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途似錦下堂妻 第十章 神一般的英雄救美(1)

一團黑暗之氣,不,是這人只能用黑暗來形容,雖然俊美無儔,但眉宇孤絕冷清,氣息無情冷漠,眼眸中除了睥睨就是全然的冷漠,一屋子的人在他眼里都不算什麼。

全身令人不敢攖其鋒的氣場,只有在看見樂不染的時候略微收斂了些,可再仔細看見她蒼白的小臉,那點柔軟瞬間消失得一干二淨。

「她不嫁任何人。」他吐出六個字,像鐵錨,震得所有人啞口言。

他太過出類拔萃的長相令人矚目,雖然在場的只有年輕的丫頭,連程氏也是目不轉楮,悄悄紅了腮。

當初他和元嬰來避雨,抵不過樂啟開熱忱的挽留便留宿了一夜,卻沒想到一整晚的敲門聲竟沒斷過,藉故送茶點、宵夜,百般藉口就是要進他們房間的女子絡繹不絕,更令人厭惡的是,那樂啟開竟也送了兩個美婢說是要侍候他們,他不勝其擾,拂袖而去。

一個府邸的姑娘教養如何,從這點小事就能看出來,這個表面看似富貴的家,在連彼岸眼中,並不是那麼正派的人家。

樂不染瞠大眼,琢磨著是不要捏一下自己的大腿,這男人不是回京去了?他怎麼會在這里?

連彼岸徑自來到樂不染面前,舉起手里垂下的花束。「我來了。」

眼前的少女皮膚白皙,彷佛一塊溫潤的羊脂玉,眉如遠山,目似桃花,笑起來時彎彎如新月一般,眼波若含著水霧煙波,嫻靜優雅的宛如三月春暖。

樂不染看見舉到她面前的捧花,還是碗口大的芍藥,有粉有白有金有紅,綴著淡紫的勿忘草,仍是用粉色緞帶系上蝴蝶結。

樂不染啼笑皆非,這男人不能換點別的花?隨便什麼都好。

「不喜歡?」他問。

「下次可以換點別的,不必那麼大一束,一朵也行。」她要是不說,他可能會一直一樣的送下去,幸好他們不可能天天見面,否則她的屋子不早花滿為患了才怪。

他想了下。「好,但你還是喜歡是吧?」

她頷首。「你怎麼來了?」

「皇上讓我出來辦差,」其實是他自己請旨出來,「順路就來到這了。」

順路?候在門處和日暖大眼瞪小眼的康泰幾乎要翻白眼了,淞州府水患告急,主子奉聖命南巡巡撫,一北一南,哪里順了?

雖然說委由地方官吏負責的糧食和賑銀都已經發下去,但是說真的,能到災民手里不知還能剩下多少,皇上便責成連彼岸去主持賑災事宜,便是怕當地的官僚層層剝削下來,真正的災民一無所得,順便將所遇、所見的貪官汙吏抓出來,以儆效尤。

樂不染腦筋一轉便知道這男人所謂的順路,是已經去過雁子胡同那邊,知道她回了樂府,這又過來的吧?

一屋子的人看見樂不染和這男人居然看似熱絡,他那人畜退散的龐大氣場一來到樂不染面前,居然褪得一干二淨,眾人心里都詫異不已。

要是任他們這麼旁若無人的聊下去,他們算什麼?擺設嗎?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

樂老太太輕咳了聲,極力掩蓋心里的吃驚,心里七上八下的亂轉了數十個念頭,「少君和我家染姐兒竟是熟識?」

她是知道連彼岸身分的,當日來避雨借宿,她便鼓動大兒子去套話,連彼岸是個嘴巴嚴實如珠蚌的人,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可元嬰就是個嘮叨貨,只要投他所好,打開話匣子,什麼忌諱都不存在。

大東立朝,家族經過百年還依舊興盛的,只有隴西李氏,太原王氏,瑯琊胡氏和清河崔氏了。

然而,相較這四家,還有個連家歷經四朝而不倒,名望地位乃至底蘊,猶在他們之上,連家最出名的有二,一是一門三帝師,另一是治國之士輩出。

第一代大東開朝帝王便師從連家高祖,深受帝王賞識與重用,連彼岸的祖父連東天更是先帝還在潛邸時的太子太傅兼文華殿大學士,又兼吏兵二部尚書,而現任的連家家主,眼下剛過不惑年紀,卻已經官居戶部尚書,可惜的是家族後輩只有嫡子連彼岸最為突出,十歲以神童之姿中秀才,十二歲高中解元,就在滿京城以為他有可能摘下三元及第殊榮,成為科舉史上少數的絕無僅有時,他卻放棄了殿試,不再往仕途上更進一步。

新帝登基後,身為太子伴讀的他被視為太淵帝的左臂右膀,雖然只掛名一個從三品散階中議大夫的閑職,但是卻能不經召喚面見聖上,朝臣議事他也能旁听左右,聖眷隆重。

若非他推辭不受,品階絕非如此而已。

樂家想巴結他都來不及了,家里要是隨便一個姑娘能攀上這棵大樹,那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誰知道他油鹽不進,不告而別也就算了,還留下百兩紋銀當作宿資,擺明了只把樂府當成客棧,不想與之有任何干系。

這回為什麼不請自來?

連彼岸全然不埋會樂老太太的弦外之音,說話仍舊簡潔,「她,我的。」

樂老太太還在思考他這句話,程氏卻忍不住了。「她嫁不嫁可不是少君您說了算的。」

一個上有祖父母,下有爹娘的,甚至還有她這大伯母在的人,哪輪得到別人置喙。

她心里也有一肚子盤算,這位連少君出身不凡,哪里能讓樂不染這小賤人佔了便宜,只有她的女兒才配得上這樣頂尖的人家。

「我的。」連彼岸才不管她說什麼,仍是這兩個字。

「男未婚,女未嫁,她怎麼就成了你的,除非——」程氏拉長了聲音,表情是曖昧不明的若有所指。「你們在外頭有什墜不可告人的私情了?」

程氏笑得掩嘴,這與人私通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連彼岸一翻掌心,便要朝著程氏搧去,然而他的胳膊卻叫樂不染按住,他感覺到她手心里的溫度和安撫,本來摑向程氏的掌風改了方向,一下拍在桌子上。

客廳的桌子是紅木雕實花的,被他一掌拍下,變成了齏粉,剩下的一半桌面砰然倒地,桌面的東西也碎了一地。

每個人都變了臉色,只有樂不染動也不動,始終按著連彼岸。

程氏臉色變了好幾變,頓時成了鵪鶉。

倚老賣老的樂林氏出聲打圓場。「少君口口聲聲說我們家四丫頭是你的,她年紀輕不懂事,少君出身大家,男女大防也不懂嗎?這樣的事情哪能掛嘴邊到處嚷嚷,得有真憑實據,少君不知道吧,我這孫女是被夫家攆回來的棄婦,破鞋一只,哪能入得了少君您的眼?」

連彼岸怒火中燒,一想到她是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心里就有殺了這一家人的沖動,他笑得如同殺神再現。「我瞧你活了一把年紀也就是個是非不分的,我要讓樂伯畬休了你,你不也是只老破鞋!」

樂林氏正在慢條斯理的喝茶,聞言,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不少茶水滑進喉嚨,嗆得她咳嗽不已,她驕橫了一輩子,現在卻被人用言語這般糟蹋,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丫頭婆子紛紛過來幫她拍背順氣。

她被噎得死去活來,差點翻了白眼,但是又不能真的昏倒了事,在昏和不昏之間,那白眼翻得可辛苦了,「你……你你……你……」

她的聲音驚得都變了調,媳婦和丫鬟婆子都過去攙扶、拿水、順氣,廳里亂成了一團。

樂不染也沒想到連彼岸的毒牙這般凶猛,還能把老太太氣翻了,頓時愣在當場,眼底慢慢的露出少許的笑意。

「少君,」楊氏微顫的出聲,這人再可怕,她也得問上一問。「您的意思是要娶小女嗎?」

「你能作主?」

「我是她娘。」

「是的,我欲聘她為妻。」

「這事……少君家里可知道?同意嗎?」在權力面前,他們只是單薄的商戶人家,他來頭甚大,要是家里不同意,女兒不又成了整個平遙縣的笑話?

連彼岸面對楊氏的目光,「家里有祖父、兩位叔叔,我的親事只需要稟給祖父知道,其他人無權置喙。」

楊氏听著,心里覺得這听起來不錯,家中人口不復雜,連老太爺是一家之主,就算是叔叔,還真管不到他的親事,只是,「少君,那您的父母呢?」

連彼岸的面色如常,聲音听起來也沒什麼不對。「他們都已經去世了。」

楊氏很是遲疑,「少君這樣的年紀……可曾婚配,可有通房小妾?要是過門會不會薄待染姐兒?」

楊氏不傻,這個家沒她插手的分,且她也是看透了,這一大家子各有各的盤算心思,沒有一個把他們三房當回事,她再不站出來替女兒盤算,女兒又會像上回那樣,隨便被當成物品送了出去。

當初她要是勇敢一點,像現在這樣站出來替女兒說話,女兒又怎麼會落得棄婦的下場?都是她的錯,害慘了女兒,害好好的一個孩子名聲帶了污點,這孩子還有大把的人生要過啊。

雖然不知道女兒在外這些日子是如何遇上這男子的,可他毫無懼色的扞衛女兒,連那麼悖禮的話都敢出口,把老太太氣得七竅生煙,這樣的男人要是心里沒有染姐兒又怎麼會站出來?

老實講,她是泥人,只要日子過得去,也沒什麼太大的想望,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自嫁進樂家她便不受重視,娘家小門小戶,她連一點底氣也不敢有,到處陪小心,公婆妯娌人家想要什麼,她連聲不都不敢說出口,就怕婆家的人不喜歡她,可到頭來,無論她陪了多少小心,甚至女兒也賠上了,婆母還是不喜歡她。

她自忖要是不替女兒爭取這一把,女兒怕是永遠都會跟她離心,再也不稀罕她這娘了。

再說,她就曇哥兒一個兒子,女兒要是能嫁得好,兒子將來便有了倚仗,就算這連公子看起來冷了點,話少了點,只要心里有染姐兒,將來惜花連盆,澤被弟弟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兒子成器,身為娘親的她何愁將來沒有指望。

的確,她是抱著私心,但是誰沒有私心?

她希望女兒好,希望兒子好,希望他們三房都好,可攤上那樣的夫君,她這無能懦弱的娘親能做的不多,她就賭這一次!

賭輸了,了不起繼續過回伏低做小受氣的日子,賭贏了這一把,也許就能替孩子們掙個好前程。

「小妾、通房,沒有。」除了樂不染,他不曾對誰有問有答過,但是看在楊氏是她娘的分上,忍了下來。

「您要娶她進連家,不怕娶了她進門遭人輕視嗎?」

「我連彼岸的妻子,誰敢輕視?」

「您確定她一個商家教養的姑娘能掌管大家族,做連府的宗婦?」商人在為官的眼中地位很低,商家女別說要掌管大家族,便是嫁入官宦人家也不夠格。

連彼岸看著樂不染兩彎秀眉輕皴著,白里透紅的臉蛋有著少許的紅暈,但神情看得出來是不高興。

這種被挾持,沒有經過她同意的婚事,形同買賣,她怎麼高興得起來?沒有人想過要問一下她的意思嗎?連這混蛋也沒有!

他看著她,突然露出一絲像是哀求的眼神,捏在手里的小手始終不放。

「她很好。」

從她方才和樂老太太對峙的勇氣,他相信只要她想,什麼都能做好,要是她不想,宗婦什麼的,又有什麼重要。

他想要的是染姐兒這個人,不是她身上的東西。

楊氏看著這偉岸出色到她沒辦法用言語形容的男子,居然當眾說出這麼深情的話來,也許從他剛剛當眾把那五彩鮮艷的花束送給女兒的時候,雖然不知道送花是什麼意思,但是只要是女子應該都喜歡吧,從這點小事就看得出來他對染姐兒志在必得的佔有慾。

「你,也很好,是個好孩子。」楊氏沒敢伸手去拍他的肩膀,也沒那膽子,但是由衷的稱了他一句。

只是她的話剛說完,已經緩過氣的樂林氏暴跳如雷,指著她的鼻子大罵,「你這府里的蛀蟲,下賤蹄子生出來的賤種,哪里有你說話的余地,你還敢自作主張了?眼里有沒有我?什麼東西!」

在樂林氏威權下生活多年的楊氏,表面雖然懂得要反駁了,可骨子里早就把婆母的惡霸當成了習慣,這一縮,方才那一鼓作氣的勇氣頓時消強得無影無縱,不敢再說什麼了。

連彼岸的眼里根本沒有樂老太太這個人的存在,純粹當她狗吠。

「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我勸老太太想想不答應的後果。」

「你還敢做出強搶民女的惡事來了。」完全不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的樂林氏只想出了胸口那股惡氣,全然不管後果。

「本官此次出巡,奉皇帝諭令,查出平遙縣官樂啟開不知替皇上分憂,安撫庇護淞州府流民,規避職責,任其流竄擾亂治安,饑死者甚,你問問他這地方父母官頭上那頂烏紗帽戴是不戴了?」

「你……」這明晃晃的威脅,樂林氏一窒,即使被氣得要吐老血了,可凡事只要扯上大兒子,她便得三思再三思,盡避百般不願,方才的氣焰被連彼岸三言兩語給澆沒了。

「明日我讓官媒送庚帖過來合八字,就近選蚌好日子,將聘書送來。」

連彼岸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威脅別人有什麼不對,對于無腦的人,跟她說理,是和自己過不去,和自己過不去的事他從來不做。

而他所謂的「就近」最好是越快越好。

他恨不得立即就把人帶回去,當然這樣的想法太不實際,如今能做的就是先把婚事定下來,確定人會是他的,送大禮的日子可以等他從淞州府回來再議。

楊氏點頭,眼里都是欣慰,也不管目瞪口呆的樂啟釗和氣到頭發根根豎起來,巴不得擦花她那張臉的樂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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