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寵小毒妃 第九章 心聲被听見(1)

秦歡和唐淵才一下山,就見到通往城鎮的官道布滿了士兵。

天要黑了,一排排的火把被點上,看似黑壓壓的一群人從平城官道走過來,唐淵隨手拉來一個路人便問——

「城里出了什麼事嗎?」

乍然見到唐淵這般像花一樣美的俊鮑子,這人有剎那間的愣怔,後來才慢慢開口道︰「官府好像在找一個十七八歲身穿黃綠色衣衫的姑娘,還有一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竟把平城原城都給封了,見人就查,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干什麼的……咦……」

說著,此人突然看了唐淵身邊的秦歡一眼,再看看她身上黃綠色的衣服,「姑娘,官府的人不是在找你吧?你跟我走,找到人,這城門才會開——」

話說一半,這人正要伸手去拉秦歡,下一刻便被唐淵給一掌劈昏。

秦歡嚇一跳,「你干麼打暈他?」

「難不成讓他通風報信去?看來長樂郡王很在乎你,這倒是讓人十分意外呵。」唐淵似笑非笑的低眸看著這一路都魂不守舍的女人。「還真如你所言,你若憑空搞消失,這位郡王爺當真不會輕易放過你。」

這話,也不知是嘲弄還是擔憂她的成分比較多?

換做平日,秦歡或許要為範逸對她所做的一切感動不已,可如今,她卻半點開心不起來,反而覺得虧欠這男人更多。

「我得走了,你也快點走吧,要是被人見著了你與我一起,恐怕會牽連到你。」

「沒想到你還會關心我。」唐淵自嘲道︰「我還以為如今的你巴不得從來就不認識我呢,若沒有我,你也許可以和長樂郡王相親相愛到老呢。」

是,他說的沒錯,她還當真巴不得從來不認識他。

要不是他,原主的記憶也不會開始片片斷斷的回來,要不是再次遇見他,她也不必知道那些事……

如今,她根本不是關心他的死活,而是擔心他若真被王爺給逮了,說出不該說的話,甚至揭穿了她不是秦歡的身分,那她可能來不及醫好王爺的眼楮就被處死或流放……

這男人說喜歡她,所以不會讓她待在別的男人身邊,當別的男人的妻子,听起來像是痴情,她卻總覺得是被威脅。

是,她真不喜歡眼前這男人,不管他曾經是原主的誰,單純的師兄還是心中的最愛,那都跟她無關,不是嗎?

她可以不管原主愛不愛這個男人,不管原主那潛藏在身體深處的意志,但原主曾經做過的一切,在外人眼中卻都是她做的,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也推諉不掉的。

想著,她的胸口又悶痛了起來。

秦歡伸手緊按住胸口,冷汗直流。

真是奇怪也,照理說,若這個男人是原主的愛人,臉紅心跳又心悸興奮是正常,但為何她此刻感受到的卻是抑郁非常又悶又痛……

「曼蛛兒,你還好嗎?」她看起來像是一副隨時會痛暈過去的模樣。

「死不了。」

唐淵再次探手過去替她把了脈,一樣混亂非常,卻完全無中毒跡象,也瞧不出什麼特殊的病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歡抽回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你幫我采花。」

「跟我客氣什麼。」

「你快走吧。那頭有人過來了。」

唐淵往她說的那頭看過去,當真有一名士兵模樣的人朝這邊走來,他臉一側,低眸笑望了她一眼,「那我先走了。有事你知道怎麼找我……」

「我知道。」她低下頭不想瞧他。

唐淵黑眸一閃,沒再多說什麼,瞬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人一走,秦歡整個人蹲坐到地上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雙手抱著頭覺得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這位姑娘……」

聞聲,秦歡抬起頭來迷蒙的看著那士兵模樣的男人,「你們在找長樂郡王妃?」

那男人一愕,「姑娘如何知曉?」

「我就是長樂郡王妃,帶我回去吧。」

說罷,秦歡整個人虛弱的往旁一倒,暈了過去。

士兵愣了一會,見這姑娘的年紀和身上穿的衣服,果真像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人,這才忙不迭大聲喚人過來——

「來人!郡王妃找到了!快通知華大人!」

長樂郡王府的忘憂園里,燈火通明。

園外人聲吵嚷,爭相探詢著忘憂園內的狀況,或悄悄議論或將消息轉送到一旁怡太妃住的福馨園去,而園內,除了方才進來過的大夫,屋內安靜一如既往。

門開,風吹動了燭火,華月進屋,很自然地看了躺在床上的秦歡一眼,見她昏迷中依然雙眉緊蹙,像是在作惡夢一般,目光再移向她那只露在被外的手,此刻正被一只大手給牢牢緊握。

從來,都是旁人憂心這位爺,打從王妃進門後,這位高冷無比的爺倒是屢屢為旁人憂心了。

「爺,要不喚醒王妃?」

範逸沒有回頭,就只是坐在一旁「看」著她。

「大夫說王妃這是思慮過重氣血滯阻導致的突發性昏迷,爺,近月來爺日日與王妃同床共枕,不知王妃睡得可好?」

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倒了範逸。

他夜夜好眠一覺到天亮,一開始便知是屋內那夜夜點著的安神香之功效,他沒問也沒讓人換掉,為的就是讓他身邊的女人可以因此不被惡夢所擾,難道,只有他睡得好?她卻依然睡不好嗎?

「本王之後會注意的。」範逸低喃了一句,這才轉過頭來,「可問出什麼了嗎?」

「發現王妃的士兵說,王妃先前好像是跟一個穿著挺高貴、手上還拿把扇子的男子在一起,當時那邊除了王妃,還發現一個倒在地上的百姓,醒來問他話,他也說看見類似模樣的男子跟王妃在一起,而且應該是那男子把他給劈昏的,他還說雖然當時天色已有些昏暗,卻一眼便覺得那男子生得極美,但要他詳細描繪出來卻是無法……」

範逸挑了挑眉,「生得極美?」

腦海陡地想起成親前在上等香英雄救美的那一日,那位企圖強行帶走秦歡的男子就是自稱花容月貌,無人不識……果真是生得極美的男人才會如此自負的說出這般話來吧?

「是……」華月莫名地瞧了他一眼,「爺可是想到什麼?」

「去上等香客棧問問,應該會有線索,就算暫時抓不到人,也務必把他的祖宗八代給本王查出來……」

「是,爺。」

夜半,秦歡在一連串惡夢中驚醒,緩緩睜開了眼。

冷汗,浸濕了貼身的衣衫,讓她感覺到有些涼意。

她像平日一樣望向身邊的範逸,心境卻是截然不同……

泰半都想起來了,關于原主的記憶。

唐淵和那個帶刀疤的男人果真是找回原主記憶的鑰匙,一再被刺激的結果,就是她承受不住的昏迷過去,在夢里重新經歷一次原主的人生。

她想起了兒時的曼蛛兒是如何喜歡著剛入門拜師的唐淵,總是跟在他的後面跑,也想起了十二歲那一年,曼蛛兒的母親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妹妹的女兒,偷偷潛入秦家後院把秦歡請到谷里作客,卻在那一日,多情谷遭到官兵圍剿……

而她,曼蛛兒,那天因為跑去池邊玩,晚了一點回來,迎接她的已經是漫天火海,隔著那場大火,她親眼看見不斷流著血的母親抱著早已奄奄一息的秦歡,不斷的對她喊著,「不要過來!快,到秦家去!代替秦歡活著,听見沒有?到秦家去……再也不要回來……」

十二歲的她,眼睜睜看著多情谷的所有人被那場火燒死,叫不出聲來,也哭不出聲來,她听見很多人的聲音和腳步聲,她只能不斷的後退後退,將自己藏起來,在天黑得不能再黑的時候下了山,偷偷進了秦府,成了秦家三小姐秦歡。

因為怕被近身的丫頭認出來,她親手殺了兩個丫頭,換了小舒來侍候,小舒第一次見到她,根本不疑有他,她也幾乎閉門不出,反正秦家一向沒人理會她,除了貼身丫頭,真的正眼瞧過她的人恐怕沒有。

就這樣,直到十五歲那年,她才第一次正式以秦三小姐的身分對外露臉,本來她和表姊秦歡便長得像,經過多年的蛻變,整個人都長開了,根本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身分,就連秦歡的親生父親也完全深信她是他的女兒。

秦歡被當成曼蛛兒死在了多情谷,曼蛛兒回到秦家變成了秦歡,秦歡後來又被砍死,被她這個穿越者給替了,說起來秦歡這個名字的宿命都難月兌一個死字,當真該去改個名字……

說來可笑又可悲,卻是真實的人生。

秦歡又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想也不想地便挪了挪身子偎過去,抱著他,把臉枕在他懷里,總是讓她覺得安心。

是的,原主的記憶泰半都想起來了,可是關于這個男人的,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他的眼楮是你毒瞎的。」

「把他的眼楮治好了,他看得見你了,就會想起你就是毒瞎他雙目的罪魁禍首……治?或不治?你自己決定。走或是留,也你自己決定。」

唐淵說的話不斷地在她腦海中盤旋,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範逸的眼楮當真是她一時玩興親手毒瞎的?不,她不願相信,可以曼蛛兒的性子是真可能干出這樣的事來,曼蛛兒做的,就等于她做的,他若知曉,豈能不恨死她?他甚至會殺了她……

想到這男人會恨她甚至恨到殺了她,心就一陣疼痛。

她不要他恨她……

她不想他恨她……

可連她都恨起了自己,他又豈可能不恨她?就算他有可能認不出她來,但她卻不能再留在他身邊接受他對她的好。

除了離開,她別無選擇……

心,又疼了。

這會不是原主疼,而是她在疼。

才短短一個月,她竟戀上這男人了嗎?舍不得、舍不得,還是舍不得……

一樣檀香裊裊,今夜的範逸卻睡得不甚安穩。

剛開始是單純守著秦歡,等她醒來,一直等到倦意襲來,他才側身面向她躺上臥榻,明明看不見,卻是這樣才安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只手臂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腰,懷中驀地多了一團柔軟,這女人的臉似乎貼上了他的胸膛,還像貓似的在他懷中蹭了蹭,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

這女人……現在是在誘惑她的夫君嗎?他可不認為是如此。

成親月余,除了成親當日他抱了她,他再也沒有體會過這女人在他懷中的感覺,先是她病了似的睡不好常作夢,後來變成他一直睡得又好又沉,總是一覺到天亮,天亮時這女人早就忙好他的早膳,等著要他品嘗她為他親自下廚做的菜,一天三餐,她忙得不可開交,除了跟他一起用膳,好像並沒有獨處的時間,晚上同睡一個臥榻,卻始終沒再感受過她在他懷中的溫度與觸感……

現在回想起來,倒像是這女人刻意為之?

可,若她真不願意他踫她或抱她,那此刻的她又在做什麼呢?還是她根本以為現在的他也如這近月來的每個夜晚一樣,因那安眠香而睡得很深很沉?所以才這樣明目張膽的將自己挪到他懷中抱住他?

範逸調勻呼息,雖然這對此刻的他有點困難,但他寧可壓抑住體內的妄動,也不想驚擾了此刻這個主動抱住他的女人,他想知道她還想、還會對他做什麼……

未料,她只是靜靜的偎著他,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打算直接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時,卻听見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

「對不起。」秦歡突然在他懷中輕輕地說。「我本來以為偷偷醫好你的眼楮,找出王府里一直對你下慢性毒藥的人後,就可以跟你一起過上快樂幸福的日子,沒想到連我這一丁點的念想都不被老天爺允許。」

範逸忍不住皺眉。

這女人會醫術?還可以醫好他的眼楮?是了,這或許就可以解釋他這日為何見得勞光影了。

但王府內有人對他下慢性毒藥?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說要親自下廚做飯給他吃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這女人……

究竟還對他藏有多少秘密?

秦歡不知道她抱著的男人把她的話都听進去了,繼續慢悠悠地道——

「……你是個好男人,雖然看起來冷冷冰冰又愛板個大酷臉,但你對我是真心好得不得了,平日出門都戴帷帽怕人認出來的你,竟然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自迎娶我進門,誰能料想得到那高高坐在馬背上英俊非凡的人就是長樂郡王你?

「還有回門那日,明明就還在生氣的你,最後還是去娘家接我來著,還幫我立威,讓我第一次在秦家如此威風……我還听小舒說,我昏迷的時候你有多緊張我,一直守在我身邊,到最後不放心的干脆搬回來跟我一起睡……

「當真沒想到你是個這麼體貼女人的家伙,你對我這般,我差點感動到哭了,所以就暫時原諒你成親那天對我用強,對我可惡的又親又抱……說到底,也許那還是難為你了,如果你真喜歡華月……」

秦歡說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停頓了好一會。

一直安靜的听她說著話的範逸,這會眼角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再听下去,他不知會不會氣至當場吐血?他何時喜歡華月來著?若他喜歡的是男人,他又為何要委屈自己去抱她?她當真以為他是個天生慈悲的大聖人不成?

「……我說過會成全你們的吧?也不知為何我這麼說時你那麼生氣?是因為惱羞成怒嗎?還是你其實並沒有喜歡男人?是我誤會了?所以你才這麼生氣?我希望是後者,畢竟像你這樣英俊好看又體貼的好男人,應該配一個好女人,和你幸福一生一世……」

秦歡越說越小聲,「我來到這里可以嫁給你,也算是一種幸福吧,雖然這份幸福對你來說可能是不幸……」

說到此,秦歡的眼角泌了淚,她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臉又在他懷中蹭了蹭,「對不起,雖然不是我的錯,卻也是我的錯,你若是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麼,鐵定要恨死我的……幸好,你不愛我,我應該也還沒愛上你,就算是傷害,也不算是最慘的那一種……對吧?」

像是說累了,秦歡偎著偎著,便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是嗎?

範逸張臂將她環住,讓她帶著微香的柔軟緊緊貼著自己。

這女人究竟對他做了什麼讓她如此自責又不安?竟只敢在以為他已沉睡時才這樣抱著他,對他說出內心深處的話?

他真的被她搞迷糊了……

說是要偷偷治好他的雙眼,又說她對他做了他鐵定會恨死她的事……

還有,這郡王府,究竟誰敢對他下毒?誰又能對他下毒呢?他都已經是個瞎子了,竟然還是不放過他嗎?

範逸俊俏的面容緊繃著,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這一夜,懷里抱著一個柔軟的人兒,他,久久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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