要他們在一起,就什麼都不必害怕。

真希望就一直這樣下去……

靶覺到他的氣息愈來愈微弱,她本想著細聲安慰他,鼓勵他撐下去,可是月兌口而出的話卻變得有些惡狠狠的,「我警告你,你最好給我撐過去,要是你死了,我立刻帶著我的嫁妝改嫁給別的男人!」

一听,寧莫北著急了,不知從哪里來的精神,怒著一張臉瞪著她,虎吼一聲,「不準!」

「要是不準,你就給我好好地活著,活到咱們白發蒼蒼,再也沒人肯要我為止!」

沐瑯寰握著他手的力道更緊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愈來愈冰冷。

「不準嫁給別人,你是我的!」他急急地說道,緊接著又粗喘著氣。

瞧著他那緊張又認真的模樣,她的心一縮一縮的,泛著尖銳的疼。

她早該如此,早該放下尊嚴,不顧一切的听憑自己的感覺,接納他的。

寧莫北看向她,努力扯出一抹一如往常的痞笑,幽深的目光卻越發沉靜情人,「汝之所去,吾之將往。今日盟約,擊掌為誓!」說著,他奮力抬起另只手,輕拍了她的掌心三下。「寰寰,無論我去了哪里,我都會等著你……無論何時,此約無改。」

沐瑯寰看著寧莫北的目光黯淡下去,直到他緊緊地閉上眼楮,她的眼淚涌在腮邊,整個人彷佛靜立了一般,不會喘息,不會動彈,一直凝望著他,有一度她耳邊傳來吵雜的聲音,可漸漸的那聲音也遠去,她的眼中只有他。

而後屋子里好像進來了人,要將她拉離開,可是她卻緊緊地拉著寧莫北的手不放,只要不放手,他就不會離她遠去,所以她不能放,最後那些人似乎也放棄了,拿她沒有辦法,任她靠在榻邊的一角,怔怔地望著再也不肯睜眼的寧莫北……

他不可以這樣!

憑什麼莫名其妙勾動了她的心弦,卻又這麼不負責任的想要扔下她。

他難道不知道若是他現在走了,她以寡婦的身分待在庸郡王府得有多艱難嗎?望著那氣息微弱得幾乎像是沒有起伏的胸膛,向來胸有成竹的沐瑯寰此刻慌得像是個迷途的小女圭女圭。

寰寰,行不行?

那好听的聲音就像用琴瑟彈奏出來的一般,沉幽得能勾動人心里隱藏得最深的情感。

寰寰,信我一次,我必不負你。

那時她嗤之以鼻。

如里寰寰願意等我,我就會早些回來。

那時她心緒不好,只是斜睨了他一眼。

寰寰不知道,你喜歡就是我喜歡,喜歡什麼就告訴我,我想辦法替你弄回來。無論我去了哪里,我都會等著你……無論何時,此約無改。

腦海中不斷地回響著他之前曾經在耳鬢廝磨時,在她耳際呢喃的那些話,那時她嗤之以鼻,不願相信半分,可如今卻覺得那些話重中之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一直以為她不可能會愛上他,卻不知道自己早已在他的嘻笑痴纏之下動了心。

華大夫來給寧莫北看過傷口之後,她才知曉,狙殺他們的那些刺客在刀尖上抹了毒,如今雖然血止住了,毒卻不好清干淨,他的傷口腫起來,身子一直發著高熱,現在高熱總算是退了,卻依舊昏迷著。

望著沐瑯寰那滿懷希望的眼神,華大夫的神情有些閃爍,她沒開口問,但心中卻已知最壞的結果。

這樣不聲不響地躺著,連粥和藥都灌不下去,他到底還能支撐幾日,她雖不是大夫,卻也看得清楚。

可她心里總是有一絲感覺,只要她說說他想听的話,罵罵他的沒臉沒皮,有一天他就會睜開眼楮看看她。

可無論她多努力,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也不動,只有那輕淺微弱的呼息證明他還活著。

餅了好一會兒,沐飛霞上前將沐瑯寰拉離開床榻邊,扯著她到一旁的美人榻坐下,接過了春雨手中的粥,硬是塞進她的手里,命令道︰「吃!」

瞧著沐瑯寰像鬼一樣憔悴蒼白的模樣,沐飛霞很是心疼,她就不懂了,不過這麼短的時間,為何她那個總是讓人覺得跋扈飛揚的妹妹就完全變了個樣子?

听說庸郡王遭到狙殺、傷重昏迷的消息時,祖父也是急得不得了,當下就要來郡王府看看,但是被她給勸住了,她先來瞧瞧情況再說。

瞧著三妹現在這要死不活的樣子,她不免慶幸還好沒讓祖父過來,要不然祖父只怕會氣死。

「我吃不下……」沐瑯寰有氣無力地道。寧莫北一天不醒,她就一天無法安下心來,吃不下也睡不著。

「吃不下你也得吃,要不然你沒有力氣守著他。」沐飛霞不舍地罵道。

她昨天到了郡王府,便見識到雲氏那幾乎監視般來主院打探消息的陣仗,心中暗嘆她這個庶妹真的不容易。

旁人瞧她先是沐家的守灶女,錢權在握,卻從沒瞧見她為了家族的生意幾乎徹夜不眠的勞心勞力。

直到妹妹高嫁進了庸郡王府,她本以為妹妹能過幾天舒心的日子,那回回門,她親眼瞧見外表風流無雙的王爺注視著妹妹時的深情款款,雖然妹妹總說他們之間的婚事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可她還是暗暗希望妹妹能夠放下那該死的理智,好好接受他對她的疼寵。

模了模自己已經顯懷的肚子,若非妹妹請了名醫替她調養身子,這個孩子只怕不會這麼輕易就托生到她的肚子里,也因為懷了身孕,她終于在夫家站穩了腳步。

這些都是妹妹默默為她做的,可偏偏她是個沒用的,妹妹現在最需要人幫助時,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只能這樣陪著她,看顧著她的吃喝休息,免得傷了身子的根本。

「大姊,以前,我總覺得他很煩……」

每日沒臉沒皮的纏著,讓她恨不得把他暴揍一頓,可如今看他幾無生息地躺在床上,她的心又狠狠揪痛著。

為了松快一下氣氛,沐飛霞故意打趣道︰「你有覺得誰不煩嗎?」

她這個妹妹性子過于清冷,倒還真沒有什麼人能讓她覺得不煩的。

「現在覺得就算他煩,只要能醒來便好。」

「傻丫頭,只有真心喜歡上一個人,才會覺得他處處都是好的,便是原本討人厭的地方也會覺得挺好的。」

「嗯……」沐瑯寰勾唇而笑,那笑將她襯得更加柔弱,「我也覺得自己是這樣。」

她向來坦然大方,既然已經確認自己的心思,自然不會遮遮掩掩的,承認得很干脆。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沐飛霞問,嘴朝著後院的方向努了努,她指的是雲氏。

雖說妹妹是明媒正娶進郡王府的,但到底不到半年的時間,根基不穩,又無子嗣,若是雲氏有意刁難,只怕日子也不好過。

「刁難我嗎?那也要她有這個本事!」

瞧這幾天雲氏臉上掩藏不住的歡快,沐瑯寰敢肯定在打听到寧莫北傷重幾乎不治的消息時,雲氏必定是額手稱慶的。

雲氏顯然以為沒了寧莫北的保護,她就會任她宰割,所以這幾天鬧得很歡,派人來打探消息也不遮掩,活生生將寧莫北當成了個死人。

前幾天,沐瑯寰因為一心撲在寧莫北的傷勢上,也懶得理會她,任由她去折騰,反正愈折騰愈容易露出破綻,她還等著捉住她的痛腳,再好好的踩上一踩。雲氏真以為她是泥捏的嗎?這世上只要肯花銀子,就買得到權勢。「老夫人……老夫人……」

听到春雨幾個急切的喊聲傳來,且聲音越發靠近,沐瑯寰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只怕這回雲氏再也按捺不住,想要親自來探一探寧莫北的傷勢了。

沐飛霞臉色一變,起身迎了出去,擋住了門口。

雲氏來勢洶洶,頗有些不管不顧的態勢。「這都多少天了,也不讓我見王爺一面,你們這是要急死我不成?」她顫抖著手,中氣十足地喝道︰「王爺呢?他到底傷得怎麼樣了?」

「老夫人,王爺無事,只不過大夫交代過王爺得靜養,才不讓閑雜人等在院子里頭瞎晃。」沐飛霞到底是沐瑯寰的姊姊,雖然不其精明,可是態度卻很大方,就算面對雲氏,仍是不卑不亢的應對。

雲氏抬眸,看著擋在身前的沐飛霞,眸中露出了濃濃的鄙夷,不過是個商家女,也配跟她說話嗎?

「讓開!我今兒個非得進去瞧瞧不可,誰要再敢攔著我,我到皇上面前喊冤去。」

在所有人的眼里,寧莫北是她一手帶大的,雖然不是生母,但更勝生母,現在卻連他的生死都不知,便是硬闖,旁人也會替她一句護子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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