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踏雪想上小廚房看看,才準備跨出門,驟然覺得眼前金星亂迸,噗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旋即倒下。
若非秋水眼捷手快的用身子護住她,伊人也用力抱住她傾倒的身子,她可能就跌倒在地了。
所有的人都嚇壞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一道黑影疾風般的席卷過來,力道之大讓一干婢女全部摔倒在地,盛踏雪的身子則穩穩的落在聞人復手中。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宛如來自地獄的修羅。
婢女們狼狽的爬起身,以頭點地的趴伏在地上,聲音發抖,「奴婢該死……」
聞人復面目猙獰,「來人,去請太醫!」
話落,屋檐上一抹暗影驚現,轉瞬即逝。
同時,聞人復大步流星的抱著昏迷不醒的盛踏雪進入內室,方把人放在床榻上,親王府中常駐的簡太醫已經讓溫故扛在肩上帶來了。
上了年紀的簡太醫一顆小心肝差點吐出喉口,幸好路上溫故已經把事情大致述說了一遍,他一落地就撐起虛軟的腳就往內室里去。
他把著盛踏雪的脈,還未細診,聞人復的話就砸得他手抖——
「究竟如何?她為什麼會這樣?」
簡太醫穩住自己,「王爺,請容老臣專心診斷王妃的脈象。」
聞人復眼神幽暗,喀的一聲扳斷了金絲楠木的桌角,不作聲了。
見到這一幕,溫故自是知道自家王爺有多著急,他想著自己要不要去助暗衛一臂之力,好趕緊把太醫令帶過來,若是王妃有個不好……他捏緊了拳頭,不敢再往下想。
「王妃這是中毒,老臣先給王妃施針,再開個解毒的方子試試。」簡太醫拿出銀針,在盛踏雪身上的幾個穴位下針。
「何毒?可有解?」
簡太醫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老臣無能,看不出王妃中了何毒。」
聞人復皺起了眉頭。
「王妃中的毒有些蹊蹺,老臣才疏學淺,從未見過。」
聞人復果斷的轉身出了瞻霽堂的門。
再回來,他抓過簡太醫已經開好、墨跡還未干透的方子扔給溫故,「去庫房找,庫房沒有的藥材進宮去要!」
溫故看著他手里抓著的碧綠瓶子,驚詫得說不出話來,一根指頭指著那瓶子直搖頭——那是大還金丹,世間只此一顆,是當年範神醫要離去時,留下給王爺做救命之用。範神醫說他就剩那麼一顆金丹,因為少了兩味藥,這三十年間再無人可煉制,若非情況緊急,命懸一線,能不用就不要用。
王爺一直很寶貝的收藏著,想不到為了王妃……
聞人復已將丹藥化在水中,然後一口一口哺進盛踏雪口中,就算溢出來也小心的輕輕擦去。
待他將一小碗金丹水全哺喂完,滿臉肅殺的他走到瞻霽堂外,看也不看那跪了滿滿一地的丫頭。
他以為他的府邸被干淨的了,想不到妖魔鬼怪仍藏匿其中。
伊人膝行到他面前,把頭抵在青石板上。「王爺,奴婢們罪該萬死,但奴婢真的不知道王妃為什麼會中毒,王妃在王爺出門後小歇了一會兒,起床後也只喝了一碗晴夫人命人送來的金絲燕窩——」
听到王妃中毒,她驚訝極了,這怎麼可能?可她再不相信也不行,好端端的人兒,上一刻鐘還跟她們有說有笑,轉眼就吐血倒下了。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王妃進王府門還不滿一天,倒下之前也只喝了一小碗的燕窩……
聞人復臉上明顯一怔,他拎起伊人直直去了顧宛晴的院子。
彼宛晴正坐立不安的等著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丫頭回稟,想不到聞人復帶著人闖了進來,滿臉肅殺,渾身寒意。
他一站定,就放下手里的伊人,伊人直接跌坐在地上。
「梅郎,你怎麼來了,晴姨听說踏雪中毒,她還好嗎?是誰下的手?她才到京城不可能與人結怨的!」
彼宛晴神情焦灼,擔憂全寫在臉上,要不是知道此時瞻霽堂肯定亂成一團,她過去只是添亂,她早就坐不住了。
晴姨急切的模樣不似假的,他與晴姨十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因為不相信,所以他親自來討個緣由。
聞人復的臉色蒼白,聲音是強自壓抑的怪異聲調,「這丫頭說,踏雪是因為喝了晴姨讓人送去的燕窩才中的毒。」
彼宛晴慌得不知所措,這根本是有人企圖陷害。「怎麼可能,我並未吩咐人送吃食過去呀!」
那麼是誰設下這一箭雙雕之計?晴姨有一點沒說錯,踏雪初來京城,不可能與人結怨,那麼,犯人就只可能是這個府邸里的人了。
聞人復掀唇冷笑,「溫故。」
「在!」
「去查!連瞻霽堂也一樣,給本王掘地三尺的查!」
有膽子動他的人,那最好也有膽子承擔他的怒火!這幕後黑手,他非找出來不可!
他踏出顧宛晴的院子之前,背著顧宛晴冷冷的留下幾句,「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晴姨暫時不要出院子吧。」
彼宛晴閉了閉眼,等她睜眼時,聞人復已經走了。
這孩子還是不信她的,對吧?不過,誰遇上這樣的事還能心平氣和得起來?她也不能。
回到瞻霽堂的聞人復正好踫上從里頭出來的太醫令和簡太醫。
聞人復等不及太醫令見禮完,劈頭就問︰「本王的王妃怎麼了?」
太醫令擦著額上的冷汗,「雖然這毒棘手了些,但王爺及時處置,制止了毒的擴散,又因為王妃的底子好,只要往後半年好生調養,便可痊愈。」
「太醫令知道這是何毒?」
「這毒有個名稱叫『忘憂草』,毒性霸道,幸好王妃只稍稍沾口,加上神藥相救,若是下毒之人下手時多添上那麼一小指甲片,就神仙難救、藥石罔效了。」
「那往後就有勞太醫令了。」
「老臣每隔一日會過來一趟,王爺請勿擔心。」
「我會去向皇兄請旨,從明日起你就在我的王府住下,專心為王妃療傷祛毒。」
太醫令看著聞人復沒得商量的臉,這是不答應也不行了。
「老臣還有一事想請教王爺,不知王爺給王妃喂下的神藥出自哪位神醫之手?」太醫令斗膽的問。
忘憂草毒性霸道,若非王爺第一時間處置得當,大大減低了毒性,否則即便等到他來,也是束手無策。
「是大還金丹。」
「是範一牙範神醫的大還金丹?」太醫令驚訝歸驚訝,但他听聞範神醫與襄親王是忘年之交,範神醫曾在京城短暫停留,據說為的就是王爺的腿,只是後來……
太醫令快速瞥了一眼聞人復的腿,暗自嘆息。
丙然,听聞此事,皇上大為震怒,除了命太醫令常駐襄親王府繼續為王妃祛毒,又接連派了數個太醫過來會診。
此外也頒下誥命詔書,賜與禮服,這動作等于承認了盛踏雪的王妃身分。
因為聞人復的命令,從來不許外男進入的王府後院陷入人人自危之境,溫故向來就不是吃素的,什麼憐香惜玉,他只要找出讓主子不開心的該死之人。
盡忠職守的他替聞人復清理著後院,即便面對皇上賜下的女人也毫不手軟,再多的咒罵都充耳不聞,偏偏進展不如他預想的快速順利。
聞人復則一心都撲在盛踏雪身上。
這兩天宮里接二連三的送來許多珍貴的藥材,就連嬪妃和皇子們也不願落于人後的巴結著,但聞人復卻十分的無感。
「王爺,藥煎好了。」阿瓦將藥端給聞人復,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下。
事發後,瞻霽堂侍候的人都被聞人復勒令在外頭跪著,王妃何時醒來,他們何時才能起身。
完全無懼聞人復強大氣場的阿瓦,自從盛踏雪倒下之後就守在瞻霽堂,打死不退,比誰都凶悍。
誰叫秋水等四個丫頭無一例外的跪在外頭,姑娘身邊怎麼可以沒有服侍的人,誰敢讓她走,她跟誰拼命!
聞人復只用難測的眼光眄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阿瓦便當作這是姑爺允許她留下來照看姑娘,更是雷打不動了。
聞人復來到床榻前,溫柔的將盛踏雪扶坐起來。「踏雪,該喝藥了。」
床上的盛踏雪睜開眼楮,臉色仍舊蒼白得一絲血色也沒有。
聞人復舀了口藥汁吹涼送到盛踏雪嘴邊。
盛踏雪試著抬手想自己喝藥,卻還是無法施力,只好乖乖喝掉聞人復送到嘴邊的藥汁。
「太醫說我底子好,只要將養些日子就能養回來,你的事情那麼多,就別整日的守在這了。」
「我能有什麼事,你就是我的大事。」
「我听阿瓦說,瞻霽堂的人都跪在外頭等你發落,這都過了幾天了,讓她們起來吧,我這不是醒了?」
「你在替她們求情?」
「我中毒錯又不在她們身上,王爺小施懲戒就可以了,讓她們再繼續跪下去,會出人命的。」
像是看出她的不忍,聞人復嘴角勾出一抹淡笑。「既然王妃替她們說情,我哪有不允的道理。」
照他的想法,留這些奴才無非浪費米糧,給她們唯一的一條路便是早死早超生。
聞人復的赦令一下,所有跪著的下人全癱倒成了一片,最後只能讓人扶著、扛著、背著、架著下去。
不吃不喝不睡不能上茅房,又不是鐵打的身子,誰吃得消受得了?
這一輪下來,不大病一場都算幸運的了。
至于秋水四人,拖著幾乎要廢掉的膝蓋在外頭等著謝恩,盛踏雪沒讓她們進門,吩咐她們一個月內都不必來輪值,好好歇著。
說是處罰,實則變相讓她們好好休息,現在可是入冬的天氣,不歇息好,那腿大概會落下病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