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要辦起喜事,那時間就過得十分快了,黎老太太彷佛害怕黎老爺子改變心意似的,執意在年前就把姜寧兒娶過門,黎老爺子拗不過,只好不管了。
三個多月的時間,整得黎家人仰馬翻,黎子衿的峻雅院得重新修整,家具又得訂做,姜老爺不管這女兒,于是連嫁妝都由黎老太太一手包了,妝台,新床,屏風,一個一個的訂單送出去,又添了不少私房權充姜寧兒的嫁妝,每天都是各種吩咐,各種問話。
忙,真忙,但錢多好辦事,銀子灑下去,倒也諸事齊全。
婚禮前一天,姜寧兒這才回姜家,姜太太很安慰,丈夫雖然寵妾滅妻,讓自己過得委屈,但至少女兒有樁不錯的婚姻,于是殷殷交代女兒得孝順公婆、孝順老爺子跟老太太,敬愛丈夫,最重要的是快點生下嫡子,才能立穩腳跟。
棒天早上吉時,黎家的迎親隊伍便來了姜家,但大雪連天,一路敲鑼打鼓也沒人出來看,迎親隊伍的眾人都想著,那剛好,走快點,天氣實在太冷了。
四人的紅色大轎,一路鑼鼓喧天,在雪花紛飛中熱熱鬧鬧的進入富貴巷,黎家拆了門檻,開了大門,迎接新媳婦進門。
邵怡然在黎翠雨的邀請下,也去了新房陪新娘,一屋子都是有往來的親戚跟小姐,沈姑娘,伍姑娘,全姑娘都來了,姜家也有幾個女兒過來。
姜家敗落,黎家卻是大好,姜寧兒從此是黎家的嫡長孫媳,跟她打好關系,有好無壞,何況黎子軒跟黎子均還沒訂親,說不定自己也有希望。
黎子衿住的峻雅院是兩進大院,一進五間房,前庭寬廣,有樹有塘,十分氣派,新房也大,窗子上的紅色剪紙十分喜慶,家具都是新的,雕刻繁復,一看就價值不斐,姜家幾個姑娘眼楮都看直了。
邵怡然再次覺得黎老爺子真是睿智,富養孫子,貴養孫女,看,姜家姑娘沒見過好東西,乍然看到東西就在外人面前失了態,黎家就算是庶孫,庶孫女,用的也都是好東西,在外頭自然不容易丟臉。
「恭喜大堂姊。」姜二娘討好地說︰「這陣子祖父祖母都在說這樁親事,他們很滿意。」
姜寧兒微微一笑,她在黎家居住多年,吃飯一直是四葷四素,昨天回到家里,這才知道,家里也是四葷四素,但不再分開吃飯,而是姑娘家一起吃,爺們起吃,大人一起吃,長輩一起吃,好節省開銷,下人也散去了不少,嫡出姑娘只剩一個大丫頭跟兩個粗使婆子服侍。
母親說,幸好她這時候嫁了,因為姜家撐不久了,再過不久可能要換上小一點的宅子,從小宅子出門,面子上總過不去。
十五歲的黎翠陶也笑說︰「恭喜大嫂。」
姜寧兒不想理二堂妹的話,卻不能不理未來的小泵子,笑嗔一句,「翠陶別打趣我。」
內心卻是覺得「大嫂」這兩個字听起來十分順耳,也不枉自己對大表哥一往情深。
「大嫂怎麼這樣說,我可是真心的,大嫂娘家跟我們有親戚關系,姜家門戶又大,這樣才配當大哥的妻子,不像有的人,家里沒人,嫁妝也拿不出來,卻還妄想嫁入高門,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听到這話,房中幾個姑娘都知道黎翠陶說的是邵怡然。
邵怡然人如其名,還是一派怡然,微微笑著。
狽咬我,可是我不會因為這樣去咬狗的,我就靜靜地看著你。
丙然,黎翠陶被她看得受不了,那種憐憫的眼神是怎麼回事,她應該要難堪,應該要哭泣地跑出去才對,怎麼還可以挺起胸膛的微笑?
沈姑娘噗哧一笑,伸手挽著邵怡然的手臂,「人也是有分別的,有的人眼中有書,有的人眼中只有錢,高下立判。」
沈姑娘是官家姑娘,她說的話自然有指標性,于是面對黎翠陶的不禮貌發言,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都露出一抹嘲笑。
黎子蔚是舉人,邵怡然是邵大儒唯一的孫女兒,朝廷上的門生誰不想照顧昔日恩師的孫女,娶了邵怡然,想當官?有官,想做生意?有路,有人照拂,什麼都方便,只有這種沒見識的才會用嫁妝看人。
黎翠陶一下眼眶紅了,拉住黎翠雨的手,「大姊姊也不幫我。」
黎翠雨無奈,其實她也不太想讓自己的朋友來,但祖母一直跟她說,表姊沒幾個朋友,讓她把自己朋友帶來,不然新房的姑娘們太少,新娘尷尬,新郎面子上也不好看,她是為了大哥臉上好看,這才請自己的朋友。
不過黎翠雨也真是不懂,翠陶挑釁怡然也不是一兩次了,但從來沒有成功過,奇怪的是,翠陶從不放棄,每次都把自己搞得下不來台,才要她出面挽救。
抱怨歸抱怨,黎翠雨還是笑著緩頰,「妹妹不懂事,還請大家見諒。」
「不會啊,我看陶表姊說得挺好的。」姜四娘見黎家光一個院子就這麼氣派,又听說跟她同齡的黎子均還沒訂親,心思就活終起來,「大表哥這等人品,本來就要大堂姊才能配得上,門當戶對,才能百年好合,黎家跟姜家,真再合適不過了。」
黎翠雨心想,什麼當戶對,當黎家人傻子?這是祖父念舊、祖母偏心的後果而已,姜家都幾年沒做新衣服了,姊妹們的衣服,都是大的給小的,小的再給更小的,還門當戶對。
這時候倪氏走進來,滿臉紅光,是,她是對姜寧兒不太滿意,但女乃娘勸她,「大少爺滿意就成,大少爺滿意,孩子便來得快,表小姐又大,肯定好生養,小姐就等著三年抱倆吧!」
被自己的女乃娘這樣勸,倪氏也覺得有道理,能生孩子的就是好媳婦,于是從興致缺缺變得積極起來。
倪氏帶了四盤一口大的點心,梅花餅,核仁糕,桂花卷,蓮子糖,每個都特意做小,讓姑娘們可以一口吃下去,不會壞了妝容。
「晚宴還要一會,都吃點墊墊肚子,佩蘭,也喂你家小姐吃些。」
幾個小姐紛紛謝過,這時候肚子的確有點餓了。
邵怡然就見佩蘭拿了幾個,從蓋頭下面小心翼翼地喂給姜寧兒,突然有點同情起姜寧兒,姜寧兒不漂亮,沒才學,恐怕也不知道黎子衿為什麼同意娶自己,這佩蘭手段這樣厲害,將來有得姜寧兒受的。
黎翠陶被黎翠雨一瞪後閉上了嘴巴,房中又恢復熱鬧,就是幾個黎翠雨的朋友說自己的,然後姜家姑娘拼命巴結姜寧兒。
倪氏也看出房中氣氛微妙,但她想,算了,有人熱鬧一下就好,這新房啊,最重要的是活人生氣,把氣氛熱鬧起來,孩子肯定來得快。
想到孫子,倪氏臉上就又露出笑容,卻沒想到魯嬤嬤匆匆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話,倪氏一听,臉色就變了。
邵怡然才想著發生什麼事情呢,很快的答案就揭曉了。
黎宗二的妻子吳氏帶著媳婦潘氏,女兒黎翠依上門,聲音遠遠傳來,「大嫂,恭喜你啊。」
黎老太太生了黎宗壹跟黎宗二兩兄弟,後來兄弟不和,黎宗二自請分家,當時還鬧了一陣子,讓倪氏來說,自請分家,有本事就滾啊,還在那邊吵著要分多少家產,笑話,從來只有兒子欠爹娘,沒有爹娘欠兒子的。
黎宗二當時還要求要拿三分之一,氣得黎老爺子直接用茶杯丟他,倪氏都還歷歷在目,鬧到後來,老爺子給了一萬兩,將二房打發了。
一萬兩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好好過日子,三代不用愁,偏偏黎宗二是個不切實際的,只想著要發大財,要給父兄好看,結果做藥材生意,買到假人參;做瓷器生意,又遇沉船;然後想做染布,買了桑田棉田,遇到蟲害。
簡單來說,黎完二就是不做任何研究,連那塊山頭兩年前就有蟲害都不知道,又買下來種棉花,能不長蟲嗎?
朋友提議,就投錢下去,一萬兩銀子短短幾年就所剩無幾,一家人越搬越遠,宅子越換越小。
這兩年,黎宗二的妻子吳氏就開始靦著臉頻頻回本家,用「夫君也想承歡膝下」、「松哥兒說想祖父母了」等理由,出招頻頻。
說白了,二房就是想回本家生活,但幸好公公英明,一律不準,當初有本事自請分家,那就當親戚,別把錢花完了又想回來當兒子。
黎老太太是想黎宗二一家回來的,可是一般事情她敢跟丈夫爭執,真正的大事,卻是不敢,只能在吳氏來的時候,塞些私房讓她帶回去。
吳氏帶著媳婦潘氏、女兒黎翠依進來,滿臉討好地道,「我這俗人什麼也不懂,就祝大嫂早日抱男孫。」
倪氏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吳氏連忙催促,「叫人啊。」
潘氏跟黎翠依趕緊道︰「見過大伯娘。」
丫頭伺候潘氏月兌了披風,倪氏有點意外,「佷媳婦肚子都這麼大了還出來啊?」重點是,她記得潘氏成親也沒多久,怎麼這樣快就有了。
潘氏笑說︰「大伯娶媳婦,我怎能不來。」
看到大肚子,倪氏仇恨也忘了,輕輕拉著潘氏到床邊,「寧兒,這是你二房的弟妹,現在有孕,你模模,沾沾喜氣。」
姜寧兒順從地放下隻果,伸手模起潘氏的大肚子。
吳氏笑咪咪,「這就是了,自己人,親熱一點,我這媳婦啊,過門兩個月就懷上,孕中好吃好睡,大夫每次診脈,都說孩子健壯,佷媳婦沾了喜氣,也很快就會有的。」
這話誰不愛听,倪氏頓時笑說︰「子衿媳婦要是半年內能有,我就謝天謝地了。」
倪氏跟吳氏又說了一陣,便帶潘氏夫給黎老爺子跟黎老太太磕頭,黎翠依便留在房中。
房中姑娘個個都穿新衣,布料上乘,款式新穎,頭面更是相互爭艷,黎翠依的衣服卻有點顯舊,盡避布料不錯,款式卻不新,不知道是吳氏以前的,還是潘氏的。
首飾可以讓工匠重新融過再造,衣服卻不行,總之能看出黎宗二那邊真的不行了,連個嫡出小姐都沒有新衣服,在這華貴的房中,能看出她真的很局促不安。
黎翠陶一臉不屑,黎翠雨怕她又出言諷刺,連忙瞪了她,黎翠陶這才消停。
邵怡然心生憐憫,在最愛漂亮的年紀,卻無法打扮得好看,明明是嫡長女,卻沒被養好,行事過于小心翼翼,恐怕吳氏滿心都想著要怎麼回家,這才沒力氣好好教養女兒。
眾人說笑聲中,黎翠依顯得格格不入,緊張不已,邵怡然便過去跟她說了幾句話,問她平常喜歡吃什麼,刺繡可拿手。
黎翠依有點緊張,但還是一一回答。
邵怡然笑著,這時手忽然一松,茶盞滑落,濺得黎翠依裙腳沾上茶漬。
見狀,黎翠依面露著急,她是有多帶衣服,但那套……更丑。
正不知所措的時候,邵怡然道︰「讓丫頭回去拿太麻煩了,上我那里換吧。」
見黎翠依猶猶豫豫的,邵怡然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
外面正下著雪,木樨跟鳶蘿細心給兩人打傘,走到了芳藹閣,蘇嬤嬤正奇怪怎麼帶了個姑娘回來,邵怡然便笑說——
「我弄髒了姊姊的裙子,嬤嬤去找套沒穿過的衣服來,我好賠給姊姊。」說罷,邵怡然簡單介紹了黎翠依給蘇嬤嬤。
蘇嬤嬤可是人精,一看黎翠依的打扮,再听自家姑娘那奇怪的借口,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趕緊配了一套衣服,槿紋衣,喜雀桃花襖子,翠煙碧玉裙,又看黎翠依頭發跟妝容都粗疏,心想這二房真的不行了,小姐身邊連個像樣的嬤嬤都沒有,干脆從頭幫她弄過。
這一來一往,待黎翠依回到了新房,居然只有黎翠雨一眼看出來是誰。
十歲的黎翠娟沒有心機,笑咪咪地說︰「堂姊這樣真好看。」
黎翠依有些害羞,但又有點高興,這幾年家里不行,她穿的都是母親的舊衣服改的,她知道自己不該任性,可是一次也好,她真的很想穿穿新衣服,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罷剛,她在邵怡然那邊照過鏡子,她從來沒看過自己這樣,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時倪氏也帶著吳氏、潘氏回來,突然看到黎翠依像換了個人,都覺得奇怪,但也不能直接問,只能假裝沒發現,「好了,喜宴準備要開了,貂裘穿上都到前頭去吧。」
邵怡然握住黎翠依的手,「姊姊跟我們一桌吧。」
黎翠依感激一笑,「嗯。」
宴席很熱鬧,足足上了二十四道菜,鬧新房不是姑娘家的事情,親熱的告別後,又相約春天宴會見,邵怡然這才往自己的芳藹閣中走,卻沒想到在垂花門前看到黎子蔚。
他穿著大氅,撐著傘,在月色下顯得身長玉立。
邵怡然不禁感到奇怪,是自己喝了酒,所以覺得他變得好看了,還是知道兩人的命運即將系在一起,對他感到親切,所以覺得好看了?
她沒有細思,只走過去,笑問︰「等多久了?」
「才一會。」
「你不去鬧洞房?」
黎子蔚一臉嫌棄,「我不喜歡那種惡俗的活動。」
邵怡然頓時想,同溫層的人就是好,她也超討厭婚鬧的,她前世時還曾想過,萬一有那麼一天,她一定要在新房放支棒球棍,誰敢鬧,自己就打得他滿頭包。
黎子蔚問︰「冷不冷?」
「剛剛喝了點酒,還熱著呢。」
「那好,我們走走。」
邵怡然知道黎子蔚一定是有話跟她說,心想,他們也快成親了,除了約法三章,的確有些事情該說清楚一點,總不能洞房花燭夜再來談吧,那多奇怪。
但她也不能請他進芳藹閣,男女有別啊男女有別,即便他們三月就要成親,也不能這麼做,不然黎家跟邵家都會蒙羞。
未婚夫妻房中獨處?不行。
未婚夫妻園中散步?可以。
邵怡然揮揮手,讓木樨跟鳶蘿跟遠點。
「去假山那邊吧。」黎子蔚提議。
假山?她現在看到假山就會想到黎子衿跟佩蘭,還有那句「讓我看看你有多白」,簡直陰影。
「還是水榭好了。」邵怡然說。
黎子蔚欣然同意,「也行。」
路上堆了厚雪,池塘也結了一層薄冰,天邊的月亮又大又圓,掩映在烏雲間。
邵怡然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今天是滿月,雪中觀月原來是這等情懷,這時候要是能吟上一首李白,肯定有趣,可惜她酒喝多,腦子有點渾。
「你那日提的約法三章,我都沒意見,但我這邊想補充一些。」
他們是合作關系,甲乙雙方都是平等的,她能提,他當然可以補充,邵怡然點點頭,洗耳恭听。
「我的父親不負責任,母親扶養我甚是辛苦,祖父雖然對我愛護有加,但畢竟是庶子嫡孫,祖母會有刁難的時候,我母親嘴上不說,但我知道受了很多委屈,我時間有限,你一定要替我照顧她,她不是會刁難媳婦的人,這點你可以放心。」
「沒問題,你母親愛我一尺,我就愛她一丈,要是老太太或者大太太給她難堪,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我會把她當成自己的母親,敬她愛她。」
結婚就是找對方優點,看,他沒先提姨娘,先提母親,多孝順的好孩子啊。
可以,子蔚,加十分。
「我這陣子也在思考,要繼續考進土,還是直接舉子出仕,我們的喜帖發出後,有幾個大人都主動跟我聯絡,說若想出仕,可以替我寫信,我跟夫子商量後,決定出仕,然後邊準備考進士,先生這陣子替我奔走,沈大人,唐大人,萬大人,聯名替我推薦,若無意外,明年春天就能進入欽天監,擔任夏官正的監侯,七品。」
邵怡然知道,欽天監就是古代天文單位,掌管歷法,幫皇室算日子,祈福等等,底下又分成春夏秋冬中,五個官正,每個官正底下有兩個監侯,黎子蔚擔任的就是夏官正的監侯之一,只是這里監侯的品級跟她前世了解到的不同就是了。
這個職務,不到權力中心,也比較清閑,但妙的是里面的人個個學問高,如果黎子蔚還想拼進士,那的確是個好去處。
七品不錯,到時候他身上有官階,人家不敢來惹他,但他又不用陷于權力漩渦之中,這種事情等以後考上進士,階級比較大再來就好,小闢兒禁不起斗。
等成親後,她就可以放心趴趴走了,這兩年邵家親戚從沒放棄過要她回江南,第一年找不到她,後來知道她入住黎家,不敢惹政商關系都良好的黎家,就頻頻寫信,一下說堂祖伯父想她啦,一下又是族兄要娶妻,讓她回家鄉喝喜酒等等。
她又不是傻子,孤身回江南,不就是讓宗親替她這孤女「保管」身上龐大的家產嗎?錢太多她寧願灑路上,也絕不給那些貪婪的親戚。
其實她記得祖父身子後來不太好時,有一個一表三千里的親戚帶著曾孫前來,說要把曾孫過繼給祖父,嘴上還說︰「這樣怡然就有哥哥了,以後也不用怕人欺負了。」
超不要臉,擺明了就是要邵家的錢。
她有把握,那群奇葩親戚一定還會繼續出招,不過等有了丈夫,她什麼都不用怕,七品雖然沒多高,但對鄉下人來說,已經足夠威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