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失態了。」季天佑為自己看見她的私密衣裳而道歉。
唐珺瑤連忙搖頭,言語間也有些無措,「不是的,是我現在的身子都是傷,不好看。」
季天佑很想笑她不擔心自己的抹胸被人看見,卻擔心自己身上的瘀青,但听見唐珺瑤的身上都是傷,讓他的心痛掩蓋過笑意,也不知怎麼的就順著她的話安慰,「你身上的傷不會讓你的男人對你失了興趣,他只會更加心疼你。」
這番話總算安慰了她,她彷佛感覺身上的痛楚也消減不少,「季大哥又知道了?」
「我知道,你若擔心的話,我對你負責,我做你的男人。」
「季大哥!」唐珺瑤推開了季天佑,羞得轉身不敢看他,「季大哥你胡說什麼?」
季天佑也被自己說出口的話嚇著了,並不是因為後悔說了想對唐珺瑤負責,而是認為自己這麼隨口承諾是折辱了她,「是我錯了,我不說了。」
在唐珺瑤看來,自他們重逢以來,季天佑總是一次次的幫她,要說是他們真有什麼青梅竹馬的兄妹情,倒不如說季天佑對她是一次又一次的同情,同情她守寡還要養公婆,同情她好不容易有了掙錢的好法子,家里卻被那個游手好閑的大伯連累,同情她無端遭罪入了獄還受到虐待,這才心頭一熱說出了不顧後果的話。
雖然季天佑是獲得通融得以來見唐珺瑤,但時間有限,此時獄卒進來了,唐珺瑤再不舍再害怕,也只能松開手。
「季大哥,你不要告訴我爹娘我在牢里發生的事,我怕他們擔心。」
季天佑則再次給了唐珺瑤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這一回,季天佑只是揉了揉唐珺瑤的發頂,確定她不再發抖後,這才站起身走出去。
唐珺瑤看著季天佑離開,才發現這個牢房有了他有多令她安心,感到溫暖,如今他走了,牢房里又只剩驚懼及孤寒……她撫著自己的發頂,覺得季天佑最後的舉動讓她有些失落,她更想要的,竟是他最初在那上頭落下的吻,好似最後他若不是只模模她,而是吻她的發,如今就能不這麼寒冷一般……
自從唐珺瑤入獄,何昆及花氏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每每詢問縣衙,總是得到還未定下開堂日期的回覆。季天佑說會想辦法後就沒了音訊,何昆幾乎想直接去找郭瑞豐說願意賣食譜了,但食譜記在唐珺瑤的腦中,他哪里有什麼食譜可以賣給郭瑞豐。
所幸這日事情有了轉機,趙東貴駕了馬車到何家接他們夫妻,說要前往縣衙作證,他們並沒有接到縣衙的消息,想必是季天佑從中出了力,但當他們問季天佑是否也會到場時,趙東貴只是神色一變,然後便堆著笑臉說東家有事不能來,只要他們放心,今天開堂肯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不止何家兩老是意外的,恐怕連李辰昌本人都十分意外,今日他一如以往把公事全交給金幕賓,自己在一旁閑嗑瓜子時,衙役來報府衙那里派了人來通知,說是一個時辰後,知府將來到縣衙親審唐珺瑤的案子。
自從當日季天佑威脅後,便沒敢再明著虐待唐珺瑤,他讓郭瑞豐派的那兩個婆子日夜輪流詢問唐珺瑤是否願意賣食諳,唐珺瑤不答是,她們便不讓她入睡,要等唐珺瑤答應了,再開堂草草了結此事,沒想唐珺瑤還未同意,卻先等來了知府。
李辰昌只得讓金幕賓快快安排一切,以免被知府看出端倪。
牢房里的唐珺瑤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兩個婆子突然不折磨她了,而她也已被折磨的累得當那兩個婆子一停手就立刻睡去的程度,當她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打理得清清爽爽,然後被架著上了堂。
知府看著一身清爽的唐珺瑤,反而瞪了李辰昌一眼——本來一個人入了獄就不可能不狼狽,但唐珺瑤被刻意打理過才送上堂,可見原來的模樣該是要更嚴重許多,才不得不將她打理一番。
知府看唐珺瑤還一臉睡意,雙眼滿布血絲,再見她被獄卒帶進來時不小心扯高的袖子下,留有滿是青紫的手臂,看那青紫的程度,季天佑說她一入獄便遭凌虐果然是事實。
「不過一樁小小的逃稅案件,怎勞大人親自走這一趟?」李辰昌在知府的身邊鞠躬哈腰的,不明白知府怎麼得知這個消息。
「你也知道這是個小案件,怎麼不快快開堂審案,是罰款還是放人不過一刻鐘就可判定的案子,怎麼拖了這麼久?」
「是屬下失職。」李辰昌理虧,只得自討沒趣的退到堂下,坐至側席。
知府接著命人帶上兩個婆子,不先審唐珺瑤逃稅一事,倒先審起了兩名婆子為何虐囚,兩名婆子沒想到知府竟然親自要審此案,一時嚇得開不了口。
「你們不說話是不敢,還是看不起本官?」
兩名婆子這才回了神,連連磕頭承認,並說是唐珺瑤一入牢房就趾高氣昂看不起她們,這才動手泄憤。
知府也不多言,立刻又調了郭瑞豐上堂。
那郭瑞豐可沉著許多,看見兩個婆子也沒心虛,知府問了兩個婆子是否是他所指使,他更是立刻否認。
「你胡說!我一入獄,你便派了你鋪子的掌櫃周源到牢房來威脅我,說是若不賣你食譜將有吃不完的苦頭,接著那兩個婆子便凌虐我,你還要狡辯!」
「唐東家,我知道在買賣食譜一事上我們是有了嫌隙,但你自己招惹的麻煩怎能隨意推到我的身上?我郭家上下幾十口人,都可以證明這兩個婆子不是我府里的人。」
「你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派自己府里的人進牢房。」
「你無憑無據還敢在堂上血口噴人嗎?」
「放肆!」知府驚堂木一拍,瞬時堂下鴉雀無聲。他自覺這案審得窩囊,堂堂一名知府卻得來幫下屬審這個逃稅的小案,說出去實在荒唐,但季天佑早把一切查明清楚,只無奈李辰昌不開堂便無法呈上證椐,才把證據全堆到了他眼前,逼他要來長嵌走這一趟。
此時他正窩著一肚子火,一副旁人別再招惹他的神情,「帶牙人周二。」
一听到牙人周二,郭瑞豐便鐵青了臉,雖然依舊沒露出心虛的神色,但多少還是有了破綻。
那日季天佑越級上告找上了府衙申冤,指稱郭瑞主因為與唐珺瑤的買賣不成,透過牙人周二買下兩名曾在大宅院工作過的婆子,將人送進牢里凌虐唐珺瑤,就連婆子兩人犯事入獄的苦主都找到。
由于所有的證據都到郭瑞豐身上就斷了線,所以盡避他懷疑李辰昌可能收了賄才讓郭瑞豐如此為所欲為,季天佑最後也只能對知府告李辰昌一個怠忽職守的罪名,他沒有時間再慢慢收集證據,只想快快救唐珺瑤,于是只能如此妥協……
知府也不馬虎,畢竟證據都到了眼前,很快就把設計整個事件的郭瑞主給定了罪。
此時坐在側席的李辰昌暗暗捏了把冷汗,幸好當時他听了金幕賓的建議,要郭瑞豐自己想辦法把兩個婆子送進牢里,否則此時他豈不也栽在這上頭了。
冰瑞豐眼色也好,知道知府找到的證據不足以證明李辰昌涉案,也不敢隨便攀咬他,何況把他供了,對自己不但沒半點好處,還多了個送賄的罪名,他不是傻子最後只得認了。
「郭瑞豐,你欲買食譜不成,竟然趁著唐氏因事入獄,見機行惡事,本府判你勞役三個月,並支付何家五十兩銀子,你服是不是服?」
冰瑞豐此時怎能說不服?既然事跡敗露了,只能承擔,「草民認罪。」
「何唐氏。」
「民婦在。」
「本府前來長嵌縣城前曾去勘過你的吃食攤子,雖然要說是鋪子還算牽強,但本府命人私訪,你那吃食攤的確門庭若市,足見繳稅也屬應當,既然你的吃食攤是近日才擴建完成,本府對過去未繳稅款可以既往不咎,但從今往後你必須確實繳稅,你服是不服?」
「民婦認罪。」
「至于你……李辰昌。」
李辰昌一听上司叫喚,立刻站起身來到堂前,屈身應命,「屬下在。」
「本府知道最近長嵌縣城的慶典在即,你轄內事務繁多,但案子沒有定期排審,還是難以擺月兌瀆職的疑慮,本府念你初犯,就罰你一個月的俸銀,從今往後不可再有怠惰情事,你服是不服?」
「下官知錯。」
「如此甚好,退堂吧!」
唐珺瑤再不甘願,也知道這是她最好的結果了,所以即便她知道李辰昌絕對也是促成此事的一環,仍只得吞下。
「珺瑤。」
「娘!」听見了公婆的聲音,本是跪著的唐珺瑤這才安了心,但一放松便失去了氣力,她癱軟在地。
花氏也心疼,立刻把兒媳婦給摟入懷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爹娘怎麼有辦法把知府大人給請來?」
何昆及花氏看了趙東貴一眼,知道人肯定是季天佑請來的,卻不知道季天佑為什麼人沒有到場。
「工頭、何嬸,先把弟妹給帶回家吧!這段日子她怕沒少受折磨,東家特地讓我駕了馬車來,就是想讓弟妹能快些回家休養的。」
何昆及花氏沒有扭捏,兒媳婦要緊,立刻道謝便把唐珺瑤扶上了車。
而唐珺瑤雖然在上堂前得以小睡近一個時辰,但察子審完終究是精疲力盡的,所以上馬車沒有多久她便昏沉入睡,連自己是被公婆攙扶下車的都不知道。
自然她也沒來得及問,季大哥既然救了她,怎麼沒來見她?
唐珺瑤回家足足睡了一日,醒來後又喝了好幾碗粥,這才恢復了體力。
花氏見她這模樣心疼,別說在她睡著的時候一直在旁照顧著她,見她醒來就說肚子餓,又知道她在牢里一日總得要餓上兩餐,怕她吃太快傷胃,還煮了粥給她,如今見她終于精神許多,也忍不住罵她倔。
「你這丫頭,不過是食譜嘛!你賣了便是,食譜再想就有,何苦這麼傷了自己?」
「娘,事情沒這麼簡單的。」
何昆也因為擔心,向莊園告了假在家里陪妻子及兒媳,听到唐珺瑤這麼說也不解,「他要食譜,咱們賣了還不成?」
「剛進牢里時,兩個婆子凌虐我,我本來的確是倔強不服軟的,也相信季大哥絕對會想辦法救我出去,可後來縣衙的人不讓我身上留下傷痕,改讓兩個婆子日以繼夜的強迫不讓我入睡,我撐不了三日便屈服願意賣了,但那兩個婆子卻告訴我,說郭瑞豐的條件變了,他要我另外再賣他十套食譜,而且要我立約絕不進長嵌縣城開鋪子。」
何昆了氣憤得大掌用力往桌上一拍,恨不得那就是郭瑞豐的腦門,自己能一掌拍暈他,「竟有人如此無賴!」
「食譜的確可以再想,但進城開鋪子一直是我的夢想,有了鋪子我才可以奉養爹娘,所以我絕對不能同意。」
「傻丫頭,我們在官道旁賣吃食,日子也是可以過得很滋潤的。」
「爹娘可以隨遇而安,但我不能讓爹娘繼續為生計操心,我打算進城開鋪子後,爹就可以不用到季家莊做事,再買個宅子,讓爹娘可頤養天年,到時若娘真還想擺攤子便當是活動筋骨,多個人到攤子幫忙便是。」
听到兒媳婦這麼孝順,何昆及花氏怎不動容,說來媳婦這回不肯屈服,全是為了他們兩老啊!兩老不知該心疼還是愧疚,何昆抹去老淚,花氐更是直接摟著兒媳婦哭了起來。
「如今沒事了,郭瑞豐入了獄,經此一事,縣太爺大概也不敢再為郭瑞豐做靠山來尋我麻煩,我們能繼續安心過日子了。」
「說來我們最該感謝的人是東家,他不知怎麼了,那日居然無法到場,我去莊園告假,問了張管事他也是支支吾吾的。」
花氏听孩子爹說起,也覺得該好好向季天佑道謝一番,這會兒听說了也有點擔心,想著總得看看才安心。「珺瑤,你去一趟莊園吧!好好跟季東家道個謝。」
唐珺瑤聞了聞身上的味道,皺起眉頭,由于她身上的青紫痕跡嚇人,花氏心疼得都她上了藥酒,如今她渾身藥味,不想帶著這一身的味道去見季天佑。
「我……我想先梳洗下。」
看唐珺瑤嬌羞地說要先梳洗才要去見季天佑,便匆忙地進房里拿了衣裳往浴間去時,何昆有些忍俊不禁。
「這丫頭,該不會是動心了吧?」
「你說珺瑤對季東家?」
「你上回為了見一個男人要先沐浴,是什麼時候的事?」
花氏立刻意會,也忍不住笑開,他們兩老並不反對兒媳婦改嫁,只是總覺得不舍,「……這丫頭,咱們也不知還能留多久?」
「只要東家也喜歡咱們家珺瑤,有他這麼好的歸宿,我立刻把珺瑤嫁了也可以。」
「你說……季東家喜歡珺瑤嗎?」
「不好說,畢竟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或許我們認為是情意的,其實都只是兄妹情誼而已。」
「是男女情是兄妹情,你好歹也探一探,才好有個底。」
何昆點了點頭,若是小倆口情投意合,兩人都有些年紀了是不該再拖延,只是東家都為了珺瑤那丫頭越級上告,真可能沒情意嗎?越級上告按律可是要……
「瞧,我怎麼忘了這件事,還疑惑東家怎麼了?」何昆突然一拍腦門說道。
「孩子爹,你在說什麼啊,沒頭沒尾的?」
「東家怕是受了鞭笞,下不了床啊!」
「季東家怎會沒事受鞭笞?你也說清楚些。」
「按朝廷律法,越級上告不論情節輕重,是真實是誣告,都要先罰鞭笞五十才受理。」
花氏一听大驚失色,衙門的鞭刑不出三下就能讓人皮開肉綻,更何況還鞭笞五十下,難怪季東家當天沒出現,怕是能清醒著指派趙東貴來接他們,都有過于常人的毅力了。
「孩子娘,咱們家不是有祖傳的金創藥十分有效,你去拿幾瓶給珺瑤帶去。」
「好,我立刻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