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之冷冷地看著她面如桃花的笑顏,明明是不請自來,卻說得好似兩人有約似的,且她還親熱地喊他的名。
他面上雖然冷漠,卻在她親昵地喚他「恆之」時,,心頭不受控地漏跳一拍。
「你來做什麼?」他冷問。
「來找你月下對酌呀!」
必雲希笑嘻嘻地道,絲毫未見白日的不愉快,也無被質問的尷尬,美眸笑得眯成一條線,上揚的嘴角好似天邊的月鉤。
「我的酒還放在你這里呢!」嗓音更是清甜嬌軟。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隨著她的走近,他眼底的幽暗也隱隱閃著跳躍的火苗。
她臉上的陽光絲毫不因他的漠而有絲毫減弱,反倒熱情得似要融化他的霜雪。
恆之冷漠地盯著她多久,她就對他笑多久。她既然敢厚著臉皮來,就不怕恆之不給她好臉色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若真要趕她,她相信自己連他的門都進不來,而且他還派人給她等門呢!
尚書府的貴公子嘛,氣性大點是正常的,這個台階定是要給他的。
不等恆之開口,關雲希就擺出低姿態,至于怎麼擺,她在來之前已經盤算過了。
「以後我會多注意,不隨便去壓男人了,好歹也得給你個面子,傳出去的確不好听,不過你也替我想想,我當時只身一人忙著逮他,外面又有他的人,我得速戰速決不能讓他跑了,我還想從他身上打探消息呢。」
褚恆之盯著她,板著面孔,聲冷如霜。「打探什麼消息?」
「那人叫楚應嘯,是巫江寨和官府之間的接線人。」
褚恆之眸中閃著異樣的光芒,直直地看著她,良久吐了一字。「說。」
「酒呢?你把我的酒放哪兒去了?」關雲希一邊說,一邊越過他,自行坐下,埋怨道︰「在家里真麻煩,連壺酒都不能喝,,時刻都有人盯著。」
褚恆之見她自來熟地坐下,擺明了要先喝酒才肯對他說。
這女人……也只有她敢這麼放肆。
他冷峻地盯了她一會兒,開口卻是朝門外命令。
「褚然,去拿酒來。」
門外的褚然听了,即刻應聲而去,心想褚善說得沒錯,公子的怒火果然跟關姑娘有關,人家一來,公子的氣就消了大半,還給人家酒喝。
恆之回頭,便見關雲希一雙眼閃爍著期盼的亮光,那完全就是饞鬼的眼神。他心想,若不是自己事先把她的酒扣著,這女人恐怕不會那麼識相地來找他。
不一會兒,褚然送了一壺酒過來,而不是一壇酒。
必雲希瞪大眼,語氣充滿了抗議。「怎麼只有一壺?我的是一壇呢!」
恆之冷冷地丟了句。「把酒拿走。」
必雲希听了,立即跳起來,飛奔上前,把將酒壺搶過來,對他露出討好的笑容。
「一壺就一壺!」心下卻將他罵了遍,居然把她的酒扣著,真是可惡!
雖然只有一小壺,但有總比沒有好,她在鼻下聞了聞,舒服得嘆了口氣,小啜一口後,一股熱流從喉頭流到胃,暖得她整個人都覺得輕飄飄的。
其實她也不敢多喝,這個身體沒經過飲酒的訓練,幾杯就醉了。
褚恆之把她一臉珍惜著喝的模樣看在眼中,勾了勾唇,轉頭吩咐褚然。
「去廚房拿盤下酒菜來。」
「是,公子。」
恆之吩咐完,一回頭,便見到一張如胭脂紅的臉蛋,靈動的美眸比平日增了抹微醺的朦朧,未醉卻已有迷醉的媚態,她雙手捧著小酒壺,一口又一口地啜飲,那模樣煞是惹人憐愛。
褚恆之盯著,不禁心頭意動。她這不經意的媚態勾得他心頭發癢,眼神也暗了不少。
這女人為了酒,連夜闖男人的屋子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幸虧他先前交代過褚善和褚然,就是怕萬一她來了,不小心驚動府里的暗衛當成刺客傷了,又或是萬一被逮著,讓人認出她是關家姑娘,把這事給捅出去。
府雖然規矩嚴謹,但是府中下人眾多,他不可能封住每個人的嘴,只能事先做好防範。
褚恆之走到門邊,對褚善低聲吩咐。「別讓任何人靠近。」
善心中一驚,這是要他將屋子周遭清場,不準任何人發現他屋中有女人。公子向來光明正大,不會做出暗室欺人之事,但今晚公子顯然有意為之。
「遵命。」
善面不改色地領命退下,他們兩兄弟之所以能成為公子的心月復,能夠近身伺候,靠的便是嘴牢,並且只听命行事,從不多嘴。
然送了下酒菜來後,便被善拉著退出去,兩人分頭行事,將屋子周遭全部淨空,不準任何人進入院門。
褚恆之關上門,回身走向關雲希。他本是坐在她對面,現在則坐在她身邊,把下酒菜擱在她面前的桌上。
必雲希見狀,一臉欣喜,也不跟他客氣,拿起筷子挾了就吃。
上回恆之見識過她的酒量,知曉她容易醉,因此先給她一壺,免得她喝醉了,什麼話都問不到。
必雲希吃了下酒菜,又喝到日思夜想的湖中仙,心里喜孜孜的,早把白天的不愉快都拋到腦後。
她看向褚恆之,見他只是盯著她瞧,面上淡淡的,沒有太多表情。
「吃完了?」他淡道。
她笑著點頭。「吃完了,不過……」她晃晃酒壺。「就是酒不夠。」
他看著她,沉默不語,這樣的他冷冷淡淡的,反倒讓人不好拿捏。
她該說的都說了,他給她酒喝,菜也給她吃了,這事應該就這樣揭過了才對吧?
她抿抿嘴。「好吧!我知道了,就喝一壺,多謝,不打擾了啊!版辭。」
邊說邊站起來,竟是吃飽喝足,就要拍拍走人了。
褚恆之也不阻攔她,只是淡淡地丟了句話。
「巫江寨的案子,疑點甚多。」
原本走到門口的人腳步沒停,一拐彎又轉了回來,坐回椅子上,睜著認真的眼楮盯著他,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他冷笑。「怎麼又回來了?」
她一臉真誠地說︰「難得來一趟,想多和你聊聊,請教、請教。」
她如此識相,真是令他又愛又恨。愛她的爽朗逗人,氣她無事就不留下,還得讓他拋出這個誘餌,才讓她回來,況且剛才是誰把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必雲希不是笨蛋,察言觀色還是會的,見他眼中似有余怒,心想,貴公子有貴公子的脾氣,心高氣傲在所難免,也罷,她今夜來的目的本就是來把對方的毛模順,好繼續任她搓圓捏扁。
「白日跟你不歡而敢之後,我這顆心就一直忐忑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晚上輾轉反側,想來見你嘛,又怕你不肯見我,就算見了,又怕你嫌我煩,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心慌無措著呢!」
不知如何是好?吃菜、喝酒時,一臉的滿足相,實在看不出來她哪里心慌無措了?
「把楚應嘯的事情說清楚。」恆之冷冷命令。
必雲希知道不能再逗他了,再逗下去就會把貴公子的耐性給弄沒了,她還是懂得適可而止的。
于是,她將當年楚應嘯如何從中協調、如何為巫江寨和官府之間牽線的經過告訴褚恆之。巫江塞當初要歸順朝廷,走的就是銀狐楚應嘯這條線。
這也是為何在發現那是一個陷阱後,她必須找到楚應嘯,清楚這件事到底是誰在從中搞鬼?
褚恆之這才明白,難怪她當時怒不可遏,原來她要查的便是這件事。
巫江寨因為剿匪而死傷無數,這筆帳確實必須查,如此說來,那個男人便是巫江寨這件案子的關鍵人了。
他一抬眼,便對上關雲希一雙埋怨的眼,他挑眉,「你在怪我?」
「我是這麼小氣、愛計較的人嗎?」
言下之意,就是說他才是那個小氣愛計較的人,這女人一逮到機會就不忘拐個彎損他。
也罷,他可不想因為這事再得兩人不愉快。
「你今日是如何抓到他的?」
必雲希本來正要說出口,但是話到嘴邊,她立即生出警戒,想起他的忌諱,便把話掐頭去尾,東減一段、西刪一行地述說出來。
她說當時她趕著出城,楚應嘯好心要護送她,她便乘機上了馬車,然後接下來的發展,就是褚恆之看到的。
她絕對不會說自己是如何與楚應嘯打情罵俏、如何用美人計降低對方的心防,以及對方又是如何想輕薄她,因為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褚恆之知道楚應嘯這個人很重要就行了。
「只有這樣?」他問,總覺得她跟那姓楚的之間沒這麼簡單。
必雲希故作輕松道︰「就這樣,我都說完了,接下來是不是該你說了?」
恆之見她一臉期昐,那微醺的美眸盯著他瞧,微張的唇還帶有淡淡的酒氣,眼底卻閃著意味不明的狡黠。
他突然轉身開口。「來人,再拿兩壺酒來。」
必雲希一愣,繼而心喜,心想這個褚恆之實在太上道了,又讓人拿酒來治她的饞蟲。
然把兩個酒壺送進來,瞄了他家公子一眼後,便低頭退出,把門帶上,心想公子這是打算把人灌醉再下手了。
基于上回的經驗,褚恆之知道,她只要多喝幾杯,便會把不該說的也說了,而關雲希卻不知道,自己重生在這個身體上,不只武功退步,警覺性也縮水不少。
褚恆之把酒壺遞給她,自己卻只拿茶水喝,與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待她喝得差不多時,他便問她。
「那個楚應嘯,你打算如何抓他?」
說到楚應嘯,關雲希便皺起眉頭。
「銀狐很狡猾,這回打草驚蛇,要再抓他不容易。」說完瞪了他一眼。「都是你誤事!」
開始罵他,果然喝醉了。
恆之不動聲色,又問︰「既然他出現在城中,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要再查到他不難。」事實上,他白日就已經布下眼線,派人去找了。
「要抓他,得用美人計。」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