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秦大茂,季天佑便與張士瑋上馬離開,回程的路上,季天佑反覆思量,雖然一開始與陳景元做生意時,砍了他大半的利潤,但他也知道過去陳景元是像吸血蛭般的吸著宋氏的血,現在給陳景元的才是合理的價格,他的利潤雖然少了,但也絕對舍不得不與季家莊做生意,現下他若是真敢鐵了心違背雙方的默契,就肯定發生什麼變故了。
「士瑋,你去查查鼎祿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或是任何可能讓我們雙方合作關系生變的原因。」
「是!」張士瑋應命後,便快馬離去,只留下季天佑緩行回莊園。
才剛下馬,他就看見何禧川偷偷模模的往莊園外走去。
何禧川最近安分許多,但季天佑明白那是他已經找到了陽奉陰違的法子,總之沒出什麼亂子也就由著他,把他困在季家莊里總好過讓他又到外頭惹事,所以只要別出什麼大事他不會把何禧川趕出季家莊,省得他又成了何昆夫妻及唐珺瑤的麻煩。
但如今見他這麼鬼鬼祟祟的,讓季天佑心生不祥,這個何禧川過去是那種流連賭場及煙花柳巷的人,煙花柳巷也就罷了,只要他身上沒了銀子,妓院娼館的人立刻就會趕他出來,但賭場可不同,賭場只要肯定討得到銀子,是敢讓他立字據借銀子的。別說可以綁著他跟何昆夫妻要錢,何家尚未分家,看在唐珺瑤這搖錢樹的分上,賭場一定肯借他,到時又給唐珺瑤帶來麻煩,讓她決定為了不拖累他而打消同意親事的念頭可不行。
季天佑讓人將馬牽回馬房,就跟著何禧川的身後而去,好歹從軍多年,奇襲的事他干過不少回,掩去腳步聲難不倒他。
唐珺瑤為吃食攤來送煎餅,今天花氏門前告訴她有個客人訂了二十份煎餅要他們幫忙送,自從唐珺瑤打響了名號後,吃食攤的生意好得很,哪里有辦法外送,可那客人說若吃得滿意,未來可能會定期訂餅,又讓花氏金不得這筆生意,所以希望唐珺瑤午睡起來後幫忙送餅。
唐珺瑤自然是答應了,她提著蓋著布巾的竹籃來到指定的地方,是一間看來不起眼的小屋子,由于是在郊外,所以鄰居之間都隔了不短的距離,竹籬笆里有幾塊菜田,兩只雞在菜田旁散步,但看起來沒有人。
唐珺瑤到了屋子門前,往里頭輕喊了聲,沒多久便現一名與這小屋看來格格不入的女子,她梳著婦人發式,卻生得一張狐媚的臉,雖然穿著粗布衣裳也未施脂粉,但唐珺瑤本能地覺得她看來就不像是平常會做這種打扮的婦人。
「請問我這些煎餅是嫂子訂的嗎?」
「是,進來吧!我去拿銀子給你。」
唐珺瑤喑罵自己多心,她人都出現在這里,這里怎不是她的屋子,于是提著竹籃走進去,在廳里等著進房去拿銀子的婦人,等著等著卻突然听見一連串的踫撞聲,還听見那婦人嬌滴滴的哀叫聲。
「哎喲!疼死我了,妹子啊,嫂子我摔倒了,現在站不起來,你進來扶我一把可好?」
「好,嫂子你等等。」怕那婦人是因為摔傷了才站不起身,唐珺瑤循聲而去要幫忙,才剛進房,就被人由身後拿巾帕捂住了口鼻,她雖然死命掙扎,但越掙扎就吸入越多巾帕上沾著的味道,不久她便四肢癱軟,昏了過去。
那婦人正是肖氏,把唐珺瑤給拖上床後,這才往外頭走去,離開屋子。
這屋子自然不是肖氏的家,否則唐珺瑤來日若要告官,她豈不成了從犯?
這屋子的主人肖氏認識,平常喜歡把鑰匙藏在花盆底給忘了帶鑰匙出門的家人,她有回看見了卻不提醒,如今剛好派上用場,因這戶人家不到日落西山不會回來,她刻意換了裝扮,所以就算何禧川搞不定唐珺瑤而事跡敗露,何禧川只要不被當場捉住,誰都沒憑沒據。
何禧川早就在肖氏的帶路下探過路了,所以熟門熟路的進了屋子。
肖氏給他的建議他早就想付諸實行,而且強制婚配的消息一出,有越來越多人上門向唐珺瑤求親,爹娘胳臂總是向外彎的,他們到時若在那些人之中挑一個給唐珺瑤訂親,那他損失可就大了。
如今唐珺瑤對他的吸引力不是只有那處子的身子絕美的容貌而已,還有她那一輩子不愁吃穿的手藝。
何禧川走進唐珺瑤所在的房里,看見她已被安置在床上,他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就模了她的手臂。啊!書上說的膚若凝脂就是這樣吧!就算那些青樓里的女子肌膚模起來都沒有唐珺瑤的細致柔滑。
唐珺瑤皺了皺眉頭,因為她感覺到有蟲子在身上爬一般,讓她起了一股惡心的不適,她緩緩睜開眼,正好看見了何禧川那張放大的臉。
「你做什麼!」
何禧川沒想到藥效退得那麼快,但總歸人已經被放倒在床上,他一個大男人,強要她一個弱女子有何難?
「做什麼?看不出來嗎,當然是要吻你啊!」
「我是來送餅的,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訂餅的人是我,等著你上門的人自然是我嘍!」
唐珺瑤此時終于知道自己中計了,「那婦人是你的共犯?」
「這計還是她幫我想的,既然要你嫁我你不嫁,還招蜂引蝶的勾得那麼多男人上門求娶,為了牢牢抓住你這搖錢樹,只好先強要了你了。」
「我不要!」唐珺瑤推拒著想欺近她的何禧川,大喊著救命。
「你再喊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只是增加情趣而已。」
唐珺瑤不曾如此無肋,而在她這般害怕的當下,腦海里只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救命!季大哥!你在哪里?救我!」
「他?他才不會出現在這里。」何禧川說完又傾身要吻她,唐珺瑤尖叫著躲開,讓他撲了空。
可他這次還是沒能得逞,因為有人提著他的領子將他拉了起來,接著甩落在地上,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一頓痛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唐珺瑤坐起身子,瑟縮在床頭看,季天佑連連揮拳把何禧川打得鼻青臉腫嘴角溢血,就算他倒在地上了,還狠狠踢了他兩腳,直到確定他昏了過去,才來到床邊看唐珺瑤的狀況。
「珺瑤,你沒事吧?」
「季大哥……我一差點差一點就……」唐珺瑤哭得泣不成聲,將臉埋進季天佑的懷中。
季天佑也緊擁著他,不禁慶幸自己今天對何禧川多注意了些,這才剛巧救了唐珺瑤,若他今天沒跟著何禧川,那唐珺瑤如今的下場,他連想也不敢想。
「季大哥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我看何禧川鬼鬼祟祟的,以為他又要上賭場,怕他再次欠下賭債給你造成麻煩,就跟上了他,來到這里我看他熟門熟路的進門,還以為他與人妻苟合,想著總之不干我事,正要離開,就听到了屋子里傳出你的聲音。」
「如果沒有季大哥,我該怎麼辦?」
「所以說,你不能沒有我。」
唐珺瑤方才還感到絕望,可如今在季天佑的懷里,她便什麼也不怕了,她好想一直待在他的懷中再不離開。
「哪來的毛賊!」一句喝斥伴隨著一個手持扁擔的男子沖進來,他一看見季天佑坐在床邊便迅速上前,卻沒注意到地上的何禧川,絆著了他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男子先是被地上鼻青臉腫的何禧川嚇了一跳,伸手去探他鼻息,發現還有氣,這才松了口氣,回頭指著床上的季天佑正要開罵,就發現他懷中抱著一名女子。
「你是哪里來的毛賊?在我房里做什麼?」幸好他今天有東西忘在了家里,否則家里遭人闖入他都還不知道。
季天佑知道這人就是屋主,簡短做了解釋︰「這位大哥,躺在地上的人叫何禧川,你的屋子被他利用來做壞事了。」
唐珺瑤把自己怎麼來到這里的事詳細說明,由于肖氏的打扮與平常不同,屋主一下子想不出何禧川的共犯是何人,但至少抓到了主犯,要問出共犯不難。
「竟敢利用我的屋子做這種下流事,我這就去報官!」
「等等……」
季天佑听見唐珺瑤要阻止,臉色嚴肅,「你竟要阻止?」
「可他終究是爹娘的兒子。」
「他都這樣對你了,不將他送官我如何放心,總之這事沒得商量,他現在可是侵入別人的屋子,就算你不報官,人家也未必肯放過他。」
唐珺瑤不是要原諒何禧川所做的事,只是怕公婆傷心,但就算她有心要原諒,人家屋主的確不願意,看他已經拿來繩子把何禧川五花大綁便可知道。
「我這就去報官,這位嫂子,你大伯這種人不可原諒,你們且在這兒緩緩,我自去報官。」屋主說完後就走了出去,敢利用他的屋子做壞事,他不只不能原諒何禧川,不把與他合謀的那名女子揪出也不能安心。
「季大哥……」
「你啊,該得讓我怎麼擔驚受怕才夠?」
唐珺瑤的害怕漸漸退去後,在季天佑的懷中只覺得安心,「對不住。」
「你嫁我吧!這樣我看誰還敢對你懷抱妄想?」
看著趴在地上的何禧川,唐珺瑤的確認知到一個男人若不管不顧的強來,她確實是無法反抗的,所以買一個漢子假成婚,看來是行不通了。可是她就能這樣毫無顧忌的利用季天佑嗎?利用季天佑對她的同情,滿足對他動心的自己?
此時何禧川一聲悶哼,身子抽搐一下,唐珺瑤一驚又埋進季天佑的懷里,季天佑也立刻擁緊了她。
「別怕,我在。」
有人保護的感覺令她十分安心,讓她舍不得放手,她就自私一回吧!只要未來不強留季天佑,把假婚契約的對象換成他不就行了!唐珺瑤想著倘若給季天佑隨時離開的自由,那麼她也不那麼自私了吧!
「季大哥,我……答應嫁你。」
季天佑此時真覺得自己該感謝何禧川,他怕自己听錯,又問了一次,「你答應了?」
「是!我們來簽契約吧!」
「簽契約?」季天佑又墜入雲里霧中,方才她不是願意嫁他了,怎又突然說要簽契約?
「我不能信任的男子不能成為我假婚的對象,如果遇上一個像大伯這樣的……」唐珺妥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又縮了縮,才接著說:「可我信任季大哥,所以對象只能是你。」
「你……要跟我假成親?」
「季大哥現在是因為同情我、想給我一個歸宿,可有一天會出現一個季大哥真正愛著的女子,那時季大哥該怎麼辦才好?所以假成親是最好的了,讓我躲過朝廷的強制婚配令,有朝一日季大哥遇上真正心儀的女子,我們也可以隨時和離。」唐珺瑤捧著心,天知道季天佑若有一日因為另一個女子而離開她,會讓她有多痛,可是她不能自私地困住他,他為她已經付出夠多了。
「假成親的我們不會有孩子,若有一旦和離,而那時的你要是依然年輕,還是在強制婚配的範圍里,你怎麼辦?」
孩子……的確是一個問題啊!她確實想要有個孩子,若能是季大哥的,那便更好了。
「或許能在契約里……加一個孩子…借精生子?」
季天佑很憤怒,而且是氣得想把唐珺瑤的腦袋敲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卻又舍不得。她不相信他的真心,他可以慢慢讓她相信,但她居然連借精生子都想到了,這是她原來的計劃嗎?
「你原先想買一個漢子,就是打算若看對眼了,借精生子也可以?」
「當然不是!因為是季大哥我才願意考慮的。」
這句話雖然只認定了他,但季天佑一點都消不了氣,他好想跑到外頭大喊問蒼天,到底天意是在考驗他,還是玩弄他?季天佑氣得大喘著氣,卻因為心疼唐珺瑤,不舍得對她發泄,所以一肚子的怒氣無處發,他在房里來回踱步起來,只差沒念經消除怒氣。
唐珺瑤不明白季天佑怎麼突然生起氣來,她怯怯地看著他來回踱步,倏地,季天佑停下了步伐,嘴角微挑,唐珺瑤覺得那抹笑充滿了邪氣,卻依然讓人著迷。
「季大哥……」
「既然是契約,我們就算各取所需吧。」
「那是自然。」
「我給你一個季夫人的身分,讓你躲過強制婚配的律令,只要你準備好了,我也願意給你一個孩子。」
「真的?」
季天佑食指封唇,要她听他說完,于是唐珺瑤也乖巧地安靜下來,不再說話。
「但你可得盡好你季夫人的本分,在人前,敬我如夫,為我持家,甚至得協助我管理莊園的事務。」
唐珺瑤用力點頭,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掌家,且還是像季家莊這麼大的產業,但她會努力學的。
「在人後,我們也得相敬如賓,你需對我舉案齊眉,就如同正常夫妻一般,我可不想娶一個陌生人回家。」
唐珺瑤又是點頭,他們本就相識,相處也甚為融洽,這當然是沒問題的。
「最後一點,是我堅持的一點。」
「季大哥說吧。」
「契約何時終止,只能由我決定。」
終究季天佑還是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唐珺瑤雖然有些猶豫,但畢竟這個契約婚姻是她提起的,她也說了只要季天佑真正心儀的對象出現,他隨時可以提出和離,所以這個要求本也合理。
「好,同意。」
季天佑雙眸閃爍著一絲精光,唐珺瑤仍是涉世未深啊!他怎會由著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從此之後,兩人人前是夫妻人後也是夫妻,時機成熟了還能有個孩子,這樣跟真正的夫妻有什麼差別?
再說了,契約何時終止由他來定,這一生,她都別想由他身邊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