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主臥室,我還需要幾間小孩房。」黑曜熙眉眼間藏著戲謔笑意,不動聲色繼續出招,請君入甕。
「嗯,嗯,小孩房……」她低頭勤做筆記。
「你想生幾個?」他隨口一問的語氣非常自然。
她整副心思全在設計上,分心回話的下場就是傻傻掉進陷阱而不自知,把自己心底從未對人說過的幻想緩緩道出。
「我喔,想說生兩個應該就夠了,最好其中一個是女孩,女孩比較貼心。」
「那就兩間小孩房。」黑曜熙垂眸,俯視她認真書寫的模樣,心念一動,突然對眼前公事化的對談不耐起來。
「嗯,嗯,兩間小孩房……」她依然低頭猛寫,尚未察覺他情緒已變,卻陡然發覺他對自己說的話實在有夠曖昧。
他確定這是專業建議而不是私人意見?
白樂沫正要踩煞車,阻止類似對話繼續發展下去,沒想到他變得更快,毫無預警轉換話題。
「那時候你在花園里對不對?」他眼神緊盯著她,生怕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聞言,她全身瞬間僵住!她敏感感覺到他凌厲的視線正牢牢緊盯著自己,她遲遲沒有抬頭看向他。
他想起來了?
「樂沫,上次你說『自己承認過的事情』是不是指我表哥說的那些話?」察覺她倏然繃緊的神經,他放慢澄清速度。
她深吸口氣,抬頭看進他眼底,篤定回答,「對。」
黑曜熙看見她眼中閃過一抹心痛,胸口頓時也跟著緊緊一縮。
他舉起雙手,將她的小臉輕輕捧在掌心里,語氣溫柔且篤定,小心翼翼凝望著她。「我從來沒有贊同過我表哥說過的話。」
白樂沫的表情像被甩了一巴掌,沉默了兩秒,才用力揚眸瞪向他,並抿緊唇線,拼命忍住渾身越來越劇烈的顫抖,咬牙低喊,「但你也沒有否認!」
望著她心寒地看自己一眼,隨後想轉開臉,他心頭一顫,手掌施力,霸道地固定住她的臉,不讓她躲。
「不否認是因為我以為你快來了,我希望他快點從我身邊滾開。」不管她眼底的抗拒有多傷人,黑曜熙全盤接受,一秒也不松懈地緊盯著她,知道她心里難受,他語氣放柔傾訴道︰「但你沒有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不再掙扎,小臉平靜,黑白分明的眸子仰望著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痛與……落寞。
落寞?高傲的他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情緒?
她心里大受震撼,深呼吸兩口氣後,力持鎮定地開口,「你沒有猜錯,那時候我的確在花園里,手里還很白痴地拿著三明治。」想起自己當時所受到的打擊跟叔叔所受到的侮辱,心到現在還會隱隱作痛。
「東西呢?」他突然問。
白樂沫低下頭,看見他把手掌伸到自己面前,她不解地皺眉,抬頭看向他轉為認真的表情。
「什麼?」她吶吶開口。
「我的三明治去哪了?我記得跟你討了好久,卻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吃到你親手做的三明治。」黑曜熙想起自己高中時代得找盡鎊種藉口,才能順利將放學前的小點心塞到她懷里。
為了那些藉口,他腦筋動得比解數學題目時還勤。
「當天就拿去喂流浪狗了。」她滿臉困惑地說。
他現在是在跟她討高中時的……那個三明治?他是傻了,還是故意跟她開玩笑?就算不喂狗,單純放在桌上,搞不好早就風化光了。
「你把要給我的三明治拿去喂狗?」黑曜熙沉下臉,把不爽她擅自將三明治喂狗的態度表達得淋灕盡致。
白樂沫一時之間愣住,不太確定他現在是來真的,還只是在跟她鬧著玩?以他的身分跟雄厚財力要吃什麼沒有,干麼跟流浪狗計較一個三明治,而且還是八百年前的三明治!
「在我真正送給你之前,那還是『我的』三明治。」在搞清楚他的態度之前,她決定先小小提醒他一下。
黑曜熙靜靜端詳她,幾秒鐘後舒心一笑,伸手將她攬進自己懷里,嗓音開朗,「好,反正你以後還會做給我吃,對不對?」
「不對。」她皺起眉頭,雙手一推,馬上月兌離他懷抱。
見狀,他不說話,細細緊盯著她,過了一會兒才揚聲——「樂沫,一切只是一場誤會。」他臉上沒有過多表情,這句話說得小心,充滿刺探意味。
她朝他緩緩搖頭,搖掉他所有的放松與好心情。
「你忘記了,除了誤會,還有傷害。」
「樂沫,不要為了無聊理由推開我。」他黑眸里有正努力壓抑的怒氣,雙掌捏緊她肩膀,用力將她推向自己堅實的胸前。
「無聊理由?」她對他苦笑一下,沒有錯過他的臉當場沉下。「我只要看到你,就會想起你表哥說的那些話,這種感覺就像你表哥看到我,就會想起我有個智障叔叔一樣。」
「這對我不公平!」他的胸膛大大起伏,雙手慌亂地搖晃兩下,完全無法接受她居然想推開他。
白樂沫抬起手,將他的手往兩旁撥開,別開臉,幽幽吐道︰「生命什麼時候對人公平過了?」
他的一切完美得像個童話,有愛他的父母、優渥的生活,他怎麼可能會懂她的世界?他說不定還搞不清楚智障跟精神障礙的差別。
對她的遭遇表示關心的朋友很多,但從沒有一個有興趣了解叔叔到底是什麼情況,朋友的表面關心她接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但男朋友能僅止于表面關心嗎?
「給我機會,我知道你對我也有相同的感覺!」他隱約嗅到她想推開他的企圖,心急低吼,「樂沫,我從沒求過人,但拜托你別對愛你的人如此殘忍,可以嗎?」
「我不知道。」她又對他搖搖頭,同時看見他臉色變得更加死灰。「我很混亂,我一直提醒自己把你當成單純的業主就好,這樣工作才能順利進行!」
「我不要當你混帳的單純業主,我要你!」他不顧她眼底明顯的抗拒,長臂一伸,直接將她扯入懷里緊緊抱著。「我要你!你听清楚了沒?我要你!」
「就算我答應跟你在一起,很多事情還是不會改變。」
幽幽聲音從胸前傳來,他大皺其眉,拉開一點距離,一掌勾起她下巴,專注盯著她問︰「什麼意思?」
「我要工作,家里開銷很大……」
「我有錢,讓我幫……」見她臉色陡然一變,他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那是我家里的事,你有錢是你家的事!」她伸手揮開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掌,咬牙低喊。
他不會懂的,她要的不是他的錢,是他的關心、他的支持、他的陪伴、他的體諒!
「樂沫,我說那句話不是為了傷害你的自尊,我只是……」
「不管是什麼,那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
「好,我不插手錢的事。」反正他有其他方法可以介入她的家務事。「除了這點呢?」
「黑曜熙,我沒有多余的時間跟你談戀愛,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過不久你就會開始抱怨我都沒時間陪你。」她不要他們走向明知道行不通的死胡同里,只做朋友不好嗎?
「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他專斷做出結論,冷冷瞅她一眼,眉一挑,語氣中的驚惶被淡淡挑釁取代。「你該不會認為我是那種一天到晚黏著女朋友的窩曩廢吧?」
「黏著女朋友才不叫窩曩……」
「樂沫,不要讓這些干擾影響你,算我求你行不行?」他望著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渴望與不易察覺的緊張。「只想我跟你,然後將這些問題留給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她看著他,櫻唇微啟,好半晌吐不出半個字來。
「樂沫?」他濃眉深皺,焦心催促。
經過幾乎快逼瘋他的沉默後,她仰起臉,氣若游絲地道︰「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