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做車子的東西,跑得還真不是普通的快。楚祈坐在夏孟苓身旁,看著她靈巧控制這車的樞紐,他發現這原理就跟駕馬一樣,重點是掌握在馬頭的方向。
比起第一次坐車時的緊張興奮,忍不住想探看窗外景致的模樣,此刻的他反而花比較多心力在觀察她如何開車。
看起來,她的手握住的是控制方向的裝置,而腳呢……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好像是往右踩速度會加快,往左踩速度便減慢。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一個應該是驅動車子前進的機關,一個則相反。
想他在大楚的騎術可是數一數二,駕馭這輛車應該也沒什麼難度才是,只是還得學學上路的規矩就是了。
「奇怪……」夏孟苓帶著狐疑的聲音揚起。
「怎麼了?」注意到她聲音中的不解與不安,楚祈神色一凜,凝重望向她。
「煞車好像……失靈了……」她眉頭緊擰,右腳不斷地試著踩煞車。
「這是什麼意思?」就像韁繩斷了,無法控制馬匹嗎?
夏孟苓睇了他一眼,以為他問的是煞車為何失靈,她焦急的道︰「我也不知道,本來都還好好的……」
懊死,偏偏在她開下坡路段的時候秀逗。
她使勁地將煞車踩到底,卻依然感受不到任何阻力,就像踩在一團棉花上似的,完全起不了作用。
「快把車子停下來!」楚祈也發現到車子正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沖下山,他神色凝重地催促。
「我剛剛不是說煞車失靈嗎?」她沒好氣地回吼,「要是停得下來,我就不用這麼緊張了。」
這麼說是失控了?!
他眉頭一皺,看著她明顯變蒼白的臉蛋,鎮定道︰「別怕,有我在。」他開始衡量抱著她棄車逃生的可能性。
不知為何,她原本慌亂的心竟因為他的保證而稍稍平復,這才想起腳煞車失靈,還有手煞車啊。
她真是個大笨蛋,竟然會如此慌張失措?多虧楚祈夠冷靜,否則還不知道要出什麼大事。
「我有法子了,」夏孟苓的右手迅速移到手煞車上,解釋道︰「現在車速太快,我怕突然拉起手煞車,車子會失控,你抓緊把手坐好了,若狀況不對,你就跳車吧。」
「我不會棄你于不顧的。」雖然不知道將面對什麼樣的危險狀況,但他堂堂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怎麼能丟下她獨自逃生?
聞言,她的心有些悸動,但她沒有時間多想了,車子已經有些控制不住的要擦撞上山壁。
不管了,即便有極大的可能會翻車,但總比直直沖下山崖或撞上山壁來得好,「我要拉手煞車了。」她大聲警告,隨即用力將手煞車拉起。
輪胎因為外力的強迫停止而發出尖銳刺耳的嘰吱聲,夏孟苓只覺得身子彷佛被一股力量往前拉,卻又被安全帶給扯了回來。
車子在兩線道的山路上打轉,彷佛陀螺一般眼看就要失控往山壁上撞去。
夏孟苓緊閉起眼楮等待那致命的撞擊,可下一秒卻發現身子被一雙強壯的手臂抱緊,接著感覺到一陣風撲面,然後是玻璃碎裂的聲音,再然後……一切已靜止,她只听到沉穩的心跳聲,以強而有力的節奏安撫她受驚的情緒。
「沒事了。」
他低沉的聲音自胸膛響起,男人獨有的氣息包裹著她,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情不自禁更加朝那堵堅實溫暖的胸膛靠過去。
察覺到她的脆弱,楚祈微微收緊了手臂,眯眼看向撞向山壁而不斷自引擎蓋冒出白煙的扭曲車體,為方才的千鈞一發感到驚險萬分。
幸好他這副身體雖然無法施展高強武功跟運氣護身,但不影響他俐落的身手。思及此,他下定決心要好好練練生疏的身手。
「轟隆——」忽地,一陣巨響隨著火焰響起,夏孟苓還來不及回神抬頭,整個人已經被楚祈壓在身下。
她可以感受到一旁響起尖叫聲,雜沓的腳步聲往他們這邊跑來。
「楚祈?」發生什麼事了?她推推楚祈,心不安的怦怦跳著。
「你們沒事吧?」路過的駕駛紛紛停車,下來查探幫忙。
他沒有回應,害她心頭一顫,連忙推推壓在自己身上的他,驚恐低喚,「楚祈?快回答我!」
他依然沒有吭聲。
她一顆心緊張的揪在一起,正想再用力推他時,卻听到他緩緩開口了——
「吵死了。」
雖然被他罵了,但這表示他沒事了。
夏孟苓吁了口氣,緊繃的身心總算放松下來。
楚祈皺皺眉爬起身,方才一陣灼熱的風勢朝他們襲來,讓他反射性地將她護在身下,強烈的震波則讓他有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回過神後,他連忙站起身,讓她也能跟著起身。
「已經叫警察了,你們沒事嗎?要不要叫救護車?」那些下車查看的駕駛們,圍著兩人問。
夏孟苓擺了擺手,「沒事了,謝謝你們。」
那些駕駛見兩人真的沒事了,這才紛紛離開,而夏孟苓則拉著楚祈往離火燒車有一小段距離的山壁處等警察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眯起眼望向起火燃燒的車體。
「應該是油箱爆炸了。」她不禁想,若他們沒逃出來,此刻應該是凶多吉少,想到這,她冒了一身冷汗。
爆炸?好驚人的威力,如果用在作戰,那大楚應該所向披靡了。
「啊——」夏孟苓驚呼了聲,拉起他的手臂瞧,只見一道擦傷自上臂延伸到下臂,鮮血淋灕,「你受傷了?!」肯定是保護她時弄傷的。
楚祈看了看自己的手,淡淡道︰「皮肉傷罷了,不礙事。」
看他還真的一副無關緊要、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的模樣,她真不知道要說他是沒神經,還是太勇敢。
明明光看那傷口,她都替他感到痛了。
「你沒事吧?」
看他不在乎自己的傷,反而關心起她,讓她心中不由得流過一股暖流,心想,好吧,以後她伺候他會甘願點。
對著他搖搖頭,她拍拍身上的灰塵,才發現自己還真的是毫發無傷。
見狀,楚祈勾起自傲的淺笑,「我說過有我在。」
夏孟苓的心怦然一動,看著他粗獷臉龐上帶著的自負神色與那挺直背脊帶來的尊貴氣勢,他的話,讓人不得不折服。
「你又救了我一次,謝謝你。」上次是間接,這次是直接,她欠他更多了,就算是被他賴上了也無可厚非。「你剛剛是怎麼把我救出車外的?」她只覺得身子被抱緊,然後就安然無恙的在他懷中了。
想到那抹縈繞鼻間、男人特有的氣息,她的心又不听話的怦怦亂跳。
楚祈噙笑,簡單帶過,「雖然你挺重的,不過我還抱得動,但若再重一些,恐怕我也愛莫能助。」剛剛他將她扯入懷中,運用俐落身手跳窗逃出,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事實上,若是照他原來的功力,他甚至能運氣護身、施展輕功,不過他現在這副身軀沒練過武,他無法施展十成功力。
夏孟苓愣了愣,隨即尷尬得紅了臉龐,沒好氣的道︰「我又沒叫你救我,誰叫你不听我的話自己跳車。」這個男人講話真的很機車,虧她剛剛還挺感動的。
「我是那種只顧自身逃命的鼠輩嗎?」他凝視著她,目光認真。
被他瞅得心慌,她撇開視線道︰「我怎麼知道,我跟你又不熟。」話雖這麼說,但其實她幾乎可以肯定的回答,他不是那種人。
「也對,我們不熟……可即便是自以為相熟的枕邊人都不見得肯拿出真心……」他突然黯下瞳眸,有感而發。
他言語中的痛楚彷佛砂紙劃過她心口般,讓她微微揪了下,看著他陷入深思的臉龐,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該怎麼接口。
難道,他曾被誰傷透了心?
她還在猜測,楚祈已經將視線放回焚燒中的汽車,忽地開口,「上次是花盆,這次是車子,下次呢?」
他的語氣雖然輕松,但眸底卻帶著沉思幽光。
這女人,該不會是跟誰結仇了吧?
夏孟苓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原本嶄新的車體此刻已被一團熊熊火光給包圍住,只能隱約看見車體輪廓。
這車子才保養不久,照理說不該發生這樣的意外才對,為什麼煞車會突然失靈?再思及他剛剛說的話……
她不禁猜測,難道又是……
這時,急促的警笛聲由遠而近,夏孟苓的心情跟著越來越沉重。
等處理完楚祈的傷口,並跟警察做完筆錄之後,夏孟苓才和楚祈並肩走出醫院,心事重重,所以靜默著。
楚祈觀察了她的神色,才緩緩開口,「你剛剛為什麼跟警察說你是不小心誤踩油門,因為一時緊張才失控撞上山壁的?」
她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解釋,只道︰「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起。」
「你在隱瞞什麼?」他敏銳地知道不對勁,看樣子,她似乎知道是誰想害她,卻不想說。
「總之若有人問起,你就照著我跟警察說的轉述就可以了。」她擺明了不想繼續討論。
「有人?」他已經嗅到這兩個字有特別含意。
「等等你就知道了。」這消息應該已經傳到黎叔耳中了吧?唉,看樣子得回去一趟才行。
丙然,兩人才步出醫院大門,一輛氣派房車已經停在門口等他們。
「夫人,先生吩咐我們來接您。」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從副駕駛座下車迎向兩人。
「我知道了。」夏孟苓儼然像換了個人似的端肅起神色,輕輕頷首,鑽進那男子替她打開車門的後座。
夫人?楚祈還在消化這個稱呼的意思,夏孟苓已經開始喚他。
「還不上車,磨蹭什麼?」
又來了,雖然口氣不好,但沒有拋下他的意思。楚祈的眸底閃過光芒,跟著坐進車內。
車子緩緩在街道上行駛著,他可以感覺到坐在前方的男子對夏孟苓似乎頗為恭敬,而夫人這個稱謂,在大楚只有已婚婦人、且嫁給具有一定身分地位的人才能被稱之為夫人,所以她……
楚祈斜睨了她秀麗的側臉線條一眼,不知道為何,已婚這個想法竟讓他覺得胸口堵堵的。
其實就算她已為人婦又跟他有何干系?他們只是因為不得已的緣分而暫時牽絆在一起,等他能夠自己生存後,自然是要離開,也不好纏著她不放。
這或許是因為他睜開的第一眼便是見到她,才會對她有特殊的親近感吧。
即便他努力分析自己的異樣,但胸口那抹煩悶感,始終像根魚刺鯁著,讓他十分不舒服。
夏孟苓可以感覺得到楚祈正看著自己,但她並沒有打算向他解釋什麼,她現在的心思全放在等會兒該怎麼說服黎叔,讓他相信剛剛那場車禍只是意外。
上回的花盆事件已經讓他心存疑竇,這次又來個車禍事件……依照黎叔精明的程度,她真的很擔心他會猜出是誰想對她不利,而這偏偏又是她最不想讓他傷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