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妃秘史 第七章 激勵起了大轉機(2)

那日之後,他並沒有改變什麼,只是偶爾反覆思索她的話,而她也沒有逼迫他,每日還是過著同樣的生活,看書、做針線、煮菜,不同的是,他繞到她屋子里的次數越來越多。

然後不知不覺間,他開始在她身邊讀書寫字,開始在她屋里吃飯。

他們是朋友嗎?並不是,她于他而言還是個討厭的女人,還是周旭鏞硬塞到他身邊的垃圾,他討厭她,卻沒辦法否認……他喜歡李萱身上散發出來的恬淡氣息。

他很喜歡用惡意的口吻,在她發呆時說︰「你在想著二皇兄嗎,別傻了,人家和王氏感情好得很,你想破壞?沒門兒。」

他想激得她張狂,可李萱卻眼含笑意地反問他,「人非要沉浸于一段美景,不斷回味咀嚼,百般纏綿才行?」

「你敢說,你已經放棄那段美景?」

他咄咄逼人。

「何來放棄?那番美景從來就不是我的。」

然後她低下頭繼續看書,他轉開眼楮,發現站在門外的周旭鏞。

二皇兄臉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他厘不清皇兄的想法,只見他靜靜地看著低頭的李萱,須臾後離開,二皇兄沒跛,但腳步卻帶上沉重。

他看不透李萱,更看不透二皇兄,不明白他們演的是哪一出,但自從那次之後,他再沒有在李萱面前提起過二皇兄。

刺傷她,他已失卻起初時的快樂。

他想過也許有朝一日,自己不再那麼討厭她,他們或許可以……拉開嘴角,周煜鏞加快腳步往李萱的屋里走,他要告訴她,除了做五皇子,他確實還能夠做些什麼。

沒想到,人未至,他先听到江婉清發怒的聲音。

李萱抬頭,發現江婉清與周月屏滿臉怒容,無奈輕喟,「對不住,我分神了。」

「你這個下賤的丑八怪,別以為父皇把你給了五弟,你就會變成真正的皇家人,還早得很呢,五弟得為皇後娘娘守孝三年,到時你已經人老珠黃,就算他是個跛子,好歹是個貨真價實的皇子,豈能配你這個又老又丑的賤婢。」

李萱沒反駁,點頭輕聲道︰「多謝公主提醒。」

周月屏沒想到她竟會是這樣的反應,她的惡毒像石頭丟進大海似的,激不起半分浪花,這讓她更抑郁了,一腔怒火不知該往哪里發泄,她恨恨地抓起手中杯子就要往李萱臉上摔去。

「住手!」周煜鏞進門,滿面怒容。

周月屏回頭,她豈會把周煜鏞看在眼底?她的母妃可是執掌後宮的淑妃,很快就要成為皇後的人呢!看著周煜鏞的怒容,她揚起尖刻的笑意,連他也被李萱收服了?哼,她把杯子往地上一砸,啪!杯子碎了一地。

「你、你居然……」

「我為什麼要住手?叫你一聲五弟是看重,說透了……你母親是什麼身分哪?」

她搶下話,仰起鼻子冷哼一聲。

明明白白的看低,清清楚楚的貶抑,這口氣周煜鏞哪里吞得下去。

周月屏成功地激怒周煜鏞,他沖上前,揚起手就要往周月屏臉上落下巴掌。

李萱不願事端擴大,抓住他的手腕拚命阻止,可周煜鏞已經失去理智,哪肯罷手,他大手一揮甩開李萱,抓住周月屏的手腕,不輕易放過她。

江婉清見狀沖上前來攔,可她畢竟是女子,哪有周煜鏞的力氣大,幾個拉扯後她被摔到牆邊,跌倒時撞翻茶幾,上頭的花瓶掉下來又砸出滿地碎片。

周煜鏞並不打算息事寧人,掄高拳頭,眼見就要闖禍。

情急之下,李萱揚言,「你何苦呢,何苦跟著跳梁小丑繞圈圈,你是心高氣傲的五爺啊。」

幾句話,李萱止下周煜鏞的動作,卻沒想到這些話狠狠地勾起周月屏的滿腔怒濤。

一個冒牌公主居然說她是跳梁小丑?!有沒有搞錯?那賤婢的爹娘是給人提鞋駕車的,竟譏諷她這個淑妃唯一的獨女、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是小丑?這會兒就算周煜鏞肯放過周月屏,周月屏也絕不肯放過李萱了。

她恨恨沖過來一把抓起李萱的頭發,飛快往她的臉上甩去一巴掌,轉眼間,李萱臉頰浮上五根鮮明的指印。

周月屏還不解氣,腳一踹,把李萱踹倒在地。

跌倒時李萱下意識用手去撐,不料一陣刺痛傳來,她這才發現地上的破瓷扎進了她的掌心,抬起手,鮮血順著她的手往下滴落。

事情在瞬間發生,屋里一片紊亂。

「你這個賤人,二皇兄不要的垃圾,別以為誰可以護得了你,不過是一個跛子,我還不放在眼底……」周月屏不肯住手,她死命揪住李萱的頭發又吼又鬧,不管周煜鏞的拉扯,對李萱拳打腳踢,一心想毀掉李萱那張讓她滿心憤懣的臉。

「很好,我倒要看是誰才能讓你放在眼底。」

冷峻的聲音傳來,怒叫聲戛然終止,眾人停下動作轉身,發現周敬鏞和周旭鏞站在門口,他們的臉色嚴厲冷肅,像寒冰似的。

周月屏心頭一凜,吶吶松開李萱的頭發。

趁著宮女進屋收拾,周敬鏞在教訓周月屏與江婉清同時,李萱悄悄轉進寢屋,拿出傷藥為自己包紮傷口。

她先用針尖將碎瓷從傷口中清除干淨,咬牙忍痛,再將手掌心放進盆中,用清水洗淨。

她說服自己對疼痛的容忍力已經高度了不少,然後緊咬下唇,雙臂微微顫栗,將手泡在盆中,緊閉上雙眼,她必須找一點話來激勵自己。

「不怕,高山寒土終使蒼松翠柏更加挺拔,司馬遷受宮刑,文章方能字字珠璣、創造出史記,岳飛十二道金牌殞命,卻遮掩不去他一片赤膽忠心,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話說得咬牙切齒,把自己弄得像岳飛、司馬遷似的,周旭鏞走進李萱屋里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幕。

恍惚間,他回到從前,好像她還是那個十二歲的小丫頭,而自己是十六歲的少年,每次闖禍了、不如意了、怕被修理了,她就要悶著頭念上一大篇似是而非的道理,听得旁人想笑,再大的火氣也消失無蹤。

那時他是怎麼做的?他會把她抱緊,一次又一次重復說著︰「萱兒不怕,二少爺在,誰欺負你,我去給你討公道。」

他喜歡這樣做,喜歡她小小的、香香的、軟軟的身子貼在自己懷中,喜歡哄她、哄出甜美笑容。

如果不是那盆清水中融出血紅,他會忍不住笑出聲的。

看著李萱發抖的肩背,周旭鏞下意識地上前,還沒搞清楚自己想做什麼時,手已經自動自發一把將她拉進懷里。

「萱兒不怕,二少爺在,誰欺負你,我去給你討公道。」

萱兒……好久沒听見他這般叫喚自己,幾句熟悉到不行的話,讓李萱紅了眼眶,一份鋪天蓋地的溫暖從頭罩下來,教她不自覺地沉溺。

頓時,她忘記要謹守本分,忘記該保持距離,忘掉身後的那個人早不是她的二少爺,忘了她與他……早已失卻過往情分。

然而,她並沒有允許自己沉溺太久,回過神,她抬眼對上他緊蹙的濃眉。

唉,她又一次自取其辱。

她啊,到底要走到什麼地步,才能徹底將他自心底刨除?怎麼在冷宮里口口聲聲放下的東西,一走出冷宮便不算數?她該認錯的,但抱歉兩字怎麼都吐不出口,咬牙,她痛恨自己。

「煜鏞已經讓人去請太醫。」

看見她的懊惱,他柔聲說道。

「不必,只是小傷。」

她飛快轉身對他,兩道柳眉擰扭成團,發狠似的拿起桌邊的燒酒澆入傷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痛,痛得她忍不住倒抽氣,她死命咬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看見她受痛,他扳過她的身子,按捺不下滿月復怒濤,一把抓起她的手,怒問︰「你耍什麼任性?」

她沒因為疼痛而落淚,卻因為他嚴苛的話,鼻間涌起酸意。

耍任性?開什麼玩笑,她有什麼資格任性、憑什麼任性?他不知道任性是要有條件、有背景、有仗恃的嗎?李萱咽下委屈看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低下頭不搭理他,咬牙再澆一回水酒,然後迅速擦干傷口,用干淨的布條替自己包裹好傷處。

不在意,她不斷告誡自己,她不在意的!他愛怎麼想都與她無關,他早已不是她的二少爺。

旭鏞見她不理會自己,一把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整個人轉過一大圈、面向自己。

她倔強低頭,把視線定在腳底下,打死不肯抬眼望他。

「看我!」他命令。

李萱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退一步、退兩步,直到退至牆角邊才抬頭正眼迎視他。

她才不想解釋,但那口氣卡在胸口,心翻騰不休,不說出口,她心頭痛。

「王爺弄錯了,奴婢在冷宮向來是這樣處理傷口的,若是非要等到太醫大駕光臨,怕是手腳都爛了,請王爺放心,奴婢不是矯情、不是任性,只是習慣使然。」

李萱幾句話說得周旭鏞的心一緊,眼底隱約閃過寒意。

她抬高下巴,驕傲得像只鳳凰,她的眉宇間帶著倔強,清冽的雙瞳找不到過往愛嬌的柔情,她瘦得厲害,彷佛風一吹便要倒下,她習慣散著發,讓長發掩去臉頰傷痕,明明有著蒼白的臉龐、無血色的嘴唇,她卻站得比誰都挺。

這三年,她是怎麼過的?「對不起。」

他低頭。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他為了王馨昀將她囚入冷宮,對不起他不在乎她的心情,還是對不起他曾出口的惡毒言語?哂然一笑,李萱再度武裝自己。

「不關王爺的事,是奴婢咎由自取。」

旭鏞還想再說些什麼,周煜鏞已經領了太醫走進門,他看也不看旭鏞一眼,抓著人就往李萱面前塞。

「快,你給她看看,傷口要不要緊?」

周煜鏞急聲催促。

太醫替她重新看過傷口後,夸獎了李萱幾聲,說她處理得很好,敷過新藥後再將傷口掩上。

周煜鏞不放心,非要太醫開藥方肯放人回去。

「痛嗎?你別生氣,大皇兄狠狠地教訓月屏一頓,替你出氣了。」

太醫一走,周煜鏞拉起她的手,急急說道。

「我沒生氣。」

她抽回手,淡然道。

「才怪,她們罵你丑八怪,沒有女人可以忍受這種事,何況還是被比自己更丑的人罵。」

他忿忿不平,忘記自己也經常把丑八怪放在嘴邊、三不五時刺她兩下。

李萱失笑說道︰「首先,她們並沒有講錯,我的容貌確實已毀,我怎能因為別人的誠實而憤怒?再者,我雖然改變不來自己的外表,但我可以改變自己的心境,不讓她們的話氣到我。」

「改變心境?又要說鬼話。」

周煜鏞輕嗤一聲。

「才不是鬼話,只要把丑八怪當成贊美諛詞不就結了。

想想,兩個嬌嬌女出口閉口都是對我的奉承,多麼難能可貴。」

她說完,周煜鏞爆笑出聲,連周旭鏞也忍不住彎了彎眉。

周煜鏞深吸氣,拉起她的手,真誠說道︰「李萱,我要謝謝你。」

「為什麼?」

她想把手縮回來,但周煜鏞不允許,施了力氣把她的手留在自己掌心。

「我把鹽稅法的條子遞上去了,父皇很高興。」

「恭喜。」

李萱點頭,早知道他會得到皇上的賞識,他本就是個有才能的,只是被太多妒忌憤懣壓心。

「記不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幸福是什麼?」

周煜鏞向二皇兄瞥去一眼。

「嗯,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不同,也許是風塵僕僕回到家中,看見親人的笑臉,也許是屢屢挫敗時的幾句慰言,也許在寂寞深夜的相伴。」

「我終于找到屬于我的幸福,我的幸福是父皇的賞識。」

見他臉上的燦爛光芒褪除了原本身上的陰沉,十八歲的少年本該這般,李萱為他感到喜悅。

「既然如此,就竭盡全力去追求,人要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活得驕傲、活得快意。」

她為他而欣喜。

周煜鏞發現李萱同自己對話時,並未在周旭鏞身上分神,微微的勝利驕傲感興起,孩子氣的他覺得自己彷佛打贏一場勝仗。

相當好,她不在乎二皇兄、只看見自己,天地間終于有人看重他甚于周旭鏞。

「我會的。」

他說得信誓旦旦。

周旭鏞被他們刻意冷落著,雖搭不上話,視線卻沒離開過李萱,他和周煜鏞一樣,想听她多說幾句,說那些振奮人心的言語。

周煜鏞不樂意周旭鏞定在李萱身上的視線,他起身擋住。

「我們出去吃飯吧,我看見你蒸了咸蛋。」

「菜涼了。」

「沒關系,你做的菜涼了也好吃。」

他拉過她的手往外走,故意把周旭鏞擋在身後,他絮叨地對她說八卦。

「你猜,為什麼周月屏會上門尋釁?」

「不知道。」

「因為最近京城里傳出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她足不出戶,任何消息都傳不進她耳里。

「傳說懷玉公主變得比三年前更美麗,恢復封號後,不知道多少勳貴子弟對你有意思,幸好父皇先開金口把你送到永平宮,不然你可有得麻煩。」

「謠言罷了。」

如果他們看清楚她的殘破面容,哪會傳出這樣的話。

「管他是不是謠言,重點是這幾年父皇一直想給周月屏賜婚,可她那副驕縱性子誰忍受得了,好不容易挑到敬淵侯的長子,卻又因為皇後娘娘駕崩得守孝,這一拖便是三年不說,听說那位駙馬爺有意思退婚,想向父皇求你為妻……」自始至終在後頭盯著兩人看的周旭鏞,緩緩地嘆口氣,嘴角流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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