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六天的游程,天星公主號再次返航香港。
待游客都下船後,船上的服務人員分區檢查,確定船內再無游客,這才回員工艙房拿自己的行李,夏雋棋也不例外,提著行李,叫了計程車就直奔總公司的辦公室。
檢討會︰這次有哪些客訴以及處理過程。
午餐︰基本上也還是在聊事務。
下次行前會︰特殊的客人、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人員調動。
等老董終于說了散會,已經下午兩點多。
大家都覺得很累,因為他們都一樣,明天下午要再次登上天星公主號出發。
夏雋棋拿起行李立刻往電梯走。
方律浩見狀,馬上追了上來,「雋棋,一起去吃飯?」
「不了,還有事。」
方律浩哭喪著臉,「你不要不理我啊!」
「我真的有事。」
「我不是故意要那麼八卦,你爸被拜金女騙過、我被騙過,我姊也被設計過,我只是怕你又成為受害者,何況,你也看到那人的樣子了,那麼老實,人時地都說得清清楚楚,一點都不像捏造的,所以我才會這麼信他。」
「問題不在你,在我。」
是他傾向了相信,跟方律浩無關。
他把過去的經歷加諸在李心心身上,而當一切都如此巧合時,他就相信了那是設計過後的結果。
他沒詢問,而是選擇假裝沒事,和她繼續下去,因為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真的愛上他。
但就像她說的,自以為的包容,其實是羞辱。
他的粉飾太平,是在踐踏她的心意。
「我一定是中邪了才會相信律宜的話……」
夏雋棋拍拍他的肩膀,「不,中邪的人是我。」
「雖然你這麼說,可是我並沒有覺得比較好……」
「因為我不是在安慰你。」夏雋棋看看手表,「別檔著,我真的有事情。」
方律浩終于看出端倪了,「趕時間?」
「我要搭等一下的班機去台北。」
「啊?台北?」听錯了嗎?
「沒錯。」
「那明天怎麼辦?」
「早上九點就會回來,放心,趕得及上船。」
那天李心心大暴怒,如果表情可以殺人,他大概要死上好幾次,但他沒時間解釋,也沒時間道歉,因為她的班機要起飛了。
他算準了到達時間打給她,沒接。
簡訊沒回。
來印有看,但只回了一句︰別再打。
接著當次的天星公主號就離開港口,到訊息為零的地方,他看著手機,無能為力。
如果是一般情侶吵架,可以打電話、發簡訊,甚至是殺到對方辦公室樓下等,只要肯花時間,總能找到機會跟方法,但他卻處于極端劣勢。
方律浩向他道歉,自責都是他多事,但其實夏雋棋並不怪他,因為最終的決定權始終在自己手上。
他平常並不是那種會在第一時間下結論的人,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很腦熱,然後就信了。
李心心不理他,就某方面來說也是他自找的,怪不了任何人。
在船上的時間還滿長的,他仔細想過究竟能怎麼做,回到香港時再撥那個她不會接的電話嗎?繼續傳簡訊給她?應該都沒用。
他應該做的是,站在她面前,好好道歉,取得她的諒解。
雖然時間有點急,但他還是訂好了機票。他記得她說過,星期一最忙,沒有一次是九點前就能回家。
如果今天沒有意外,他可以在核心科技門口等到她。
「我就去一天而已,明天該在船上的時候我就會出現。」
方律浩終于搞懂夏雋棋要去台北干麼了,「你是特地去找李心心的?」
夏雋棋點頭。
「明天就回來?」
「雖然我也想多留幾天,總不能為了私事而讓別人困擾。」船務工作繁重又復雜,不是隨便就可以找到人代班,郵輪上的工作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不能只為了自己著想。
方律浩有點猶豫的問︰「可是,她會听嗎?」
李心心的脾氣,比他想的還要大很多。
他是少爺,這輩子只遇過牛皮糖,每個都黏他很緊、每個都怕他生氣,不管怎麼吵架,都是女方先示好,在他的觀念里,女人就是要小鳥依人、輕聲細語,再有個性的跟他在一起,也得溫柔婉約,不然就是分手。
當然偶爾也會出現要他哄的狀況,但她們都很懂事,只要他願意開口,她們就願意被哄,一通電話馬上恢復相親相愛模式,無須費心,因為他條件好,不用費心對待女孩子。
至于夏雋棋,大可跟自己一樣。
夏家的家底豐厚,但他不愛張揚,外人看他是「歡樂游程」的員工,但其實也是夏氏控股的獨生子。
方律浩原本以為只要他亮出頭餃,在愛情世界可以更如魚得水,但他錯了,原來這世界上還真有女人不把嫁入豪門放在眼底。
知道律宜偷傳了夏雋棋的背景給李心心時,方律浩一方面覺得暈倒,一方面又覺得也好啦,哪個女人看到這等身家還不接受道歉呢?雖然這一定不是律宜的初衷,但結果好就好。
于是,隔天登船時,他一直留意好友狀態,沒想到李心心不但沒有主動聯絡,還連被動的接電話都不願意,當時他就知道,不只夏雋棋來真的,李心心也是來真的。
夏雋棋真的來愛,李心心真的來氣,于是一個猛聯絡,一個拒吭聲。
「你這樣飛去又飛來,萬一她還是不原諒你,那不是白費時間了嗎?」
「她應該是不會理我。」
「那你還去?」
「多去幾次,總會理我的。」夏雋棋倒是很看得開,「我做了這麼過分的事,不可能馬上挽回劣勢,如果只是飛個一、兩趟就要她原諒我,那也太為難她了。」
方律浩知道好友不是在開玩笑之後,忙說道︰「這時間不好叫車,我送你。」
夏雋棋欣然同意,「謝謝。」
看著最後一份文件從印表機列印出來,心心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泥馬的星期一,她終于可以下班了。
秘書課早已空無一人,跟她為伴的只有晚上吃剩的半個面包,以及早就變冰女乃茶的熱女乃茶。
氣溫是十三度,大胃王現在又餓又冷,這時候應該去吃小火鍋,要雙份肉,吃得飽飽的再回家。
穿好外套,按下秘書課的電源總開關,她開開心心地刷卡離開辦公室。
走進電梯,按下一樓的按鈕,心心抬頭看著上方樓層顯示,十八樓、十七樓、十六樓……心里同時想著那韓國泡菜鍋、四川麻辣鍋、酸菜白肉鍋也不錯……叮,一樓到。
「李小姐,這麼晚啊!」警衛照例跟她打招呼。
「是啊。」
兵、鍋、鍋——那是啥?
心心輕快的腳步在她看到中庭等候區沙發上的人時,瞬間定住了。
是夏雋棋?他來這干麼……不對,他怎麼會在這里?
她記得听他說過工作狀況,值勤三周、休息一周,沒記錯的話,他還有一個船次才能休假,重點是,這里是台北,不是香港。
夏雋棋听到腳步聲抬起頭,見到是她,很快的起身走向她。
心心心情復雜,但逃避不是她的風格,她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警衛也很好奇兩人的關系,一直盯著看,于是她領著他走出了旋轉玻璃門。
戶外低溫,冷得心心只想速戰速決,「有什麼事情快點說,我要回家。」
「那天時間不夠,沒能跟你道歉。」夏雋棋望著她,表情專注且鄭重道︰「心心,我不應該把你想成那種人,更不應該什麼都沒問過你,就擅自決定體諒你,對不起……」
她緊皺著眉,沒講話。
「你可能會覺得很荒謬,但我真的不是這麼沒有判斷能力的人,可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
「你想說,是因為我的緣故嗎?」心心眯起眼楮,表情很不滿,「因為你告白的第一天我們就發生關系了,所以覺得我很隨便?還是你以為我對豪門希罕得不得了,對你誓在必得?」
「不,不是那個意思,是你的關系沒錯,但不是你說的那樣……」不知為何,平常口才還算不錯的他,現下竟然有點結巴。
她斜眼瞪他,心想最好他能解釋出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
她到現在想起來還會生氣,會願意花時間听他說,是看在他特別飛來台北的分上,雖然她的想法仍有點矛盾,但心里有個小聲音告訴她,就听听吧,不過就是耽誤個幾分鐘。
「是因為我太重視你、太在乎你,加上巧合實在太多,才會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