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娘掌家 第九章 前後夫君對峙(1)

之後的事情進行得飛快,蘇蒙領著兄弟挖出金礦,連同霍王妃陸玥隻留下來的銀環為證,送進京城,面呈皇上。

另一方面,蘇蒙和衛語塵合力放出消息,說左靜找到何桐、挖到金礦,卻選擇入京投靠皇上。

霍王慌亂,派出一批批武功高強的暗衛,企圖將左靜抓回來,但他們沒有抓到人,倒是一批批被人給收割了。

甯語塵挺身,表示願意為霍王馬前卒,帶領軍隊殺入京城,他的赤枕忠心感動霍王,霍王將手上的兵符交給他。

而中毒已深的霍王,精神不濟、情緒暴躁,成天沉溺于男女情事上,他沒有跟隨軍隊入京,反而留在嶺南,只待甯語塵一戰功成,迎他入京為帝。

這是很荒謬的決定,但此時此刻的霍王早已做不出理智的決定沒有暗衛和軍隊的霍王,就是只沒牙齒利爪的老虎,皇帝派來的暗衛,輕易取走了他的項上人頭,而甯語塵順利將八萬大軍送到皇上手中。

一處金礦、八萬大軍,再加上霍王的項上人頭,登基多年、背後芒刺終于去除,皇帝沒有這樣高興過,他大肆封賞有功人員。

此次的首功,甯語塵封忠義伯,留京任職正三品太常寺卿。而當年為推翻霍王失敗,家族遭難的蘇蒙封毅勇伯,擔任皇帝跟前帶刀侍衛,那是個三品武官。

替朝廷尋到金礦的何桐入太醫院,封五品醫官。

何桐還留在嶺南,只甯語塵和蘇蒙先行進京。

今日第一次早朝,皇帝賜下府邸、無數金銀,看得百官眼紅不已,但無論賞賜什麼,皇帝都不虧,想想那可是八萬士兵及一整座金山,何況能夠不動兵力就滅了霍王,這功勞,怎麼賞都不為過。

退朝後,甯語塵和蘇蒙一路行來,都有人向兩位新任伯爺打招呼。

沒錯,他們可是香餑隊,如今皇帝怎麼看他們怎麼順眼,今日早朝,因為兩人,氣氛則愉快熱烈,連過去最受寵的袁將軍都要錯邊站。

遠遠地,袁家朝他們走近,視線相對間,甯語塵和蘇蒙嘴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態。

老友再見,恍如隔世,他們退去年少時的青溫,長成偉岸青年征戰多年,殺伐無數,袁裴身上多了堅數沉穩、英氣逼人的氣息,精銳張揚。

甯語塵容貌仍一如當年,長眉斜飛,只是一雙眼楮深邃幽遠,內效沉語,令人抓模不透。

至于蘇蒙,英英玉立,朱面丹唇,俊朝不凡,便是女子都鮮少有如此的好顏色,她一身月色長袍,雍容貴氣,可惜雪亮的目光中隱有慍怒,銳利逼人。

袁裴走近,臉上淨是罪惡。

甯語塵選擇視而不見,直到人來到跟前,他才搭起蘇蒙的肩問︰「阿裴,你還記得阿蒙嗎?」

讓話問得太刻意,就算不認得,毅勇伯封號一出,還有誰認不得蘇蒙,何況若非蘇家蒙難,當年他們一直都有書信往來。

「記得,阿蒙,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有點辛苦,不過苦盡笆來。不談這個,我們到你家去吧,我想要見見瞳瞳,當年那個漂亮的小丫頭,如今不知長成什麼模樣。」蘇蒙口氣很痞,但一雙眼楮卻看得袁斐很心虛。

袁裴緊蹙雙眉道︰「語塵,對不起,我把瞳瞳弄丟了。」

那一年,是袁裴打了勝戰要回京的那一年,也是了瞳瞳後第一次見到袁裴的那一年。

袁家上下都動起來,從里到外打掃得干干淨淨,應該念書的慎之少爺沒上學堂,他跟著忙得團團轉的娘親打轉著。

因為爹爹要回來了,離開家數年的爹爹馬上就要回來了!

「京醬肘子送了沒?」瞳瞳第五次繞進廚房。

「夫人,別擔心,爺回來,好菜立刻能上桌。」菜色是夫人親自擬定的,之前還盯著大伙先做一遍,都確定沒問題的。

瞳瞳輕吁口氣,自從收到信,確定我哥哥返京日期,總是提著心。

她一下子想做這個、一下子想做那個,明明計劃周延、實行妥當,臨到頭了,卻還是擔心哪里做得不夠。

「紫兒。」

她才開口,紫兒立刻接話,「衣服全備好了,小廚房里燒著熱水,爺一回來可以馬上洗漱。」紫兒沒等她開口,就把自己負責的部分交代清楚。

見狀,慎之拉住她。「娘,您歇歇吧,別慌。」

呼,瞳瞳吐氣,是啊,慌什麼呢?

思念這種東西是會習慣的,她習慣等待,習慣思念,突然間他就要回來了,驟然改變的習慣,自然教人心慌。

她停下緊張,抱住兒子,彎腰把頭埋進他頸窩。「慎兒,你爹要回來了呢。」

「這話,娘說過好幾次啦。」

「你說,是真是假?會不會伸個懶腰,轉頭發現只是作夢?」

慎之回答,「不會的,爹真要回來了,今兒個大軍進城,鞭炮聲從街頭響到街尾,百姓們都爭相看飛騎將軍呢。」

爹得先進宮見過皇上才能回家,皇上能體會親人心思,不會留爹太久吧,他想。

瞳瞳彎彎眉眼,是啊,裴哥哥好能耐,官位一升再升,升得她措手不及,讓沒做足準備,自己成了四品誥命婦,不知這次返京,皇上會不會又一時興起,把他的官位再往上挪?

但願不要,不是她矯情,實在是……貴婦圈很難混,要不是她醫術太好,才對她客氣幾分,要不一個克母名聲,就能壓得她低頭。

「慎兒還記得爹嗎?」

「有點模糊。」終究相處時日太短,分別又太久了。

「你爹是個開朗、健談,很有趣的男人,小時候的他有些別扭,因為他被舅舅壓得可凶了。」

「舅舅怎麼會壓爹爹?」

「誰讓爹爹會念書,那時候祖母身子可好啦,修理小孩的氣勢和打土匪差不多。」

「原來爹殺敵的氣勢是同祖母學來的。」慎之恍然大悟。

袁老夫人听著,呵呵笑起來。「明白了吧,棒下出孝子,打罵出能人,你娘把你給寵上天,日後肯定有苦頭吃。」

「不會呢,我會孝順娘,會努力上進,我和娘打過勾勾的。」慎之說得斬釘截鐵。

一家子和樂融融,瞳瞳真心感激,能嫁入袁家,是她最大的幸運。

等裴哥哥回家,也許可以可以幫著想想辦法護哥哥回來吧?等哥哥回來,再要個嫂嫂,她的人生再無缺憾。

「老夫人、夫人、小少爺,爺已經到了東街……」

三人互視一眼,異口同聲。「到外頭接人去。」

袁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簇新的屋宅,楠木做的黑金色大門,簇新的院牆,門前南安氣勢磅礡的石獅子,這是……他的家?

見他停在原地,出門迎接的林管事笑盈盈地解釋,「爺,您沒看錯,這里是咱們家,去年夫人買下隔壁幾戶老房,拆掉重建新宅院,有五進呢。」

新宅院、新下人、新氣象……他家瞳瞳怎麼這般能干?他從沒料想過,才短短幾年,家中竟有如此變化。

兩扇大門緩緩打開,里面幾個人簇擁著主子們走出來,剛走到門口,目光與袁裴對上倏地,袁老夫人淚水汪汪,潸然而下。

袁裴快步上前,屈膝跪地。「娘,不孝兒回來了。」

「回來就好,你回來……娘這顆心就安了。」袁老夫人把兒子給扶起來。

鼻頭發酸,笑容卻燦爛,裴哥哥了瘦了,但身形挺拔,劍眉斜飛入鬢,鼻梁挺直,一雙丹鳳眼散發著勾魂魅力。

日光投射到他面上,如今的他神威凜凜,英氣逼人。宛若天神。

胸口微暖,思念多年,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再不必一個人苦苦支撐,此後,她的人生將會有一雙強健的臂膀陪著她走過。

她從不言苦,但怎能不辛苦?她只是個女子,有得依靠,誰願獨立?

開心暢意,覺得所有辛苦都值了,所以日子會越來越好,對吧?有裴哥哥在,他會為自已頂起一片天,會……笑在瞳瞳嘴角凝結。

袁裴側身,露出身後的女子,她十七、八歲,鵝蛋臉,新月眉,明眸含怯,紅唇輕抿,娉娉婷婷,細柳生姿,姣美得令人驚艷。

她手里牽著個六、七歲的女孩,也是個粉雕玉琢的小泵娘。

她發現瞳瞳看著自己,臉色微微蒼白,下意識抓住袁裴的衣袖,滿心滿眼的依賴和抱歉。

瞳瞳隱約猜測到什麼似的,咚的一聲,心沉入谷底,而袁裴舉目對上她,臉上有著無措所以……她猜對了?

只是四目相對,瞳瞳的喜悅瞬間被剝離,冰冷寒意從四方鑽入,仿佛從高空墜落,失速的感覺像雙大手緊緊要抓住她的心,迫得她無法呼吸。

望著袁裴的雙眼,紅絲漸漸浮上,眼底凝結出晶瑩珠淚,這麼好的日子不該哭的,但她無法阻止淚淌,只能垂下頭,遮掩不斷擴散的無助與茫然。

突地,誠王世子鄭禹青的話不斷在耳邊反覆——

值得嗎?值得嗎?值得嗎……

慎之上前,對著袁裴興奮喊︰「爹,您終于回來了。」

目光徽詫,那個小心翼翼、循規蹈矩,深怕被遺棄的小男孩長這麼大了,他變得熱情大方、快樂……這是被善待寵愛的孩子才能有的表現。

瞳瞳待他,確實如同親生。

「慎之長這麼大了。」他拍拍慎之的肩。

「嗯,慎兒已經開始念四書,能扎一個時辰馬步……」

見之滔滔不絕,袁老夫人並不知道慎之非親生孫子,只道父子情深,這話起了頭,怕是止不住,忙道︰「有話進屋里再說。」

「是,祖母。」慎之應聲。

袁斐始終沒有對瞳瞳說話,瞳瞳也不知道如何開口,眼看婆婆一手拉著慎之、一手牽著袁裴進屋,她下意識退到一旁,等發覺該跟上時,裴哥哥身後的女子已經走入門內。

站在身後,她看得一清二楚,裴哥哥走在前頭,卻反手握住那名女子,女子又拉著小女孩,一群人熱熱鬧鬧地進屋。

突地,她覺得自己成了局外人,突地,她發現這宅院似乎蓋得太小,小到讓她找不到容身之處。

「夫人。」紫兒輕喚。

瞳瞳回過神,啣起苦色,說道︰「進去吧。」

只是每走一步,心越沉、腳越重,酸澀在舌間不斷攪動。

「娘,月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會在這里住下。」

很簡單的一句話,但所有人都明白怎麼回事了。

屋里一片靜默,所有人都有幾分不知所措,這種時候,瞳瞳有權利哭泣、理怨,有權什麼事都不必做,但是她太驕傲了,驕傲得不肯讓人看笑語。

于是她的身子抖得厲害,卻站出來發號施令。

她說︰「春風、夏雨,你們領程姑娘到秋苑安置。」

「是。」

她偏過頭對程月娘道︰「程姑娘,暫時讓她們兩個伺候姑娘,明後天,我再讓牙婆上門,讓姑娘挑選幾個合用的。」

「多、多謝袁夫人。」她有些嬌羞、有些惶忍,她望著瞳瞳的眼里,有著教人心疼的委屈。

「慎之。」袁斐低喚。

慎之快步上前。「是,爹爹。」

袁裴拉著慎之走到小泵娘面前,道︰「她是雪兒妹妹,你幫爹招呼,帶她到處逛逛、熟悉一下家里,行不?」

「行。」他應下聲,對程雪兒道︰「哥哥帶你去玩,好嗎?我們家里可好玩啦,娘在院子里給我搭了秋千,你想不想蕩!」

慎之領下爹爹給的差事,熱情地拉著小泵娘走出廳門。

揮退屋里伺候的,門關上。

婆媳想加上剛進門的袁斐,三人均是沉默,半晌袁老夫人道︰「這些年你不在,袁家是瞳瞳一手撐起來的,看我們如今過什麼樣的生活,不必說你定也明白瞳瞳是怎樣的盡心盡力。」

「人人都羨慕我有個好媳婦,我旁的不求,只求你平安回來,和瞳瞳生幾個小子閨女,咱們家也就圓滿了,可你……你弄出這一出,有沒有想過瞳瞳的立場?」

袁裴咬緊牙根、握住拳頭,壓得指節咯咯響。「月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棄她于不顧。」

「你打算怎麼做?照顧她一輩子?也行,照顧的法子很多,你認她為義妹,我幫著給她找門好親事,再時上一副嫁妝如何?」

見母親這樣說,袁裴濃眉緊蹙,又道︰「月娘已經委身于我。」

噗地,瞳瞳忍不住笑意,只是淚水漫過笑意,在裙擺間墜出兩滴墨黑。

「你怎地如此糊涂?這是無媒荷合啊,你現在風頭正盛,就不怕御史參你一本。」

「娘……」

袁老夫人不理他,轉頭對媳婦。「瞳瞳說,你想怎麼做?」

她明白的,明白婆婆的小心思,前面的指責不過是為著誘出她一句——為著裴哥哥名聲,把人納了吧。

是啊,她原本以為是裴哥哥外頭生的兒子都能視如己出了,再納一名妾室又如何?

反正她寬容大肚,反正她賢慧淑德,反正她是袁家媳,就該事事為袁家考量。

只是這袁家婦……好像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好做。

緩緩吐氣,抿緊變唇,她把眼淚逼回去,抬眸對上袁斐。

只是人還是那一個,怎地覺得陌生了?

「不是我想怎麼做,而是袁哥哥想怎麼做?」放下話,她一瞬不瞬把望住袁斐。

「我想要她為平妻。」

一句話,投下震撼彈,不是小妾、姨娘或通房,而是平妻,這是要有多大的情感基礎才能促成這樣的事?

瞳瞳靜望著他,一語不發。

只是啊,那把刀子在她心口不斷地刨著,刨出肉屑、刨出鮮血,刨得她疼痛不已,卻發不出呼救聲。

袁老夫人卻是清楚,自己的兒子有多倔強,當年他可以不顧自己以死相脅、非要投身軍旅,可以為此與她長期冷戰,他要的東西,從來都只會要到手,那麼最終只能委屈瞳瞳。

「你們夫妻好好談談吧。」袁老夫人緩緩起身,她拍拍瞳瞳的手說︰「他是你日盼夜盼盼回來的男人,別盼出一個身合心離才好。」

瞳瞳心墜得更加厲害,身合心離、身離心合?她不知道哪一種更好些,她總告訴慎兒別害怕分離,可現在她卻怕了。

廳里剩下夫妻兩,只是,他們算得上是夫妻?他甚至沒為她掀開過喜帕,情分這是淺,她怎能奢望他站在自己這邊,為自己著想兩分?

婆婆走了,她抬眼,認真問︰「其實程姑娘並不是裴哥哥的救命恩人,對嗎?」

就如同慎兒不是他的親生完子,那只是讓婆婆必須接受他們的藉口。

袁裴詫異望著她,她怎麼知道?

「裴哥哥說謊的時候,常會把指節扳得咯咯作響,斐哥哥肯定很愛程姑娘吧,愛到不故對婆婆說謊,也要迎她入門。」

「瞳瞳,對不起。」

瞳瞳抓皺了裙擺,即使明白對不起她,他仍然堅持要做,可見得啊……抬眼看天,她努力把失望給憋回去。

「怎麼認識的?」她提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她是流民,雙親和弟弟都死了,她樣貌姣好,引人覬覦,是我從那些人手底下將她救下……」

他叨叨說著自己的英雄事號,興奮略帶羞怯的模樣,像個小少年而非英挺偉岸的大英雄。

她從沒見過他這樣子,是不是每個人在愛情面前都會變得傻氣?是不是只要愛情來到面前,誰都無法抗拒?

于是瞳瞳明白,這場仗尚未開打,她已經輸得徹底,在裴哥哥心里,誰勝誰負,一清二楚。

「月娘是個溫柔的女子,她絕對不會越過你,不會想與你一較長短,好好與她相處,瞳瞳會發現,她是個多麼好的女子。」

她真的很想哭呢!程月娘不想與她一較長短?那是因為不需要相較,她已經穩坐泰山了。

一個勝利者,何須對匍匐在足前的失敗者痛下殺手?

她是多麼好的女子……

所以當她覺得程月娘不夠好,原因肯定是她沒有好好興之相處,對吧?

三言兩語間,他已經把兩個女人的位置提得那樣明顯,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以後這是你當家,月娘不會與你爭奪,你就把她當成另一個慎兒,用你寬大的心接納她,行嗎?」

這個家是她賺來、立來的,本就該她當,何必說得好似……因為程月娘不搶,她才沒有機會失去?

至于另一個慎兒?能夠這麼相較的嗎?

袁裴一句接著一句說,她沒有插嘴,只是淚水已經泡了心,但她沒哭,因為她很清楚眼淚的分量取決于觀眾的心,她在他心里是……零。

突然恍然大悟,原來盼望,思念是她一個人的事,原來愛情只是她的想像,原來他無心無情,原來她于他只是……

只是什麼呢?一場托付?一個對好友的承諾?一個無法卸下的責任?

可,不需要的呀!她可以不當弱女子,她可以獨自活得好好的,她不需要同情、不需要無心承諾,她可以的……

袁斐還在叨叨絮絮地說著程月娘的好,他以為說得夠多,就能說服瞳瞳喜歡上月娘,殊不知他越說她越傷心,越覺得自己是個撤頭徹尾的大傻瓜。

心扭得厲害,胸口壓迫得嚴重,她喘不過氣來,她的痛苦對應著他的快樂,他在多年後歸家,給予她最沉重的一擊。

此時此刻她無比想念哥哥和師父,垂眉,再抬眼,她深吸氣,要生生將委屈給憋回去。

「裴哥哥,我明白了。」她一笑。

她的明白讓他放心,他道︰「皇上會為我和月娘賜婚,聖旨這兩天就會到。」

又是賜婚?這麼攜心程月娘在她面前矮一載?

咬緊下唇,她嘗到腥血味。失笑不已,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不爭」、「不一較長短。」

程月娘何必爭呢?已經有人為她爭,為她論出長短了呀!

瞳瞳笑著,清澈的目光看得他心虛,卻看得自己心悸,這就是男人……

「如果沒有別的事,裴哥哥,我先回房。」

「好。」他應聲,見她起身,在雙腳跨過門欄那刻,他又喚,「瞳瞳。」

「有事?」她回頭。

「這幾天我歇在月娘那里,剛到新環境,她會緊張。」

「我理解。」她點頭,理解自己是該會會不爭、不一較長短的人。

「瞳瞳……」他欲言又止。

「嗯?」

「月娘懷上了。」

轟地,程月娘懷上!甯語瞳被砸上,被天外飛來的巨石給狠狠砸中,砸成一堆爛肉。

這是先斬後奏?但奏不奏又如何?心死都死了,還能活轉回來嗎?

她深吸氣,再度轉身往外,走兩步,折回來,她在他面前站定,咬著牙問︰「還有其他更壞的消息嗎?」

一愣,袁裴的驗僵住,半晌無語。

「沒有?很好,我知道了。」

這次她真的走了,走得飛快,好像後頭有妖怪在追逐。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袁裴長長地嘆口氣,終究負了她。

回到屋里,腳步依然迅速,匆匆關上門,她跑到床邊。

看到熟悉的大床,她松口氣,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是認真參加一場大考,原認定該金榜題名,不料放榜日,卻無法在榜單上尋到自己?

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找過無數回,然後松口氣,認命,知道此處無自己的容身之地?

無容身之地?恍然大悟,不管她曾經怎樣努力,這里從來都不是她的容身處,幾個無眠的日夜,讓她心力交瘁,本以為會熬過無數寂寞終究會盼來溫暖,誰曉得迎面襲來的竟是酷例寒冬?

眼前一片昏暗,她跌進床里,軟軟的床,溫柔地包圍了她的悲哀。

被一雙不知名的野獸追趕,瞳瞳狂奔狂吼,她以為跑得夠快,就可以躲避被吞噬的命運,沒想到……一路奔逐,最終仍落入那張血盆大口。

她在胃袋中被囚禁,在漫無天目的黑暗中恐懼,她一點一點被胃酸溶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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