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帶新馬進來,這幾天事物挺多,這樣吧,下個月八日,距離現在十天,月生,你那時過來,那日我一整天無事,可以陪你把所有的馬都試上一遍。」
听到這里,言蕭想都不想就說︰「我也去。」
褚壯奇怪,「你不是說有事才來梅花府?」
「八日後我應該已經辦好了。」
「那也行。」褚壯沒想太多,一把攬住言蕭,「我不只買了馬,還買了好幾車的南里國的酒,又醇又烈,到時候我們一起喝,月生,你也一起。」
言蕭直接說︰「他不一起。」
「月生不喝酒嗎?」
「他不喝。」
卓正俏傻眼,自己怎麼多了個監護人,喝酒,她愛哪。
可是她也不想在褚壯面前讓言蕭沒面子,于是只是笑了笑,心里遺憾著這南里國的酒不知道什麼滋味,這梅花府的其他地方又不知道有沒有賣。
「那太可惜了,喝酒,然後一起泡澡,讓那些丫頭給我們搓背,多樂啊,再請幾個妞兒來彈琴,那可美了,哈哈哈。」
卓正俏心里叫了起來,媽呀,原來喝酒的意思是還要一起泡溫泉,一起讓妹子搓背?這當然不行啦,她是女扮男裝而已,又不是真正的男人。
原來,這言蕭是在幫她解圍——當然,言蕭不會知道她是女兒身,他只知道京城的人不習慣與人一起泡溫泉,他是以京城的標準來替她擋的。
不管怎麼說,她都很感謝。
前夫是好人。
那褚壯又說了一陣子話,這便去了,離去之前又用力拍了一下卓正俏的肩膀,她摀著肩膀,痛。
言蕭見狀,便想伸手幫她揉,卓正俏想著,避開很奇怪,畢竟自己現在可是少年郎許月生,扭扭捏捏那像什麼話,于是只好讓言蕭給自己揉肩膀。
言蕭有點抱歉,「褚壯只是比較粗枝大葉,沒惡意的。」
「我明白。」
「還逛嗎?」
「逛,難得出來。」
言蕭覺得許月生的神情很可愛,看了讓人高興,又覺得哪里怪怪,但也不願意去探究,難得有這樣輕松的時候,不應該浪費時間來鑽牛角尖。
兩人經過涼糕攤子,見那五顏六色的涼糕,卓正俏忍不住想吃。
那大娘看多了,自然知道生意上門,連忙招呼,「小爺嘗嘗,我這里的涼糕是梅花府最好的,甜軟不膩,包您吃了還想再吃。」
「都有些什麼口味?」
「紅豆,綠豆,紅棗,花生,黑糖,我們賣得最好的,就是紅豆口味,就連白員外家的小姐都喜歡吃呢。」
「那給我來兩個紅豆的。」
那大娘很快包好,卓正俏付了錢,順手把一個給了言蕭,學著那大娘說話,「小爺嘗嘗,這可是梅花府最好的涼糕。」
言蕭莞爾,他不愛吃甜的,但許月生這樣笑咪咪的拿給他,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便接過了。
「對啦,你長年來往梅花府跟京城,這里有什麼好玩的?我以前在這里住餅一段時間,不過那時還小。」這話只對了一半,還小是真的,那時不過八歲,但主要是因為她是小姐,當然不能輕易出門,住了四個月,就每個月初一去廟中上香,沒了。
「現在的話,可以上靜心山賞菊,賞竹,那里的素菜也不錯。」
卓正俏很快抓到關鍵字,素菜?「是寺廟?」
「是,靈不靈驗不曉得,不過佛寺自有寧靜人心的力量。」
「這我信,好,那我過兩日便去那靜心山。」
言蕭月兌口而出,「我帶你去。」
「你帶我?你有空?」
「有,等我幾日,我們住的客棧附近很熱鬧,多的是店鋪,可以替你在京城的家人買一些特產,托人送回去,另外還有好幾間茶樓,每間都有常駐的說書先生,什麼樣的故事都有,你若無聊,也可以去听一听,總之,等我幾日。」
卓正俏心想,有人帶路也好啊,她天熱鬧,多個人作伴是挺開心的,「好,那一言為定。」
言蕭頷首,「一言為定。」
「那……你這幾天是要見茶行的相關大佬,還是要去巡視茶園?」
「明後天見人,大後天巡茶。」
「那……我可以一起去嗎?」
看著她一臉企盼,言蕭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大後天可以帶你一起,先跟你說,很累很無聊。」
「我可以。」卓正俏大喜過望,「順便長長見識,不然喝茶這麼多年,都不知道怎麼做的,說來也是不好意思,對吧。」
言蕭隔日去拜訪了一位制茶的老先生,老先生從七八歲就開始制茶,直到前幾年鼻子壞了,這才退下來,但這不妨礙他的經歷,言蕭經人介紹上門求教,茶經過曬干,火烘,何以會發霉?
茶會發霉的原因可多了,于是兩人說了一下午。
言蕭一一記下重點,心想等明日去了茶園,得好好檢查。
接著又去拜訪了梅花府的知府——生意生意,說來還不是人際關系,雖然言家遠在京城,但最主要的茶園卻是座落在梅花府,自然得跟地方官打好關系。
這次上門,除了早先準備好的京城各種特產,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銀子,知府也是老熟人了,知道那匣子里裝的是什麼,于是一個晚上都笑得十分由衷,晚飯開上來,總共十八道大菜,十分豐富,吃的是賓主盡歡。
直到戌正,言蕭才離開知府官邸。
馬車後面的帳子開著,晚秋的風吹了進來,只覺得十分舒服。
他酒量不錯,雖然喝了不少,但還是清醒,只是微醺,難免有點飄飄然。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這便回到落腳的客棧,平安在客棧門口等著,「公子,褚家小爺有事情找您。」
言蕭一揚眉,褚壯?不是約好八日去馬場嗎?怎麼現在就跑來?「人在哪?」
平安恭恭敬敬的說︰「小的另外租了一間房,請褚家小爺進去候著。公子隨小的來。」
兩人上了二樓,往左拐,平安敲了敲門,「褚家小爺,我家公子已經回來。」
就見格扇一下子從里面打開,露出褚壯喜孜孜的臉,「你總算出現了。」
「不是說了八號?」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很緊急,一定要馬上跟你說。」褚壯對平安揮揮手,「你自己回房吧。」關上門前,又看了看走廊兩邊,確定都無人後這才把門關起來。
言蕭就奇了,這麼神秘?但也不想主動問,褚壯的個性他還是知道的,過一會他就自己講出來了。
丙然,門一關好,褚壯馬上坐到他旁邊,「問你一個事情,就求求你,老實回答我,千萬別騙我。」
言蕭覺得好笑,「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就是……就是月生嘛,你們真是在路上認識的?」
言蕭微微蹙了眉心,不太想講許月生,尤其不想承認,褚壯那聲「月生」,還真挺不順耳的,「你有什麼事情,直接說。」
褚壯黝黑的臉突然出現不好意思的神色,「我回去想了想,滿腦子都是月生的臉,我覺得……我喜歡他……想天天看到他……」
言蕭正在喝茶解酒,聞言,一下子嗆了起來,「你跟他都是男子,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別胡思亂想。」
「不是,你知道我這人,我怎麼可能胡思亂想,我覺得這就是人跟人之間的緣分,你懂唄,緣分,有緣的一天就可以定一輩子,無緣的一輩子還等不到心意相通的那天,我昨晚回去,想來想去都是月生的大眼楮,你說說,怎麼會有人的眼楮長得那樣好看,比大姑娘還水靈,臉蛋水煮雞蛋似的,白白女敕女敕——」
「好了。」言蕭打斷他,「別形容他的長相。」
他不想听到褚壯這樣鉅細靡遺的形容許月生。
「總之,就是那樣,以前我看我叔叔為了個小倌,連家都不要,總不能懂,男人怎麼會愛男人呢?但我現在懂了,原來緣分來的時候真的沒辦法說的,我今日越是想,越是喜歡,忍不住,所以來找你。」褚壯一臉認真,「你老實告訴我,你對他有沒有那意思,要是有,你先認得他,我絕對不奪人所好。」
言蕭突然覺得有點被看破的尷尬,掩飾性的喝了水,「你怎麼會覺得我有那意思?」
「你這麼怕麻煩的人,怎麼會多帶一個人在身邊?還逛市集呢,我跟你認識幾年了,你都沒跟我逛過市集,還有主要的是你不嫌棄我當朋友。」
「你叔叔是你叔叔,關你什麼事情?」
「可是我還是從小到大沒朋友,人人說我們褚家有問題,才教出我叔叔那樣的人,跟我玩會被帶壞,我以前也恨我叔叔的,但我現在不恨了,要不是因為學堂沒朋友,我現在還在念書,就不可能過得像現在一樣海闊天空……不是,我跟你說這干麼呢,你就回答我,對月生有沒有那想法。」
言蕭問︰「你真喜歡他?」
「真喜歡。」
「可你以前喜歡姑娘的。」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閉上眼楮,就是月生那小鹿一樣的眼神。」褚壯摀著胸口,「心里疼,就想對他好。」
言蕭想到一件事,「那若是伍家小姐回了你的信呢?」
「真有那天再說,我現在只想知道我可不可以讓月生知道我喜歡他?」
「我跟他也才認識,萬一人家家里有妻子呢?萬一人家喜歡姑娘呢?」
「那也沒關系,至少讓他知道我的想法。」褚壯唉的一聲,「我們也幾年朋友了,我自問還懂你,你這樣顧左右而言他,想必也是在意月生的,我很尊重先來後到,一個月,我給你一個月時間去想,一個月後,無論結果怎麼樣,我都會跟他說。」
那天晚上,言蕭很難得的喝了酒卻不好睡了,這些都是什麼跟什麼啊?他喜歡許月生,但不是那種想跟他在一起的那種喜歡,就是把他當成一個可愛的弟弟,反正他也沒弟弟啊,多一個人跟在後面不是很好嗎?
而且萬一許月生喜歡姑娘呢,萬一人家京城有妻子呢?
許月生喜歡姑娘……他會喜歡姑娘嗎?他喜歡的,又是什麼樣的姑娘?怎麼胸口會有酸酸的感覺冒上來,他在知府那邊喝的是酒,又不是醋。
不不不,絕對不是,言蕭昏昏沉沉的想,他才沒有喜歡許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