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奉頓了一會兒,轉頭對門口兩個親衛吩咐道︰「宣鏡、宣鎮,你們陪陳姑娘到街上走走。」
宣鏡跟宣鎮守在門口,方才也听到了他們的對話,表情雖然沒有任何波動,但內心對陳巧是敬佩的,他們可是第一次遇到敢直呼王爺名諱,甚至亂替王爺取小名的人,但最令人訝異的是,王爺居然沒有生氣。
任禹有點呆滯地看著陳巧興匆匆地離開,「爺,陳姑娘她……到底是真還是假?」他總覺得捉模不透她的個性,說是直爽卻又嬌氣,也不知道是真天真還是假單純?
軒轅奉也有些頭疼,「郁唯跟我說過他這個師妹,確實不容易伺候。」
幾年前,他在一次剿匪的行動中遇上了正在匪窩中作客的郁唯。
其實他要是再晚一點去的話,應該也不需要剿匪了,光是郁唯一個人就快將匪窩給拆光了。
他因此認識了郁唯,也才知道原來他就是機關谷谷主的兒子,也就是下一任的谷主,由于軒轅家跟郁家頗有淵源,所以他有意跟郁唯保持了通信的習慣。
幾年書信下來,郁唯的個性他不說了解十分,但也有個八分,用高傲兩個字來形容他還算是客氣的。
書信往來時,他們偶爾也會談到家人,這個小師妹他听郁唯說過,陳巧被收入機關谷後,深受所有人疼愛,其中之最便是谷主夫人,因為陳巧長得太像女圭女圭了,滿足夫人生了個臭兒子之後想要貼心小棉襖的夢。
也因為陳巧實在太乖巧了,笑起來臉上的小窩窩又甜甜的,就連最孤傲冷僻的谷主都很疼她。
陳巧被眾人寵得嬌氣十足,郁唯時常在信中抱怨帶她出門太麻煩之類的,但真帶她出門,他又舍不得她受苦,有時候羅羅唆唆的一封信里都是抱怨,只不過還是能從字行間看出來他對小丫頭的疼愛,也因為如此,他才會想要繞到鎮上買馬車。
不過既然已經繞到了別處,那就順道帶著那些尾巴繞遠點,讓那些人多一點時間動動手,看看這次能不能將這些蛀蟲給揪出來。
想到出發前收到從京城來的天子密令,軒轅奉臉色就沉了下來。
另一邊,在街上晃的陳巧,正好遇上了「天降美人」這種奇遇。
正確來說,遇上的其實是宣鎮,陳巧只是圍觀了一下什麼叫從天而降。
當陳巧抱著香甜的糖炒栗子經過一家飯館的時候,二樓傳來許多人的驚叫聲,接下來就是一道白色身影越過二樓的欄桿,往地面墜落。
她還沒反應過來,宣鎮就已經出手把她拉到一旁,同時伸手將摔下來的人給抱住,轉了幾圈卸了墜落的力道後,才把人往地上一扔。
陳巧都還來不及看清楚從天而降的人生得啥模樣,飯館里就乒乒乓乓沖出來一群人,其中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沖上去抱住被扔在地上的人。
「姊!姊!你不要拋下重樓!」夏重樓撲在昏倒在地的夏長卿身上哭喊著。
夏長卿其實沒有真正昏過去,只是從高處墜落的恐懼和悲傷讓她整個人一下子軟倒下來,好一會兒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她慢慢地爬起來,抱住弟弟安撫道︰「重樓,姊姊沒事。」
夏重樓嚇出一身冷汗,臉上也是涕淚縱橫,才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人從背後狠狠推了一把,摔到一邊去。
「想死?夏長卿,你生是我巫雅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巫雅惡聲惡氣地道,那蠻橫傲慢的模樣,讓他勉強說是俊秀的五官,顯得有些丑惡,接著他又對身邊的跟班吼道︰「還不把人給小爺我帶走!」
四個跟班顯然很習慣這樣的事,二話不說上前就要把夏長卿抓起來。
宣鎮跟宣鏡听到巫雅這個名字,眼神快速交換了一下,宣鎮才想上前制止這些人囂張的行徑,眼角卻瞄到陳巧把手舉高的模樣,正納悶她要干麼,就听到破空聲從她袖中響起。
「啊!」其中一個跟班瞬間中了一支箭矢,箭雖小巧,卻很有殺傷力,一下就射進了三分之一,箭頭全沒入對方的胸口。
听到同伴的慘叫,另外三人先是嚇了一跳,隨即轉為憤怒,就要攻擊陳巧,然而跟班甲卻發出更大的慘叫聲,捂著胸口的傷,眼楮一翻,昏倒在地。
陳巧向其他三人警告道︰「最好別亂動喔!」她舉著右手,穩穩地對著他們,衣袖滑落到肘間,能隱約看到她肘上有一個小小的箭矢,可見機關就在里面。
「陳巧?你怎麼在這里?」巫雅一見是她,語氣跟臉色都很難看。
陳巧無奈地撇撇嘴,「我也不想看到你這個討厭鬼,你越來越面目可憎了。」她不是在故意諷刺他,她可是說真的。
機關谷原本叫做天機谷,只後來某一任谷主的機關術十分出眾,漸漸地江湖上都稱天機谷為機關谷,天機谷的傳人自然也不是只會機關之術,就像陳巧的師父一樣,大概除了生孩子以外,他什麼都會吧。
陳巧除了學習機關術,還跟師父學習了相術,不過她的天分跟興趣都在機關上面,相術只學了一些粗淺的而已。
「陳姑娘,你認識他?」宣鎮訝異地問。
陳巧上前把地上的姑娘拉起來,夏長卿還驚魂未定,傻傻地被拉到她身後,而夏重樓則是被宣鏡抱起來。
「認識,他是個討厭鬼。」陳巧皺皺鼻子,毫不掩飾對巫雅的厭惡。
「哼!陳巧,你別以為你是機關谷的人我就不敢對你做什麼,那姑娘是小爺的妾,把她交出來。」巫雅氣得咬牙切齒,卻又似乎忌諱著什麼不敢上前。
陳巧才不理他,「我看你頭頂一片黑,肯定要開始倒霉,你還是快點躲回落月城吧。」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欺男霸女了。
巫雅听她這麼一說,臉色青白,心里又氣又驚,狠瞪了她一眼,這才一甩袖子走人,至于跟班乙丙丁要跟上自家主子之前,還很有義氣地不忘把地上的跟班甲給搬走。
宣鎮跟宣鏡都是一頭霧水,但也知道在大街上不方便多問,只好先跟著陳巧回到客棧。
陳巧領著那對姊弟回到客棧的廂房,要不是因為宣鎮、宣鏡也在一旁,客棧老板絕對會把人給趕出去,領著戴孝的兩人進來,這不是給他們客棧觸霉頭嗎?
軒轅奉也沒想到她不過去逛個街,也能帶回兩個麻煩。
陳巧將惴惴不安的兩姊弟給按坐在椅子上,她轉身翻出自己的行李,拿出一個小木箱,一打開就是一股藥味撲鼻而來。
趁著陳巧在幫那兩姊弟上藥的時候,軒轅奉已經從宣鎮、宣鏡口中得知發生了什麼事,當然,連那中箭的在幾個呼吸間就倒下的事也說得一清二楚。
「姓巫?落月城城主的兒子?」
軒轅奉身上有李王的爵位,北疆附近的三州也算是他的轄地,三州官吏是由吏部派任,但每一個主要的官員他都必須要了解,以免有奸細混入其中。
他記得落月城城主就姓巫,況且若不是一城之主的兒子,怎會有那底氣在大街上這樣肆無忌憚。
「爺,陳姑娘似乎與他有舊怨。」方才在大街上,宣鎮可是將巫雅對陳巧憤恨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
「將那兩人帶下去問清楚。」軒轅奉命令道。
早就上好藥的兩姊弟正抱在一起低泣,還不時對陳巧表示他們的感激之意。
等宣鏡和宣鎮將他們姊弟兩人帶了出去,軒轅奉才對著正在收拾藥箱的陳巧問道︰「巫雅是誰?」
「咦?你還沒問清楚啊?」她純粹只是口直心快,一點也沒有要諷刺他的意思。
幾次下來,軒轅奉已經習慣她的直接了,倒也不以為忤。「他是落月城城主的兒子?」
陳巧點點頭,坐到椅子上,「嗯,巫城主的小兒子,三年前我跟大師兄一起去落月城,幫城主改建四個城門的幾個機關,那時候遇見他的。」想到初見時巫雅的舉動,她就很不高興。
「我記得落月城城主的嫡次子叫巫仲才是。」軒轅奉在幾次大節中曾見過巫仲。
「巫雅是小妾生的。」陳巧回道。
時人日下還是以嫡子為尊,替嫡脈的兒女取名時,通常只有單名,庶子女的名字則是三個字,由此可見巫城主有多疼愛巫雅。
「他是怎麼得罪你的?」
「那時我自己跑出去玩踫上了他,然後跟今天一樣。」不一樣的是她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身為機關谷最小最受寵的小師妹,她身上防身的器具多得是。
當時巫雅的氣焰比今天還要囂張霸道,居然說要納她當第四房小妾,她很生氣,自然就拿些浸了藥的東西給他點懲罰。
「你也給了他一箭?」軒轅奉又問。
陳巧笑彎了雙眼,「嗯啊,只是箭上抹了月兌月兌粉,呵呵……」
「那是什麼?」
「是我大師兄研制的藥粉,給我防身用的,中了月兌月兌粉的人,半個月內身上的毛會全部掉光光,而且半年內都長不出來,好玩吧?光頭、光頭亮晶晶。」想到巫雅頂著一顆大光頭長達半年,她就樂得不得了。
見她笑得開心,軒轅奉卻笑不太出來,她只想到光頭,但他可是很清楚男人的毛不只長在頭頂……
陳巧的笑容突地一斂,沒好氣地問道︰「為什麼你都不管管城主他兒子?你不是王爺嗎?」
大師兄說過北疆鄰近三州都算是鎮北關李王的轄地,既然如此,那個壞蛋也算是他的責任,抓壞人不就是他的事嗎?
這些事太復雜也牽涉很多,軒轅奉自然不會跟她說。「嗯,明天就處理。」既然要拖些日子,他也不浪費這段時間,有些事情早有耳聞,就也一並處理處理吧。
陳巧偏著頭,疑惑地看著他,頰邊的卷發垂落,眼楮晶瑩剔透,就像個女圭女圭似的,很是可愛甜美。
看著這樣的她,他突然間明白為什麼巫雅會冒犯她,她雖然不是容顏絕麗的美人,但光憑她那雙剔透的眸子跟甜美的模樣,怪不得巫雅會見色起意。
「今日就在這里休整,明天早上再出發。」說完,他便離開了。
她望著被關上的門板,還在想著他說的「明天就處理」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