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城。
嚴錢待在建築師事務所的個人辦公室,臉色沉凝,若有所思。
昨天,他人到紐約,打電話給季曼凝,約她一起吃午餐,這是他首次主動約女性吃飯,未料被她一口回絕。
她並非直接就拒絕,而是先問吃飯目的——「要談飯店設計圖的事?」
「不是。只是想跟你吃飯。」他強調。心想連續送了三日情書,接著又送過花,應該是時機可以約她吃飯了。
「很抱歉,我謝絕與工作無關的飯局,只接受談公事的應酬飯局。」季曼凝聲音淡然表示。
听到她回絕,他不免失望,卻沒輕易就打退堂鼓。
鄭叔提過,有些女人會故意拿喬,要追求者更殷勤示好;有些女人則是真的不好追,尤其能力強、個性獨立自主的女性,而季曼凝是屬于後者。
他沒堅持再約她當日吃飯,轉而問她幾個問題,打算先了解她一些事——「你的興趣是什麼?」
「工作。」她簡言回道。
「放假休閑時會做什麼?」
「工作。」
「最想做的事?」
「工作。」
他有些一板一眼的接連問了數個問題,她給的答案都一樣。
他並不認為她是敷衍他,她儼然就是個工作狂。他不禁感到無措,不知該怎麼跟她繼續交談,而他原就是個不善言詞的人,只有專業領域,他才能徹底表達想法,侃侃而談。
此刻,他再度苦惱著該怎麼追求她,才能有進展?
他是否要繼續抄情詩寄給她?再每天交代人送花、送禮到她的辦公室?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內線響起——
「老板,有訪客。」助理艾蜜向他報告。
「我今天沒排約,不見。」被打斷思緒的嚴焱,悶聲說道。
不管是新舊客戶,他從不見沒排約就直接找他的人。即使他人在公司,也不會想跟對方踫面,直接交給底下的建築師,或由助理做接待。
「那個……對方說是你的小叔叔,你會見他。」艾蜜在說到小叔叔這字眼時,格外小聲。
她很懷疑那個年輕俊美的男人,會是老板的「小叔叔」?
嚴廢一听到來人,更不想見,直接要助理下逐客令,可忽又想到嚴世爵跑來費城,季曼凝是不是也跟他一道來?
他不想見嚴世爵,卻很想看看幾日不見的季曼凝。
他于是步出自己的辦公室,前往會客室。
「只有你一個人?」一推開門板,嚴焱看見里面只有嚴世爵,立時繃起臉容。
「我有帶美麗的女伴,但你不會想見,要她先留在樓下的車里。」嚴世爵笑說。
他有事來費城,也就順便來看看佷子,更為了這幾日嚴焱不尋常的行徑,特地來探他的心思。
「你若想見季秘書,要去曼哈頓。」嚴世爵刻意提醒。
「如果要談設計圖的事,我只跟她談。」嚴焱也特意申明,他可不願跟嚴世爵多談事情。
「那件事我全權交給曼凝負責了,我過來這里,只是順道來看看你。」嚴世爵一臉和善笑說。
盡避嚴焱對他總沒好臉色,但這也是叔佷倆多年來的相處模式,他習以為常。他甚至清楚嚴焱內心其實還是在意著他,否則大可將他當陌生人,相應不理,沒必要一面對他就臭著一張臉,輕易上火。
因兩人在家族中年紀最相近,在輩分上雖為叔佷,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不錯,是直到發生那件事,嚴焱對他難以原諒,也就一起存著疙瘩至今。
也是在那件事後,嚴焱十年來完全沒再交女友,令他心里一直過意不去。如今,終于發現嚴焱有中意的對象,令他不禁多關注。
一方面希望能幫上他;另一方面,卻又帶著看戲的一抹玩味心情。
嚴焱因過去那件事,記恨他這麼長時間,令他心里不免跟著計較起來,一有機會,也回敬他幾分。
「你用那種老掉牙方式,寄什麼情詩給曼凝,是鄭叔教你的吧?」嚴世爵調侃道。
聞言,嚴焱面容一窘,氣惱質問︰「你怎麼知道?你查看員工的信件?」
因尚未得知季曼凝住處地址,他直接將郵件寄到她公司,一時沒想過可能會被嚴世爵知情。
「我不需要做這種事,是曼凝拿給我看的。」一見嚴焱臉色丕變,嚴世爵和緩解釋,「她不是要取笑你才給我看那幾首情詩,是以為你在里面藏有什麼玄機,會跟飯店建築設計有關。她滿腦子就只有工作的事。」
听到這原由,嚴焱才沒那麼介懷,但被嚴世爵知情,仍令他感到困窘。
「還有,哪有送女人花,會送盆栽,還是送牽牛花!」提到嚴焱另一件更另類的行為,嚴世爵忍俊不禁。「送盆栽的事,不是曼凝告訴我的。你用你的名義,要花店人員指定把花送到她的辦公室,這麼招搖的行徑,我公司上下的人很快就傳開了。」
嚴焱緊據薄唇,神情很窘,更對刻意來調侃他的嚴世爵,感到氣惱。
「那不是牽牛花,是朝。」他悶聲強調。
生平第一次想送花給女人,他原要交代花店人員,包一百朵玫瑰,高調送給她,但細想後,認為那樣只是虛浮,沒能表達他的誠意。
他左思右想,不清楚她喜歡哪種花,之後不由得想到夢境中的朝顏。
他查到有名為「朝顏」的花,且那花語代表︰愛情、冷靜、虛幻。
他突生一念,特地尋找有賣「朝顏花」盆栽的花店,送了一盆朝給她。
「朝顏?那是只有日本人才這麼稱呼吧!」嚴世爵不免莞爾。
嚴焱怎麼會想到送那種花?
「你再怎麼無知,送女人花也要送花束,像玫瑰、香水百合等大方艷麗的鮮花,怎麼會送盆栽?還是名為牽牛花、喇叭花的盆栽!听來就很Low。不知道曼凝收到當下,面露什麼表情?」他都替對追女人生手到家、且顯得愚蠢的佷子,覺得不好意思了。
嚴焱過去也不是沒跟女往過,怎麼會連一丁點浪漫情調都不懂?
「那花叫‘朝顏’。」嚴焱臉色更難看,狠瞪他一眼,再次強調。他就是莫名堅持,只稱它的別名——「朝顏」。
嚴世爵嘆了口氣,有些無言。
「你也調侃夠了吧!不送,快走。」嚴焱轉身要離開會客室,不想再被他繼續調侃挖苦。
「我不是專程來調侃你,是好心要給你建議。」嚴世爵強調。幾句話又把嚴焱惹得火冒三丈,他內心卻感到快意。
他對這佷子的愛,是否有些變態了?
「什麼意思?」悻悻然轉身欲離去的嚴焱,轉過頭,看著仍坐在沙發的他,悶悶地問。
「你想追女人,怎沒直接問問身為情場斑手的小叔叔我?我隨便傳授你兩招也更管用。」
嚴世爵朝他眨眨眼,朗朗一笑,說得自負。
以他的外表和財勢,根本不需費心追女人,自有一堆美女排隊等著投懷送抱,但他也很懂得營造談浪漫氛圍,很了解怎麼得到女人歡心。
「對季曼凝那種女強人,絕不能用什麼溫吞古板的方式,寫情書、唱情歌根本白費功,殷勤送花、送禮也打動不了她。
「曼凝不在意物質的東西,她欣賞強勢有能力的男人。你要表現出強悍、霸道,果斷積極的一面,別婆婆媽媽的。」嚴世爵滔滔不絕,教導他該如何追求季曼凝才是正道。
嚴焱雖不屑請教他,卻不自覺听得認真,默默地全盤記下。
翌日,中午。
嚴焱在辦公室收到一件貴重包裹,還是由專人送到他手上。
昨天嚴世爵告訴他,會先送他一件禮物,足以吸引季曼凝興趣的禮物。
他忍不住探問,什麼東西能吸引季曼凝?
他問過她的興趣嗜好,得到的只有「工作」兩字。
嚴世爵笑說,季曼凝的生活確實除了工作,只有工作。然而,她近日卻對一件物品感興趣,而那物品亦是他非常感興趣,堅持要擁有的東西。
他這才意會過來,是那把漢代匕首。
飯店大廳古物展出的一周時間已結束,原本那把古匕首要先歸還瓊斯,嚴世爵要求對方多出借幾日,並大方表示要把古匕首送來費城,讓對它鍾愛莫名的他,得以親自觸模把玩實物。
嚴世爵也強調,會早日跟瓊斯完成交易,讓古匕首不用再輾轉送回倫敦,自己確實成為下一個擁有者,而待他完成飯店設計圖,才跟他談古匕首買賣事宜。
此刻,嚴焱盯著打開的木制長錦盒,一雙黑眸瞅著置在里面的古匕首,不由得一陣激動。
他終于能親手觸模這把古匕首,探究它對他存有什麼魔力?
他伸手,緩緩探向躺在長錦盒內的古匕首。
當大掌觸模到刀柄那霎,他腦中閃過一幅鮮明畫面,他身心猛地用力一震,那強烈感觸,宛如一道電流,頃刻間充斥他全身,不由得緊握住斑駁的銅金屬鋈金刀柄。
他對它涌起一股無比熟悉感,腦中頓時竄上無數畫面,萬馬奔騰、激烈廝殺,一幕幕戰爭場面如影片快轉般,在他腦海快速播放,混亂堆疊。
那些,曾是他一而再看過的夢境片斷,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畫面,此刻,竟有種真實的他一雙眼緊盯著手握的匕首,意識不覺飄飛恍惚……
彷佛,他曾經擁有它。
它對他似乎有著無比重要的意義。
他腦中混亂的影像片斷,逐漸定格,清晰浮現一段古代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