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小娘子 第十章 請君入甕之計(2)

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說的便是楊大成這種人。

他一發現朱喜是玲瓏閣的東家,態度馬上天差地別的轉變,先前的白眼、鄙夷有如曇花一現,一眨眼間就消失,取而代之是說不盡的好話和奉承,殷勤得像見到他家的老祖宗,誠惶誠恐。

繡品一事當然不好再爭了,絕口不提,有了富得流油的大魚在面前,他又怎會把兩條小瘦魚當回事,牙縫都塞不滿。

他還馬不知臉長的反過來訓了蘇明月一頓,以蘇家長輩自居,怪她一開始沒把話說楚,產生了誤解,不小心得罪了朱東家,他是無心之過,她是有心陷害。

護妻的衛海天前一站,拎起他的後領往後一扔,知道蘇明月有主的楊大成才停止這些欲加之罪的責罵,面上一訕又趕緊去抱朱喜大腿,把他捧得雙腳幾乎踩不著地。

男人居然哭了起來,哭訴生意有多難做,日子過得有多艱苦,他原本和人合作做玉石買賣,那利潤高得很,可是他定了一批翡翠原石後,合伙人竟把銀子卷走了,導致他沒錢付尾款。

言下之意是想換合伙人,拉朱喜和衛海天夫婦下海,還說得天花亂墜這批翡翠原石是極品,每顆石種開出的翡翠都是冰種,甚至是祖母綠,幸運的話還有帝王綠,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玉石。

既然是這麼好的玉石,肯定會大賺一筆,他那個合伙人腦子有洞是不是,放著大錢不要反而卷款而逃?

見過大風大浪的朱喜這麼一問。

大概沒料到有人會捉到其中的漏洞,楊大成一頓,眼中慌色一閃,隨即支支吾吾地想著怎麼圓謊,而後才說合伙人好賭,欠了一債才緊急將兩人的資金拿去還債。

問他合伙人是誰?

這倒是楊大成編不出來的,在京城地頭,有哪個有點名號的商人朱喜不認得?喜歡玩兩把、沉迷酒色財氣的也就那幾個,外地人不知情,朱喜卻是如數家珍、倒背如流,祖上八代都能請來喝茶。

楊大成想騙財,卻沒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反而被一個白臉二個黑臉的衛海天、朱喜給套住。

「你看他能不能弄到翡翠原石?」看他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樣子,很難想像是一場騙局。她爹就是這樣被騙的,相信他所言屬實。

「能。」衛海天肯定。

「能?」那他們不就白費功夫了,引蛇入洞的方法失效,沒法將其一網打盡。

將蛇引回巢穴,便知蛇穴在哪里,再將洞口封死,棍棒齊下將一窩大蛇、小蛇活活打死,不留活口。

「他的確會準備不少原石誘我們產生貪念,然後挑出其中幾顆原石切割,開出令人眼楮一亮的翡翠,以此告訴我們買賣原石是多麼有利的事,穩賺不賠。」利字當頭,義無反顧,是人都忍不住財富的引誘。

「當年他跟我爹說從江南進貨運到北方去賣,再買些北貨賣給南邊的人,兩邊的價格會翻了好幾倍,一來一往不用三年便能富可敵國……」

「富可敵國」四個字是多大的誘惑,她爹便把持不住了,把手邊能用的銀子全用上,再將一盒子的銀票交給楊大成,由他負責進貨、出貨,其他人等著分錢。

但他一去不復返,只托人回來說了一句「船沉了」,從此石沉大海,再無消息。

「月牙兒,他不會逍遙太久的,我會親手逮住他,讓他再也無法害人。」衛海天輕撫她桃色粉腮,語輕情重。

「我也很矛盾,一方面想將他們那伙人繩之以法,另一方面又想起他對我們的確不錯,想給他自新的機會……」她爹沒有兄弟,楊大成的親和讓人很容易將他當一家人。

「不要忘了他對你們的好是懷有目的的,如果你們不信任他,他又如何取走蘇家的銀兩。」楊大成做得太好了,好得讓人懷疑他會產生罪惡感。

「嗯,我也是想明白了才配合你做局,一听到朱東家願意拿出一百萬兩白銀出來購買翡翠原石,他兩眼為之發亮。」一看到那神情,她真的沒法放下芥蒂,原諒他的所做所為。

「呵呵……」衛海天忽地一笑。

「你笑什麼?」笑得叫人猶如被貓爪子撓心,想問個清楚。

「你以為朱喜真會拿出一百萬兩?」明知是個騙局還上當,他這幾年的商場白混了。

「我想也不可能,用來釣魚吧。」釣楊大成這條傻魚。

他大掌往她頭頂一放,輕揉。「不僅不可能還要他吐出來,無本的生意也不是那麼好做。」

「咦?」叫賊不做賊,改當良民?難。

「你知道楊大成的同黨做了什麼?」真是玩不膩的老招式,又故技重施。

「你說。」她猜不到。

「假扮江南富商,特意為了女兒的嫁妝來到京城,想買些玉石做頭面,讓女兒風光大嫁。」

十里紅妝的確是很好的理由,任誰也不會起疑心。

「這回找上玲瓏閣了?」她猜想。

「沒錯,還直接點明要和朱東家見面詳談,他們訂的量有些大,要求簽訂合約,他們到時候來取貨,若是未能按時交貨以至于延誤嫁妝的準備,玲瓏閣得付十倍賠償。」真要是趕不及,朱喜是賠得起,但是……

聞言,蘇明月輕輕一頷首。「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法,找人下大量的訂單,再以無貨毀約要求賠償。」

蘇家以及喬叔家都是相同的情形,貨沒了還有鋪子、田地、家宅等,不至于一下子敗落太快,還有挽回余地。

可是這些下單的人比主人家更快得到消息,在這幾家遭到設局的人家剛得知「貨沒人亡」,下單人就一窩蜂來到門口,又是叫罵又是拍門,甚至自備木樁撞門,讓尚未反應過來的他們措手不及,任人予取予求。

債主像土匪,一進屋就搶,拿了價值相等的東西還要賠償,一債二還,可惡至極。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朱喜反將他們一軍,在墨水中加入一物,墨跡干了之後墨字不見,得放在火上烤才會再出現,我們在軍中的連絡暗號便是用這種方式,因此合約害上沒有簽名,和廢紙無異……」

「不過下了訂單就得先付訂金,朱喜喊價喊得很凶,先要了四成訂金。」一般是兩成,熟人通常會拿的更少。

「四成是多少?」蘇明月問。

「四萬兩。」

她一訝。「十倍的賠償不就是一百萬銀子?」

「呵呵,他們想空手套白狼,簡直異想天開,朱喜同意合作的條件是必須先運回一半的原石,而且要開出五分之三的翡翠才願意付銀子,否則免談。」翡翠的市價可高可低,在朱喜的操作下,絕對是令人驚喜的高價。

「啊!這做法不吃虧。」她爹當初怎麼沒想到呢!

衛海天低聲笑起來,笑聲中多了愉悅。「不只不吃虧,還賺了,既然有山賊、水匪,咱們也攔路打劫,我手底下有的是兵,個個驍勇善戰。」

「你……你這主意真壞,不過惡有惡報,我們只是還以顏色而已。」想到那些人的表情,蘇明月略咯發笑,惡人自有惡人磨。

「對,你不用覺得自責,被他們所害的人不計其數,壞事做盡總會得到報應,我們做的事是讓他們不再害人。」為了減少她的內疚,衛海天輕聲開解。

「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想開的,畢竟我娘的死是他們間接造成的,無恩有仇,誰還管他死活。」一想到娘的積勞成疾,她眼神一黯,多了落寞。

「月牙兒……」

不等衛海天的安慰,強打起精神的蘇明月露出明媚笑容。「對了,許……楊大成一伙有銀子付訂金和買翡翠原石嗎?不會回過頭跟我們借吧?」

繡品交給玲瓏閣處置,相信很快會有好消息傳來,可賣繡品的銀子怕會遭人覬覦,找了藉口挪開。

他目光一冷。「有人會出這筆銀子。」

那人正是成王。

衛海天的人出阿拉漢果然和成王搭上線,兩人密謀從遼東起兵,再一路南下佔領江南米倉,有了糧草為後盾便揮軍北上,直抵京城。

成王秘密練兵五萬余眾,分別在南昌、平州、泗水,但確切囤兵地點尚未尋獲,因此還得和他們慢慢周旋、拖延時間,等時機成熟後才逐個擊破,整鍋端了。

「誰?」蘇明月不解。

衛海天笑而不答。

「討厭,每一次都故意賣關子。」一遇到和朝廷有關的事,他總是三緘其口,故弄玄虛。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你是我的軟肋,我絕不允許你受傷害。」假扮成夫妻才能與她同進同出,交給別人保護他寧可將她留在身邊,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比他更舍不得她受傷。

說是用她來釣出楊大成,還不如說他存有私心,衛海天曉得暗中調查成王謀反一事定會引來重重危機,可是他卻不願她離開他視線太遠,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不會拿她的性命去賭。

加上此時錦風堂的堂主歐陽錦並不在堂內,殺手們群龍無首,皇上已派人潛入錦風堂策反,希望在歐陽錦回來前重整完成,不再是他私人勢力,而是重新為朝廷效力。

這是衛海天想的兩全法,一是顧全皇上為護故人子的無奈;二是錦風堂本是皇家暗部,它該回歸正途而非倫為殺人組織;三則他也不用分神防殺手們的背後偷襲,更能專注在皇上給的任務上頭。

「衛大哥……」

一指點在朱唇上。

「叫我海天或夫君,等此事一了,我便上蘇家提親,三媒六禮,迎你入門。」他迫不及待想成為她的丈夫。

「這麼快?」一說出口,她臉就紅了,有點恨嫁意味。

「哪快,我都二十好幾了,同我一般年歲的男子,孩子大得能打舊油了。」他想要孩子,和月牙兒的孩子。

她輕輕一哼,又有些羞赧。「這要怪誰,是誰非要退親去參軍,說沒當過兵不算男人?」

「是我。」他溫柔地擁她入懷。

可他不後悔,終究等到她。

若他當年沒有毅然決然投身軍旅,他會一直認為自己配不上她,不敢對她好,怕別人嘲笑她巧婦伴拙夫,也擔心自己到了最後會恨她,因為給不了她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你真的不在意我嫁過一次的事?」這始終是她的心結,她不想因下堂婦的身分拖累他。

衛海天低下頭,抬起她潔白下顎,狠狠地吻上朱紅丹唇,來勢洶洶又柔情款款,叫人沉淪。

「月牙兒,這就是我的回答。」無怨、無悔。

唇瓣微麻,她緩緩抬起頭,泛紅的水陣中有著他的倒影。「你若不棄,我便不負,山高水長跟定你。」

「嗯,說好了,我在哪里、你去哪里,我們從此形影不離。」生時同蓋一被,死時同睡一槨。

「好,都听你的。」男主外、女主內,夫為天。

「真听我的?」他取笑。

蘇明月笑著一揪他耳朵。「大事听你的,小事听我的,但事大事小由我決定。」

衛海天笑出聲,反正家無大事,都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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