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小福星 第十二章 萊陽無限風光(1)

「听說福安公主的公主府被燒了。」

「真的嗎?」

「是呀!燒得可嚴重了,整個都沒了,只剩下外面一層土牆了,都焦黑一片,還有煙味。」

「那豈不是死了很多人?公主府服侍的下人們有好幾百人呢!肯定死傷慘重……」那倒沒有,听說火燒起的那一夜大家都睡死了,等一覺醒來居然躺在水池邊,除了幾個人有輕微嗆傷外,其他人都安然無事。」不幸中的大幸。

「這麼古怪,莫非有人縱火?」

這話一出,還真沒人敢接口,事關重大,誰也不敢胡亂臆測。

「不過公主死了。」

「什麼?」

誰都沒事,獨獨死了個皇家嬌女,要說沒個貓膩誰會相信,鐵定內情不簡單,被人尋仇來了。

埃安公主平時的性情驕縱,為人陰狠又毒辣,府里每年抬出的尸體沒有上百至少也有四、五十具,有活活打胎致死的,甚至是容貌清秀的小倌,全都死狀可怖,體無完膚。

這些人都有家人,只要是有那麼幾個心有不平的,仇恨就結下了。

所以公主的死一點也不意外,她自找的,仗著皇室中人的身分作惡多端,早晚會被仇家找上門。

這是蔣三閑和陸青瑄離京半年後發生的事,公主身亡之事怎麼也查不到他們身上,只是福安公主死後,「失蹤」已久的墨炎忽然在萊陽縣出現,由暗轉明成了蔣三閑的護衛。

「告訴你一件事,這可是皇家丑聞,公主死時身邊有三個全身赤果的男子,听說是公主的面首,皇上大怒,下令嚴辦……」辦什麼辦,還能查出公主生前做了什麼丑事嗎?那不是更丟臉。

「皇甫世清呢?」綠雲罩頂的可憐男人。

「他住在左相府里,和公主早就各過各的日子。可公主善妒,皇甫世清身邊稍有姿色的侍女全被她殺了,因此她一死,皇甫世清也不肯收尸,揚言早已和公主恩斷義絕,家族祖墳不得葬敗德的女子……」

皇上不忍,便建了公主陵墓,只是公主棺木一入內,陵墓就垮了,這也算是土葬吧。

不過皇上再也管不了公主的事,因為他病了,不管吃什麼藥都好不了,每日頭痛欲裂,原本的每日一朝改成五日一朝,而且坐不到半個時辰就退朝,面容因病而憔悴不已,一下子老了十來歲。

于是朝廷又開始亂了,有人建議讓皇上好好養病,並推舉一位皇子為太子,由太子監國。

皇上還沒死呢,大皇子和三皇子便明目張膽的爭起來了,為了從龍之功,朝廷開始分黨分派,各自站隊,今天你推我一把,明日我踩你一腳,鬧得文武百官都成仇人了。

唯有軒轅蕭按兵不動,他照樣我行我素的吃喝玩樂,呼朋引伴的走街串巷,他不怕事大,就怕事兒不夠有趣,今天打打敬賢侯府的世子,明天踹踹衛國公的孫子,再把護國將軍府的嫡子扁成豬頭……

看到他的紈褲行徑,沒人認為他有本事和大皇子、三皇子爭位,用皇家米糧養著也就是了,只要不冒頭,誰管他死活,不過在口呼萬歲時還能湊一腳,給上位者一個面子。

殊不知他早就暗中行動了,挨他拳頭的那幾人都成了他的人,他在西山養兵,為數七萬,有銀、有糧、有裝備,武器齊全,還有上萬匹的戰馬,隨時都能起兵應戰。

春來秋去,寒梅綻放。

又是一年。

這一年,皇上病重,再無法理事,太子監國一事再度被提出,大皇子身邊的幕僚被殺,三皇子母族皇甫家多人中毒而亡,朝廷官員人人自危,自請外放的居然不在少數。

此時的陸府兩邊都不加入,成為清流一派,亦有不少想明哲保身的世家大族投向清流派,陸敬之漸成清流派之首。

又過了一年,皇上賓天,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皇位之爭更為激烈,誰知就在爭得你死我活之際,一支奇兵橫空出現,橫掃了兩位皇子的皇子府,府里的人不是被殺就是被捉,寶庫內的奇珍異寶、金銀首飾全被清空。

連一粒米都沒留下的皇子還爭什麼爭,被八名軍漢抬著的軒轅蕭現身金鑾殿,他身後跟著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地擁立他為王,成為天策帝。

「咦!平遠侯府沒了?」

陸青瑄一臉訝色,她以為平遠侯府如萬年老龜般的存在,有著堅硬的外殼,怎麼打也打不破,只能等它壽終正寢,這會兒活著的人恐怕沒它長壽,還得再等下輩子。

哪曉得大樹一朝倒下就是連根拔起,竟然毫無喘息的余地,叫人措手不及,不信、挫敗、怒吼、哭嚎……一夕間,什麼都沒留下,只有殘破的平遠侯府牌匾被人踩成兩半,被某個乞兒拾去當柴燒。

「娘子,你小心點,別一下子情緒起伏太大,為夫的這顆心禁不起驚嚇。」唉!虛汗呀!嚇出一手。

「我哪有大驚小敝,只是有點驚訝而已。我去年收到娘的信里還說謝氏又在出麼蛾子,聯合她娘家兄長想把我娘趕出陸府,是爹用了一紙休書壓住她才消停一些時日。」不作死不會死,要不是看在兩個哥哥的分上,謝皎月早就被休了。

「今年三月發生的事,那時雨水正好豐足,替他們哭上一哭。」原本他是不打算插手的,畢竟再怎麼也是他外祖父家,可惜打蛇不死又在蹦了,既然他們學不到教訓,現在的生活,他只好動用留在京城的暗線一舉拔除。看著妻子盈盈帶笑的神情,蔣三閑有種莫名的感覺,他似乎又被她坑了,每回她只要眼帶愁色的說起心中的不順,他便會心生不舍,不由自主的想為她解決所有煩心事。

草包美人嗎?

不,她絕對是極聰慧的女子。

男人在前面打天下,女人只要在後面坐享其成,誰說一定要動刀動劍才能使人臣服,縴縴素手,淺淺一笑,男人就醉了。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我還擔心娘受欺負,叫她帶著逸哥兒來萊陽。」她養得起他們。如今的萊陽縣可不是往日的窮縣,出了煤礦和玉石礦,出走的百姓都回來了,投入采煤和挖礦的行列,日子過得與以往那真是天壤之別,人人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當然銀礦和鐵礦是秘而不宣的事,另有一批人在挖掘,這些是見不得光的,專供軒轅蕭所用。

直到軒轅蕭已成了天策帝,這兩個礦場就能見光了,收歸國有,增加國庫的收入。

只是蔣三閑真甘心做白工,將縣里礦產全往上頭送?

才不,其實真正值錢的在他手中,他擁有兩座礦山,產金的,每年的產值是兩年的歲收,只有他和妻子知曉挖出的金子藏在哪里。

不過有煤、有玉石也帶動周邊的商機,煤炭鋪子、玉石鋪子應運而起,一間間形成一條商業街,賭石的風潮也漸漸興起,吸引更多的外鄉人前來落戶開店、買賣玉石和煤炭,客棧、酒樓、飯館,乃至于青樓艷窟都有了。

照顧了商人,也要讓農家人有飯吃,農為國之根本,若沒人種糧豈不是要餓死了。

因此蔣三閑開渠引水、建水車,鼓勵百姓開荒,第一年種子全部免費,縣衙的五百頭牛允許外借,一戶最多借一頭牛,每戶以十五日為限,過後必須歸還,再外借給其他人。

縣衙對借牛的人只有一種要求,那就是善待牛只,不能太勞累,給牛吃飽,不能有任何損傷。

不可宰殺耕牛,若非人為意外可以原諒,反之傷害牛只必受重罰。

到了第二年,百姓的生活明顯有了改善,于是借牛要付錢,一頭一天十文錢,蔣三閑用這筆銀子修路,使得縣內的道路都成了石板路,不僅往來方便又不必擔心一下雨便滿是泥濘和積水。

第三年起改租一天二十文,若手上有銀子的人也可以將牛買回去,一頭十二兩的壯牛只賣七兩銀子。

很快的,五百頭牛賣得只剩七十多頭,蔣縣令也不賣了,他將萊陽縣內的村長、里正全都叫來,以村里鰥寡孤獨、貧困家庭多寡來分牛,牛是村里共用的,但這些人可以優先用牛,其他人不得有異議。

這個德政造福了不少農家,萊陽縣內處處可見水車日夜灌溉,原本的貧地、荒地也肥沃了起來,除了玉米還能種稻米、小麥、高粱、花生……

原是黃土的荒涼地長滿各種糧食,還有人發現山上能種藥材,最窮的萊陽縣正在富裕中。

「因為你那時剛有孕,還在養胎中,總要等穩定了再說。」看著妻子圓滾滾的大肚,蔣三閑是既憂心又歡喜,把這顆大西瓜當易碎的雞蛋,不在他眼前盯著就無法安心。

哀著肚子,陸青瑄慢慢地走著。「那你跟我說說平遠侯府是怎麼倒的,樹倒猢孫散又是什麼情形?」

「你呀,都當娘了還像個小泵娘,也不怕孩子笑話你。」他小心的扶著,不敢快,也不敢太慢。

「都是你寵出來的,孩子笑我就由你去教,不乖就打。」她要當個好娘親,只陪孩子玩就成。

「是,娘子說的是,我把你寵得快爬上我頭上撒野了。」他甘之如飴。

「哪有,我最听話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什麼都听你的。」走累了,她揉揉腿肚,但肚子太大蹲不下去。

見狀的蔣三閑讓她坐在橫倒的樹干上,輕輕替她揉按腿兒。

「縣令大人好。」過路的百姓高聲一喊。

「好。」他一頷首。

「縣令夫人好,你肚子好大,快生了吧?」

「大家都好,我是吃多了才看著大,剛滿七個月。」她也是怕難生才出來走動走動。

九月九,重陽日,插茱萸,煮菊花茶,登高望遠,想跟著應應景的陸青瑄磨著丈夫好些日,他才勉為其難帶她上萊陽縣外五十里的麒麟山走走,此山不高,山上有座麒麟寺,拜的是麒麟聖獸,听說此寺的麒麟是保佑孕婦和小孩,因此有孕的婦人來祈求必得護佑,順利生產。

「哎呀!夫人得禁口,少吃點,孩子太大會生不出來……」哇!真的只懷一個嗎?好像雙胎。

「嗯,我曉得了,多謝諸位的關心。」她點了點頭,美麗的容顏不因汗流滿面而失色,反而更嬌艷動人。

「……縣令夫人真美……」某婦人發出驚嘆。

縣令大人吃醋了,抱起妻子繼續往上走。

「啊!縣令大人真疼夫人,瞧他們感情多好……」真叫人羨慕,她家那口子能對她有一半好就好了。

「因為縣令夫人是美人……」

呵呵呵的笑聲逐漸遠去,但五感強的陸青瑄還是能听見婦人們的交談,她喜孜孜的把靠頭在丈夫肩上,在他耳邊說話。「我是美人耶!」長得美就是吃香。

「是,草包美人。」他取笑。

「哼!你嫉妒我。」她噘著嘴佯怒。

「還要不要听平遠侯府的事?」她最難能可貴的是很好哄,從不為了一點小事耿耿于懷。

「要。」她連忙兩手抱住他肩頸,聚精會神。

蔣三閑不自在的清清喉嚨,第一回當說書先生。「話說太皇太後生辰那日收了一尊白玉觀音,她越看越歡喜,時時勤拂拭,有一天她發現這尊白玉觀音有點眼熟,很像大長公主陪嫁的那一尊……」

接著太皇太後果真在底座見到刻有隸書的兩字「御制」,一查下去是慶國公府拿出來的壽禮,慶國公府老太君被傳到宮里,再一問,是媳婦的嫁妝,于是又傳喚陸青黛進宮。

「……從陸青黛到謝氏,又由謝氏到平遠侯府的長房媳婦,宮里派人去查,亭安郡主當年的嫁妝全都沒有了,那可是大長公主的陪嫁,然後又查出平遠侯府的人竟把御賜之物賤價拋售,不識貨的將價值黃金萬兩的古鼎賣一百兩銀子……」

「啊!那是蔑視皇權,其罪當誅。」難怪倒得那麼快。

「沒錯,不過太皇太後仁慈,也不重罰平遠侯府,只要他們把亭安郡主的嫁妝悉數歸還,這事就算過了。」給了表面的面子,可私底下都陰了他們一大把。

「怎麼可能,都過了幾年,謝家的人一向大手大腳,揮霍成性,傾其家產能還回一半已是普天同慶了。」陸青瑄根本不相信平遠侯府有這能耐,他們的家底已掏得差不多了,不然她的白蓮花姊姊出嫁時不會嫁妝才七十二抬,而這有一半是她爹給的,娘又補了十抬。

「所以被奪爵了,家產充公,在朝廷任職的男丁一律革職,待內務府統計尚缺多少,謝家人得在三年內一一補足,否則男的送去挖礦,女的沒入江南織造廠,日日紡紗織布,直到償清為止。」自此世上再無平遠侯府。

听完之後的陸青瑄好不震驚,抱著丈夫不放手。「還不完吧,我曾見過母親用過一只祖母綠鐲子,原本我以為不值錢,後來她不小心打碎了,那時我的月銀被大姊、三妹拿走了,就撿起一小塊拿去玉鋪子買,小指大的碎玉而已,掌櫃的給我五兩銀子,他說若是完整的鐲子最少值一萬五千兩……」

「這樣不是很好,窮途潦倒的謝家人再也不能仗勢欺人,你和岳母以前所受的委屈也不會再發生。」眼高于頂的姨母也該低頭做人了,她再也沒盛氣凌人的本錢。

「嗯!我這輩子做過最上進的事便是抱對金大腿,有了你之後我什麼都不用愁。」說得好不得意的陸青瑄笑眯了眼,窩在丈夫懷里的神態像一只饜足的小貓,慵懶而帶了點令人好笑的嬌氣。

「這麼點出息就是上進?」面對她滿足的神情,蔣三閑覺得為她做什麼都值得,與子攜手,白首到老,坐看雲卷雲舒,這不是他一直渴求卻求不到的嗎?

夫妻三年,每一天他從睡夢中醒來,看到枕在臂窩的恬靜橋顏,他都會忍不住想著,如果這是夢,他希望永遠不會醒,有她的日子才有歡喜,她是他夢里最美的羈絆。

罷成親時,他們倆沒想過要孩子,那時候萊陽縣真的太貧窮了,窮到這兒的百姓可以一家人輪流同穿一件褲子,一個窩窩頭吃上三天。

為此,妻子難過到落淚,堅持用開采的銀子買上幾萬石糧食,強民富縣前得先讓人吃飽,否則餓著肚子能做什麼。

因此兩人致力在改善百姓的生活上,軒轅蕭給的五百頭耕牛的確派上用場,常施肥、勤灌溉,千頃劣地變良田,縣民們愁苦的臉上終于添了光彩,滿街都是笑著玩耍的孩子。

當他們認為萊陽縣救起來之際,妻子有孕了,兩人第一個孩子也來了,頓時他的心圓滿了,不再有遺憾。

陸青瑄這小豬似的哼兩聲。「對我而言已經很長進了,想我重生前的畏畏縮縮,一副小家子氣的樣子,如今我都敢對首輔大人大呼小叫,還讓他給我當坐騎,你說我上不上進?」

「坐騎」呵呵低笑,笑聲傳遍山嶺。「我不是首輔大人,我只是你陸青瑄的金大腿。」

一說到「金大腿」,陸青瑄也笑了,她當初只想找座靠山改變自己淒涼的一生,沒想到真成了她這一世的依靠。

兩人說得正起勁時,山下一小黑點逐漸變大,到了面前時,是一身黑衣的墨炎,他眼中的漠然淡了,多了暖意。

「聖旨到。」

看到墨炎隨便從懷里掏出的明黃聖旨,蔣三閑夫婦都有些傻眼,這不是太監干的活嗎?怎麼換人了?

看見兩人往他一瞄的疑色,墨炎惱得快把聖旨捏扁了,他一點問題也沒有,還是完整的男人。

哼!扮豬吃老虎的夫妻,就數他倆最陰險,把人耍得團團轉還甘願為他們賣命,簡直是擅長謀人心的高人。

「接不接?」別只看著他,他不是木頭。

「墨炎呀,你沒見大老爺沒手嗎?他正抱著我呢。你替他看看皇上寫了什麼,我這肚子里的孩子挺鬧騰的。」仗著大肚子的縣令夫人頤指氣使,都被嬌慣成廢人了。

翻了翻白眼,他冷哼一聲。「我看過了,皇上召你回京,封你個大官,廢左、右兩相,任命你為首輔大人。」

皇甫世清在蔣三閑的「建議」下並未被抄家滅族,而是成了太子太傅,先是看到這四個字,蔣三閑就樂到不行,連吃三碗飯,吃到胃撐了還在笑,被妻子笑他是幸災樂禍。

因為皇甫世清最厭惡的正是作育英才,也不喜問題一大堆的小孩,更沒法困在某一處動彈不得,他想要的是想策略、動腦子陰人,掌握權勢登高一呼,在他眼中,那些不及他腰高的小表頭根本是牛頭馬面,來索命的。

所以蔣三閑這招著實狠毒,殺人不用刀,還留了個美名。

「咦!有聖旨嗎?最近耳朵有點重,老是听不清楚。」裝傻的蔣三閑抱著妻子繼續往上走,信步而行。

「墨炎,傳旨公公被你怎麼了?」以他油鹽不進的破性子,只怕宮里來人有個三長兩短。

陸青瑄一說完,墨炎冷峻的面容一沉。

「沒什麼,他尖著嗓子叫縣衙的人跪下接旨,趾高氣揚用鼻孔哼人,還要好酒好菜奉上,把自己當太上皇讓人伺候,我看他皮癢,一腳踹出衙門。」

兩夫妻一頓,同時又露出贊許笑臉。

「干得好,加你薪餉。」到了別人地盤還得瑟,該教訓。

「聖旨呢?」不予理會?

看也不看一眼的蔣三閑手一揮。「天高皇帝遠,有本事他把聖旨往我臉上扔,否則我還挺喜歡當萊陽縣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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