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害 第5章(2)

木木東覺得他定是流年不利。

來到西苑國後便一直諸事不順,當他再一次灰頭土臉地回到客棧里後,他滿心沮喪地找上了公孫狩。

「師爺,咱們狼宗可得罪過文家?」

「文家?」公孫狩想了一下,「沒有。」標準的井水不犯河水。

「可他讓咱們做不了生意……」

這回他們自狼宗來到西苑國,為的是想拓展狼宗的貿易,而西苑國的領土與眾國接壤,交易往來各方面都便利,所以來自各國的商旅自然也匯集在這商業大國中,而這回他們來此的主要任務是,購買狼宗沒有的鹽和棉花。

事前老早就聯絡好的眾國鹽商,在五天前舉辦的鹽會上集聚,木木東照著那些鹽商的攤位一個個過去打招呼,順道想問問他們能否再壓低一點價格,豈料那天他一過去,那些原本說好價錢的鹽商不約而同地皆變了卦,不是改變心意不賣他狼宗了,就是駁了事前說好的價格,還一口氣漲價了不少。

鹽會上的生意沒做成,木木東自是不甘心,于是他再私底下走訪其他鹽商在西苑國的據點,沒想到他們一听到他來自狼宗,不是關舖子就是笑吟吟地送客,就連半點給他講價的機會都不給。

買不著價格合理的鹽,他沒想到連棉花也落得了個同樣的下場。

這兩日來無論他如何奔波,他就是時運不濟地處處踫壁,後來在一名長期與他打交道的攤商的指點下,他這才知道,暗地里與他狼宗作對的,是那個來自東南的百年世家文家。

听完了木木東的控訴,公孫狩百思不解地杵著臉頰。

好端端的,文家會沒事出手招惹他狼宗?

听聞文家那位當家的文大少,不是向來為人隨和,且挺崇尚和氣生財的嗎?他怎會刻意和狼宗對著干?這一點也不像那位大少會做的事。

等等……

「听說前不久文家大少剛娶了媳婦?」眼底閃過一道精光的公孫狩,慢了一步才回想起來另一條消息。

「是啊。」全武林都知道這件奇聞。

「他娶的人是……」

木木東神色古怪地看著他。

「黃金門的月穹。」當初他在听到這消息時不是還很震驚嗎?那麼快就忘了?

原來又是月穹那家伙搞的鬼……

「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公孫狩記仇地哼了哼,「等會兒代我遞張拜帖給文大少,我有事與他商談。」

「好。」不明所以的木木東,沒有多想的就著手去辦。

不動一根手指,只等了幾天工夫就等來了公孫狩的親自登門拜訪,文謹姿態優雅地坐在紫檀大椅內,興味十足地瞧著這名曾讓月穹踢過鐵板的同道。

一踏進被文家包下來的客棧樓層內,入目所見並非財大氣粗的金銀裝飾,而是高貴典雅的布置,公孫狩不語地看著那些由文謹隨車帶來的私家用品,無一不是名貴古董書畫、或是造價非凡的匠工精品。

只是在這與文謹本身氣質相互映襯的廳房里,並沒有那名與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女流氓的存在。

「公孫先生在找人?」文謹打斷了他的四下探看,玩味地看著他面上防備的模樣。

鮑孫狩也沒跟他客氣,「那個女人呢?」

「出門去玩了。」文謹一早就打發她與博格朗上街去了,「請坐。」

鮑孫狩大方落坐,不過他可沒心思與這仇人的丈夫閑聊,一開口就直指重點。

「文大少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點?」那個月穹會不會太不要臉了,竟沒度量地煽動個局外人來幫她報仇?

面對著公孫狩黑得都快滴墨的怒容,文謹還是一派濁世佳公子的風範,他微笑地道。

「我文家旗下的生意衣食住行無所不包,慢慢你就會發現,我的手還能伸得更長一些。」他也不過是讓手底下的人去與各商舖打了聲招呼而已,偏偏每個人就是都很買他文家的帳。

「這事文家真要插手到底?」

「嗯。」他揭開茶蓋,低首輕輕吹了吹香馥的茶湯。

鮑孫狩當下強盜本性盡現,「我狼宗從不受威脅。」

「狼宗以武立宗,我男兒國的男兒們又豈是什麼繡花枕頭?」他國內什麼不多,就是血氣方剛的男人最多,更別說男兒國數百年以來,一直就是用拳頭打天下的。

「你能代替男兒國的皇帝說話?」他又不是男兒國的當家之主,他不過是個商人罷了。

「當然。」文謹一臉的有恃無恐,「倘若他還想看下一本小黃書的話。」到時文謙別邊哭邊追著他要就行了。

「……」那個女魔頭已經把男兒國完全染黃了嗎?

文謹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公孫先生你也明白,其實這只是個人私怨而已,沒必要小事化大,壞了兩國交情是不?」

這當然是個人私怨,說到底不就是他和月穹結過的梁子,被這位文大少拿來當作由頭,再故意拿來做文章而已?

哼,那女人陰不過他就去找人告狀?她愈活愈回去了!

「你想怎麼樣?」公孫狩語氣陰陰地問。

「我夫人說,你坑了她一筆錢。」

「那是我應得的……」他忿忿地拍著桌案站起,一想到往日之恥他就有氣,「在她對我做過那種事後,她休想不付出代價!」

文謹偏首笑問︰「她對你做了什麼?」

「她——」公孫狩驀地止住嘴,哪怕面皮再怎麼厚,他也沒臉把那件丟人的往事在人前給說出口。

「既是說不出,那也就是沒什麼了?」如此難以啟齒啊,那他知道月穹干過啥事了。

鮑孫狩氣極反笑,「你何不回去問問你的那個好娘子?」

「不必問我也大概知道。」

「哼,她有那個臉面告訴你?」

很可惜文謹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吐血,「顏面那玩意兒,她從來沒有,更別說她還挺以無恥為榮的。」

「……」如此淡定從容,怪不得他會娶了月穹。

「不單如此,要是我不看著點,她的獸性還會不時跑出來,不小心就又會對人伸出狼爪子。」公孫狩所想得到的,他全都親身經歷過了,而他向來就奉行一句格言,那就是……習慣了就好。

鮑孫狩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既然你都知道,那你還……」

「就算如此,她還是我深愛的娘子,我文家的大少夫人。」文謹交握著十指,對他笑得飽含深意,「我這麼說,你可明白了?」

當兩盞茶的時間過後,等在廳房外的海冬青,不意外地見到公孫狩忿忿地踹開了門,邊走邊在嘴邊說著。

「哼,輸不起的女人……」以為傍上了個盲目寵妻的夫家她就可以大搖大擺橫著走了?早晚有天會有人收拾她。

在公孫狩氣沖沖地踩著大步離去後,海冬青把頭探進廳里一看,就見文謹正手拿著一疊銀票,當成扇子般地扇呀扇。

當晚帶著博格朗大肆采購回來的月穹,在收到那一疊厚厚的銀票時,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被坑了的錢竟還有機會回到她的口袋里。

「開心嗎?」文謹笑意淡淡地看著她的呆傻樣。

「開心!」她又叫又笑地跳至他的身上,不但又狼吻了他一把,還樂得想把他給抱起來轉圈圈,不過卻被他很堅定地拒絕了。

文謹走過站在原地點算著銀票的月穹,緩步走向浴房,並且刻意地……一路走,一路月兌。

月穹馬上就忘記她剛剛點到哪一張了。

站在水氣氤氳裊裊的浴房中,文謹月兌去了身上的內衫,露出完美得令人難以挪開眼的上半身,正當他想月兌上唯一的一件長褲時,他側過首,笑看著正趴在浴房屏風上偷窺的某人。

「想看美男出浴?」就知道她一定會上鉤。

「早就想看了!」既然被發現那月穹也不躲躲藏藏了,正大光明的去抱來一張小板凳。

「行,為夫洗給你看。」

「你今兒個這麼大方?」她還以為她會被他扔出去。

他懶懶拋下一記媚眼,「不想看就算了。」

「我想我想我當然想!」她趕緊將小板凳擺放在浴桶邊並且快速坐好,屏氣凝神地準備看他下一步的動作。

不負月穹所望,文謹拿下了頂上的發冠,披著一頭在燭光下反射著墨玉色光澤的青絲,徐徐緩緩地跨進了浴桶里,正當月穹不滿地想抗議時,他已自浴桶內扔出那條濕透的長褲,掬水洗過了臉後,他便仰首靠在浴桶邊享受著溫度適中的熱水。

「嘶……」某種詭異的音調自正擦著口水的月穹的嘴邊傳來。

文謹抬起一手朝她勾了勾,「想不想模模?」

「嗯……」她著迷地看著由他指尖滑落的水珠。

他在她湊近了身子時,挑起她的一綹發,將她拉到他的身前,隔著浴桶貼在她的唇上問。

「揉一揉?」

「好想!」冷不防遭他一咬回神,月穹掩著被咬痛的唇瓣答道。

「捏一下?」

「可以嗎?」

在把她釣得上鉤時,文謹輕聲在她耳邊問。

「先給為夫交代一下,你曾對公孫狩做過什麼?」她以為他會把此事就此放過,光只為她出氣而不問她理由嗎?想得美!

宛如被一盆冷水潑醒的月穹,這下總算知道今晚她為何會有特別待遇的原因了。

她結結巴巴,「就是、就是……」

「根據我的情報,夫人你下藥迷昏了他?」文謹可沒忘了在她回來前,海冬青那個情報頭子擱在他桌案上的那疊資料,里頭是如何詳盡道出她與公孫狩結梁子的始末。

「我那時年少不懂事……」她愈看他此刻格外和藹可親的笑容,愈覺得這會兒麻煩惹大了,因自家夫君的心眼,小到與他的笑容完全成反比。

「還畫了幾幅果畫?」

她唯唯諾諾,語氣里十足十的不情願,「不都被他給撕光了……」

「你就對公孫狩那麼念念不忘?」他冷冷地問,對她光只是在客棧瞄到一眼公孫狩的身影,就一直記著他的這事介意得很。

她還不知道她踩了醋桶,老老實實地都跟他交代了,「怎麼可能?他長得又沒你好看,身材也沒你的養眼,我干嘛要念著那個黑心奸商……」

驀地眼前一花,月穹還沒回過神來時,雙唇已被他擄獲,難得火辣辣又毫不掩飾的怒意,直將她親得頭昏眼也花,他還惡狠狠地在她的縴頸上咬了一記。

「往後連想都不許再想起他。」

「喔……」她向來也只記得欠她債的啊,既然現下都已經還上了,那她還記得那家伙干嘛?

「也不可以回味他的身材。」文謹最討厭她拿以前看過的男人來比較他的身材了。

她嘿嘿直笑,「反正我已經找到更好看的了……」

「還要時時刻刻心里都想著我。」他用力揉了揉她的臉,不滿足地看著她沒心沒肺的傻樣,並不忘藉機向她勒索。

月穹再如何被迷得心智都離了家,此時也嗅到空氣中的醋味,與他暗地里又在暗坑她什麼了。

「艷二娘,你的下限呢?」敢情今日的芙蓉出水就是源自他的妒意?他竟不惜犧牲美色來討價還價?

「喂狗吃了。」不擇手段這四字,在娶了她後早已是信手拈來的常態了。

達成目的後,文謹沒過一會兒,就將想要把手探進浴桶里的月穹給轟出去了,他慢條斯理地收拾好自己,走出浴房後,見月穹也沒回她自個兒的房,反而坐在桌案前拿筆寫寫畫畫。

拿著布巾拭發的他悄然無聲地看著月穹美麗的側臉。

也許月穹的容貌並不十分出眾,但她的眉眼還是很動人的,只是大部分的人在注意到她時,首先第一個所見到的,都是她張揚奔放的性子,而因此忽略了她的容貌,所以那些人自然也從不知道,當她安靜下來專心做一件事時,她美得傾國傾城,美得讓他恨不能傾心把一切都掏出來交給她。

見不著她這副模樣的人,他從不為他們感到惋惜,反倒覺得慶幸。

就是因為他們的有眼無珠,這才讓橫行霸道的月穹,在經歷過多年的江湖驚濤駭浪後,還能完完整整地來到他的身邊。

他想,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有多麼的高興。

她是他一人的,從未有人發覺她的美,也從沒有人,能像他這般將她給拿捏在手心里。

待到發絲已干,而月穹也畫得差不多時,文謹側躺在床上,對著那名抱著大作就想回房的月穹道。

「過來。」

月穹手抱著畫作側首看著他,見他面上波瀾不興,也無什麼詭異的神情,她不由得認真反省起,自己是否又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他什麼。

「你想做什麼?」方才她不是已交代得很清楚,心中絕無二人了嗎?

「自薦枕席。」文謹拉開薄被在床上拍了拍,「彭員外,您賞個光吧?」

月穹錯愕地看著文謹那張一如以往的面容,怎麼也想不出,他是怎麼能頂著那張正經八百樣,實際上卻是心思不純地勾引她的?

「不做別的?」一個新婚已久,卻怎麼也沒空洞房的男人,能老實到哪兒去?

文謹不答反問︰「夫人這是在期待為夫對你做些什麼嗎?」

听了他的話,月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竟恍然地發覺,她似乎……還真的曾想像過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來……

「你還想不想拿回公孫狩坑的那筆錢?要我沒收?」文謹不耐煩地再拍了拍身邊的床面。

那怎能行?

因貪財的軟肋被他拿捏得準準準,下一刻,月穹已將手中的珍貴圖紙在桌上放妥,然後走至床邊月兌了鞋上榻。

在她躺進他為她準備好的床上時,文謹不敢透露絲絲此刻心中的激越,他仔細地為她蓋好了薄被,在她的頰上印上一吻後,淡淡地對她道。

「乖,睡覺。」

月穹靜靜地躺在他的身旁,隨著時間的一點一滴過去,他卻半點正事也沒干上一樁,她不禁有些納悶。

他就這樣睡了?

那個老早就惦著想要與她洞房花燭夜的文大少上哪去了?此刻在她身旁睡得四平八穩的他,其實是哪個人假冒的吧?

可無論她再怎麼思緒翩飛地輾想,身旁的男人就是不動她一根手指頭,反倒是自他身上溢出來的溫暖氣息,讓出門揮霍他的金錢、並逛街逛得累了一日的她,漸漸地生出困倦,被催眠得有些昏昏欲睡。

像要恣意縱綻出此生最後光芒的燭光,在穿過窗欞的夜風吹拂下,驀然壯盛了些,那恰到好處的光亮,讓其實並沒有睡著的文謹睜開眼後,能夠仔細地瞧清月穹的容顏。

他側過身子將睡著的月穹抱進懷里,摟住她的細腰貼合著他的身軀,再埋首進她的發絲里低聲喃喃。

「我是你的,你知道嗎?」

一直都以內力降底了心搏的速度與緩慢了呼吸的月穹,像是沒听到他的低語般,依舊緊閉著眼,窩靠在他暖融融的懷中安睡著。

「你也快點成為我的吧……」

像是在靜極無聲的環境中,一顆水滴悄悄落在心湖中,發出了清澈悅耳,但又讓人無法忽略的聲音。因它的音韻是如此的清澈,又那麼地讓人打心底地覺得動容。

許久過後,在擁著妻子的文謹心滿意足地睡過去後,月穹睜開了無睡意的雙眼。

原來,他是……她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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