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籠罩的冉府,終于恢復一片晴朗。
笑容又回到冉疆臉上,與先前的陰郁比起來,簡直是寒冬春暖的差別。
大人心情好,連帶著府里的奴僕們也都大大松了口氣。
大伙兒這下是看明白了,大人對青兒那丫鬟有多重視,根本不是圖一時的新鮮,而是放在心尖上的。
扁看青兒失蹤後,大人的雷霆之怒便知曉了,把青兒帶回來後,不但沒有失寵,對她只有更珍惜,連向來喜乘快馬的大人,都改為乘坐馬車回來。
馬車還未到達,大人已經先派手下帶話回來,讓總管去請大夫,並命人張羅打理,上好的藥材和護命丸都先備著,就等著給他懷中的女人醫治。
車門一打開,就見大人手里抱了個女人,那寶貝的模樣,像是捏在手心里怕碎了。大人直接把青兒抱到主院的寢房,而不是姨娘的竹軒,這樣的待遇突顯了青兒在他心中的地位已不同以往,根本是以夫人規格相待。
就算回到冉府,苗洛青還是睡得不省人事。其實她是因為傷勢惡化所致,人處在發燒昏迷中,所以睡得沉。
冉疆抱著她,模著那熱燙的身軀,那張臉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他護得好好的女人,居然被人劫去,好不容易救回來,見她被折騰得如此憔悴,彷佛要殺人見血才能消去他心中之怒。
其實苗洛青的傷勢也沒有那麼嚴重,她現在之所以發燒,除了因為逃跑和傷口屢次裂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心神不寧。
心不安是養病治傷的大忌,在心神和體力俱疲下,突然松懈下來,這才發了高燒。在大夫連著兩日的醫治下,她的情況總算穩定下來。第三日退燒後,大夫便說她的傷勢已經穩定,只要好生休息,不再奔波勞累,便能痊愈。
聞言,冉疆陰厲的臉色才稍霽,而府中的人也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苗洛青的燒一退,沒多久便醒來了。
她睜開眼,看清自己再度回到這個牢籠,只是沉默不語。
她身上已經清洗過,但她沒有注意身上被換過的新衣裳料子有多柔軟高貴,她注意到的,反而是眼前這四個新面孔的丫鬟。
這四個丫鬟分別叫做畫眉、詩意、琴瑟、書香,以畫眉為首,見她醒來,領著其他三位上前拜見,並言明以後她們四人就是她的貼身丫鬟,而原來伺候她的蕊兒已經被發賣出去,穩兒也被調到外院。
這四名丫鬟雖是奴婢身分,但苗洛青觀察她們的言行舉止,有著與一般丫鬟不同的沉穩。尤其在接過畫眉遞來的水杯時,她瞧見對方手中的厚繭,那是長期握兵器才會有的。
看來這四名丫鬟全是會武的,她們可不像蕊兒和穗兒那麼好騙,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她將更難逃出冉府了。
想到自己的處境,苗洛青不禁心情沉重。
「青娘,奴婢為你梳頭更衣吧!」詩意微笑道。
苗洛青還在沉思,聞言只是輕輕點頭。
她臥傷在床,初醒來便想活動一下子身子骨,出去前,總得把一頭垂散的長發打理好。
琴瑟為她穿鞋,書香扶起她,畫眉則去整理床帳,苗洛青緩緩來到銅鏡前坐下,任由她們伺候。
當她抬眼瞄到銅鏡里的自己時,不禁一呆。
她的頸項上竟多了幾個紅痕。
她奇怪地用手撫著。「我這里是怎麼了?」
四名丫鬟彎起嘴角,露出了曖昧的笑容。
苗洛青疑惑。在這一世,她還是處子,但在前幾世,她早經歷人事,知道男女那回事。
她驀地恍悟。這是……吻痕!
她將自己的衣襟扒開,不僅脖子,那些紅痕一直往下延伸至胸前。
明知是吻痕,但她還是故作疑惑。「這些紅點是怎麼回事?」她想要確認自己的猜測,雖然她大概已經猜到了。
丫鬟們彼此撫唇含笑,最後是書香開了口,說她發燒時,是大人親自陪伴,親自喂藥,親自抹藥,一刻不離身,整夜守著。
苗洛青心中一沉。
親自喂藥?她昏迷時怎麼喂?該不是用嘴喂?抹藥……那男人幫她抹藥時,對著她,是不是想怎麼模就怎麼模?想怎麼親就怎麼親?
一想到那畫面,苗洛青不悅地擰起眉,將衣襟攏好。
詩意為她梳了婦人髻,讓她看起來精神多了,還添了抹婦人的韻味,風情更勝以往。
畫眉想要為她描妝,卻被她制止。
「別畫了,素面便可。」
她才沒有女為悅己者容,一點打扮的心思也無。
這時琴瑟從外院的婆子那兒接過湯藥,端進內屋。
「青娘,該喝藥了。」
苗洛青希望趕快康復,盡避這濃稠的黑藥汁光聞起來就很苦,她也毫不猶豫的喝下。但當她端起藥碗就口時,忽然想到什麼——
「這藥汁里是否加了安神的藥?」
「是的,青娘。」
苗洛青恍然大悟。難怪她睡得那麼沉,連冉疆在她身上造次,她都渾然未覺。
想到這湯藥一喝下去,又會睡得不省人事,她心里就排斥,卻不能讓人察覺。
「先放著,我睡太久,骨頭都生硬了。」
「大人交代了,為了讓您盡快痊愈,得按時喝藥。」琴瑟道。
「先放著。」她的聲音冷了下來,表情也變得淡漠。
她現在是她們的主子,她就不信,她不想喝,難道她們還能強迫她嗎?
丫鬟們便沒再勸,似是依了她。
梳頭更衣後,苗洛青站起身。「扶我回竹軒。」她不想待在主院。
這事丫鬟們並未阻止,因為大人也沒交代說不能去,因此四人恭敬地伺候她走出主院,用一頂軟轎將她抬回竹軒。
回到竹軒後,苗洛青發現不只是身邊的丫鬟換了,連竹軒內的僕人都多了好幾張生面孔。
他們的步伐更輕、更沉穩,都是練家子,這下可好了,身旁的貼身婢女都是會武的,院子里的下人根本是臥虎藏龍,人數不減反增。
苗洛青越是了解自己的處境,心情就越沉重,但這不是讓她最憋屈的。在她醒來後,便立即有人去北鎮撫司向冉疆通報,而她沒按時喝藥這事,也一並傳到冉疆耳里。
她才回到竹軒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都還沒坐熱,冉疆就回來了。
他一出現,苗洛青就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整個人都不好了。
冉疆一進門,那道深沉灼熱的視線就像貓盯上了老鼠,牢牢鎖住她的人。
見到她梳了婦人髻,身上穿著他為她備的衣裳,雖然臉色有些蒼白,沒有上妝,但在冉疆眼底,她美不美不重要,只要是他認定的女人,在他眼中就是美的。
在他星眸如火的盯視下,苗洛青垂下眼,故作嬌羞狀,其實是不想與他四目相對,因為她還沒想清楚如何應付他。
冉疆大步上前,很自然地坐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摟在懷里。
「把湯藥拿過來。」
他一下令,立即有人去辦。
苗洛青听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有人把她沒喝湯藥的事稟報給他知曉,他才趕回來。
這代表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人隨時匯報給他。這要是換作其他女人,只會心花怒放,但她不是其他女人,她是潛伏在冉府的剌客。
畫眉立即奉上湯藥,這藥一直用小火溫著,並未冷卻。
冉疆接過藥碗,遞到她嘴邊。
「大夫交代過,這藥要按時喝才會好得快。乖,喝了它。」他的嗓音溫柔,竟是耐心十足地哄著她。
苗洛青才剛逃過一劫,冉疆並沒有對她起疑心,她不會笨得這個時候忤逆他。男人討好女人時,女人最好識時務,尤其是像冉疆這種強勢霸道的男人。
況且她不喝,難道等著他親自用嘴來喂嗎?當然不!
她立即乖乖地喝下,那苦味直沖味蕾,讓人倒胃。
見她一口氣喝光後,冉疆立即把一旁準備好的甜棗拿來喂她。
苗洛青搖頭,表示不吃。
冉疆一臉意外。「藥苦,吃點甜的會舒服點。」
「不喜歡吃甜。」她說。就要嘴里都是苦味,好讓他嫌棄。別以為她沒注意,他一來,那雙眼就直盯著她的唇瓣,目光灼熱。
不過,她打錯了算盤,也低估了冉疆的厚臉皮,見她不吃甜棗,他也不勉強,卻把甜棗塞進自個兒嘴里,接著毫無預警地低頭吻住她。
他的吻既強勢又火熱,絲毫不介意她唇里的苦味,反倒像是在吃什麼上號的佳肴一投。
她不吃甜,那麼他就用嘴里的甜味來中和一下她的苦味,免得苦了他的小女人。
苗洛青渾身僵硬,差點就推開他,幸好及時忍住。早知他會這麼不死心,就自己乖乖吃甜棗了。但其實就算她自己吃了甜棗,結局還是一樣的,冉疆一進屋,目光一黏上她,就打算把人摟在懷里拆吞入月復了。
這個吻,還算他手下留情呢。
周圍有眼色的人不用主子吩咐,早就迅速退出屋外,把門關上,留給兩人獨處恩愛。
「唔—疼!」好不容易得了呼吸的空檔,苗洛青立即裝疼,想避開他的掠奪。
丙然,冉疆一听到她喊疼,便立即停止,但兩手卻沒有放開她,而是一直抱著。
「對不住,我幫你揉揉,不疼,不疼……」大掌輕撫她的背,特意避開傷處,極盡寵愛,極盡呵疼。
苗洛青本意是想讓他停止沒錯,卻沒想到他居然會向她道歉,不禁疑惑地抬眼瞧他,對上的是他深邃含情的目光,如此直白,毫不掩飾。
他的眉宇間沾染了俊逸輕淺的笑意,望著他的笑,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眼前的他與那個手段殘忍的他,明明還是同一張臉,卻感覺不像是同一個人。
這樣的他,讓她覺得陌生。
他盯著她,想再欺上一吻,她立即轉頭避開。
「我累了。」
雖然極力壓抑,但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透著排斥。
見她抿緊唇瓣,不肯給他親,他笑了。
「好,不親就不親。」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一點也不介意她的拒絕,反倒饒有興致地與她輕聲細語。
他的態度完全不同以往,如此寵愛,如此溫柔,而她對他的態度則是不咸不淡,不想惹怒他,卻也不想討好他。
苗洛青感到眼皮有些重,怕是藥里的安神作用開始生效,萬一睡著,不知道冉疆會對她做出什麼齷齪事,因此她強行撐著眼皮,推了推他。
「大人去忙吧,別為了我,耽誤大人的正事。」
她假意為他好,其實是希望他在自己睡著前快點走人。
「無妨,我等你睡了再走。」
他執起她的柔荑,放在唇邊,輕輕吻著。不能吻她的唇,吻她的手也好,而他輕吻她的手時,還在盯著她,目光火熱。
苗洛青呆呆地看著他,不禁對兩人發展出這樣的情況感到十分諷刺。
想當初,她一直想盡辦法誘惑他、勾引他,始終無法成功。他不好美色,冷漠的心像一塊冰,難以融化。
等她不想跟他有任何關系,拼命想離開他時,他卻不放手了。溫柔以待,還收她為妾。
她想跑,他還不讓,派了大批人馬搜索,緊追不放地把她找回來。
跋不走他,苗洛青也知道自己快要睡著了,因此也不忍了。
「我身上有傷,不可以趁我睡著時輕薄我,否則你就是小人……」她聲音漸小,沉重的眼皮終于禁不住困意閉上,陷入沉睡中。
冉疆挑高眉,瞪著她的睡顏。
她說什麼?小人?
他有些氣笑了,他對她這麼好,她居然給他拿喬,警告他不準踫她,還敢大逆不道罵他小人?
「膽子大了,敢罵我?」他伸出食指輕點她的鼻尖,威脅的語氣里有著三分寵溺。這丫頭拒絕他的親熱,已經不止一次了。
她分明愛他愛得連命都可以不要,卻又使性子拒絕, 得不行,這要是換了其他女子對他欲拒還迎,他還不耐煩去哄,不過對象是她,他便由著她了。
瞧她這可愛的睡相,人都睡著了,小嘴還噘著?,外表嬌柔,其實骨子里是個硬的。他失笑,低頭又去吻她。輕薄就輕薄,小人就小人,她都睡著了,哪會知道他干唔?
大不了這次不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