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嘴小悍妻 第五章 侯爺身亡(2)

直到進了她的房,她從箱籠里取出一只木匣,再從木匣里取出一條藍白相間的長命繩。

「衛家哥哥,我爹手上戴著長命繩,如果你看到有戴著這種長命繩的人,一定就是我爹。」她說著,便將長命繩往他手上綁。「我娘說,長命繩是南方人的習慣,用絲線穿著佛門七寶,可以保佑配戴之人趨吉避凶,你戴著,一定要好好的。」

衛崇盡不語,看著她顫著手綁著,不一會感覺到一滴溫熱落在他手上。

她的手一直在發抖,怎麼也綁不好。「衛家哥哥,我的手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在抖……我綁不好……」

衛崇盡用力地將她摟進懷里,不住地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她太過鎮定,超乎年齡的沉穩會讓人忘了她才十歲大,還是個應該活在父母羽翼之下的孩子,就算她猜得到二房的狼子野心,也不代表她真的可以從容面對,真的無懼殺手,甚至取走人命。

他頭一次砍殺人是他十二歲那年,血噴出來的瞬間,他心里是有恐懼的,更遑論她不過是個十歲大的小泵娘!

原以為她無憂無慮,古怪得老愛舞刀弄槍,可事實上她是早有防備,未雨綢緣罷了。

原以為自己一出生就沒娘疼,還攤上那樣的爹,這樣的人生注定悲慘,誰知道人生的際遇竟是如此折磨人,才多久的光景,原該幸福的她竟要一肩扛起侯府,還得要防備二房,卻又帶著顧慮不敢做絕。

老天怎能這樣待她?

「衛家哥哥,其實我怕……爹爹不在,娘病了,二叔也病了……阿弟還那麼小,我其實很怕……」她壓抑著嗓音,像是怕被人听見她的膽怯不安,會讓周遭的人感染她的惶然恐慌。

「你做得很好,齊家妹妹……你別怕,雖然我不在京里,但在我離京之前,我會讓京里的親人朋友多加照料你,你不會是一個人的。」抱著這顫抖的小小身子,衛崇盡心疼得無以復加。

就知道她在逞強,她的面無表情不過是遮掩恐懼罷了。

齊墨幽在他懷里哭得抽抽噎噎,就連哭泣都很壓抑,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泡在她的淚水里,刺得他發痛。

好半晌,待她發泄夠了,她才難為情地推著他。

衛崇盡放開了她,拿衣袖給她擦淚,瞧她哭得雙眼紅腫,他不禁嘆了口氣,如果可以,他真想留下來,可他不得不走。

「齊家妹妹,你要是得閑,給我寫信吧,什麼事都寫,我一得空就給你回信那里得了什麼消息,也會告訴你。」

齊墨幽點了點頭,羞怯地垂著臉。

說過不哭的,可是在他面前,她卻如此失態,真的很難為情。

「記住,一定要寫信給我,你知道沒人會給我寫信的,你得給我寫上幾封,否則別人都有家書,只有我沒有,多可憐。」

「才不可憐,我一定給衛家哥哥寫信。」

「很好,還有,你要等我回來,要是沒半個人等我回來,那我多可憐。」齊墨幽還浮著霧氣的眸直睇著他,一字一句地道︰「待衛家哥哥回來,我就在城門口迎接你。」

「說好了。」

「當然。」

兩人打了勾勾,相視一笑,看時候真的太晚了,衛崇盡這才依依不舍地告辭,再趕緊策馬到震北大將軍府,找了自家舅母,央求她要是得空就到承謹侯府走動,也給夏燁捎了信息要他派人盯著承謹侯府,以防二房又生出惡心。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當,天色也快亮了,他匆忙趕到京營,隨軍出行。

他告訴自己,定要用最短的時間回京,得到他要的權勢,如此才能保護擱在他心坎上的齊家妹妹。

兩年後。

闢道上,快馬急馳,接近城門時,馬上之人高持令牌,守門兵立刻打開城門,快馬隨即進城直朝宮中而去,兩個時辰後,快馬再度從宮中朝承謹侯府而去。

等停在承謹侯府的大門前,飄搖的白幡教馬上之人怔住。

心頭刺了一下,他下了馬,門房認出他來,直接領他入內。

靈堂里三兩個人圍在一塊細談,他就站在靈堂外看著里頭,卻沒發現齊墨幽的身影,直到門房通報後,他踏進靈堂,一抹縴瘦的身影徐徐來到他面前,他才發覺他的齊家妹妹真的成了個小泵娘。

她一身素白,發辮上只紮了素白的絹花絛繩,一身素白無繡樣的襦衫長裙,襯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越發蒼白,也襯得那雙眼越發黑亮。

「……衛家哥哥?」她難以置信地低喊著。

這兩年來他們一直有書信往來,聊的不過是雞毛蒜皮的事,他的回信總是避開戰祺不談,寫的都是塞外的風情和西北的寒凍,當然也寫了些他外祖父和舅舅、表哥的事。

他似乎在西北過得還不錯,這兩年也確實一直有捷報傳回來。

因為有迸信往來的關系,對齊墨幽來說,他還是記憶中的衛崇盡,如今猛地一看,她有些認不出他來。

只因他似乎抽高了許多,就連稚氣都褪去不少,整個身形、肩頭都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很驚訝?」他噙笑道。

她當然驚訝,因為在書信上他並沒有告訴她,他會回京一趟,誰知道竟會遇見侯府辦喪事。

「是……你是從哪兒知道我母親去世的事?」一問出口她便知道不對,畢竟母親兩天前才去世,再快的急信都不可能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回來。

「不,是踫巧。」他看向靈堂,先入內點了香,吊唁完,才從懷里取出一條陳舊的長命繩。「我在跨山西邊找到了這條長命繩,但並沒有看到……」

山里頭猛獸眾多,他不敢說齊徹的尸身是否被猛獸給吞進月復。

齊墨幽顫巍巍地接過長命繩,瞬間紅了眼眶。「是我娘編的……」她止不住哽咽,好半晌才開口道︰「衛家哥哥,真的謝謝你。」

听著她帶著濃濃鼻音的嗓音,他心底微微地疼。

這兩年來,他從舅母那里得知她過得並不好,可是她給他的書信里壓根沒有透露半點,聊的大多是家里的趣事,就連母親病重也絕口不提。

吸了口氣,他佯裝不知她的隱瞞,用輕松的口吻道︰「不用客氣,這是當初答應你的事,還有,我趕回京城面聖,為的是要止住近來在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還侯爺一個清白。」

在他前往西北不久就收到舅母的來信,說京里流傳著因為齊徹判斷失誤才會導致損兵上萬。

為此他和外祖父、舅舅暗地查探這事,一再抽絲剝繭之後,終于查到是另一名將領暗中給了假情報,讓齊徹連夜領軍前往跨山救援,因而中了埋伏幾乎全軍覆沒。

那位將領正是四皇子外祖父家的旁支,當初是四皇子舉薦他到西北的,而自己趕回京覆命,為的就是向皇上稟報這事,等候皇上裁決,皇上也立即下了旨意,應該會比他更快送到西北才是。

雖說可能無法讓皇上對四皇子減少太多寵愛,但是多疑是帝王的天性,他埋下種子,總有一天要讓帝王心底的多疑發芽。

「多謝。」她忍著哽咽,垂著眼不讓他看見她眸底的淚。

然而這丁點偽裝哪能逃過他的眼?他的手動了動,正想將她摟進懷里安撫時,有人走近教他打住了動作。

「墨幽,這位是——」

齊墨幽吸了吸鼻子,回頭揚笑道︰「舅舅,這位是鎮國將軍府的大公子衛崇盡,是父親的友人之子,也多虧他去了西北才能幫我找回爹的遺物。」她說著,攤開手上陳舊的長命繩。

柳繼元眉目清秀,五官和柳氏有四五成的相似,看向衛崇盡的目帶著幾分審視。

「多謝衛公子。」

「柳爺無須多禮。」

「多謝衛家哥哥,如此一來,我就能把這條長命繩放進母親的棺里,就像是父親與母親同葬。」

她笑中帶淚的模樣,倔強中藏著脆弱,教衛崇盡眉頭緊攏。

他直瞅著她轉身將長命繩擱進了未闔上的棺內,心里感慨不已。

初見她時,她是個笑靨如花的小泵娘,那般天真爛漫,好似不知愁滋味,可才過了多久,她已經成了個拿笑意遮掩心思、失怙失恃的小泵娘。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的狀況,她的二叔打從她父親去世後就徹底病倒,二房由她二嬸打理內外,哪怕兩年前她發狠敲打過她二嬸,如今大房只剩一對姊弟,誰能保證她那二嬸不再生出惡心?

爵位的繼承向來能勾動人的貪慾,可那些人卻永遠都不明白,一個爵位是拿血和命換來的,那些人究竟憑什麼平白繼承?

靈堂里,眼見她孤單地站在棺木前,似在對她母親說些什麼,他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悶,說不出的恨,恨那些人硬生生地奪走她燦爛的笑。

可他還能為她做什麼?

「衛公子要不先到偏廳歇一下?」柳繼元瞧他風塵僕僕,想必是從西北一路趕回,倒也算是情深義重。

衛崇盡搖了搖頭,他還等著一會和齊墨幽說說話。

正忖著,見外頭走進名少年,面貌依稀可見是當初跟隨在她身邊的薛隱,個子抽長了不少,他走到她身旁,貼得極近,微俯身,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什麼。

這一幕教他眉頭微微攏起,這丫頭……八歲那年跟他說男女大防,現在都幾歲了,全忘了不成!

柳繼元瞧他神色不快,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微揚起眉思忖了下,狀似漫不經心地道︰「這孩子命不好,兩年前才喪父,如今又喪母,要不是我收到她的信,趕緊趕來京城,見了家姊最後一面,也替她擋住了齊二夫人欲強勢介入辦喪事,真不知道她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齊家兩房早已經分家,這是大房的事,她沒有資格介入。」衛崇盡睨了他一眼,目光隨即又盯在薛隱身上。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失去爹娘後,二房成了與她最親的人,齊二爺至今卻還臥病在床,大小事皆不管,豈不是給了齊二夫人大開方便之門?她要把手伸進大房實在是太容易了,尤其是……墨幽的親事。」話落,他意味深遠地打量著衛崇盡,就想看他有什麼反應,證實自己的揣測。

自從他到了侯府這些天以來,听墨幽提起衛崇盡的次數多得不勝枚舉,令他對這個人很有興趣,如今一見,沒想到竟是個如此年輕又霸氣的男人。

衛崇盡微怔,眉目一沉,一股與生來的狠戾迸現。

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問題,這次再回西北,也不知到什麼時候才能將難纏的西戎給殲滅,他並沒有底,可是再三年她就及笄,而且也除服了,要是齊二夫人真有心插手她的婚事,她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幸好,皇上讓他三天後再前往西北,他還有點時間想想這事要怎麼辦。

正忖著,就見侯府的門房領了燕奔走來。

「可有連系上夏大人?」他問。

「夏大人已經在慶豐樓候著。」燕奔一臉苦澀。「就是等得有點久,才會要小的趕緊通知主子一聲。」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他已經被夏大人那張嘴給逼得不得不走這一趟。

衛崇盡輕點著頭,心想這事剛好可以跟夏燁談談,讓他幫忙拿主意。「柳爺,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衛公子不跟墨幽說一聲?」

衛崇盡朝齊墨幽看去,瞧薛隱還在那兒,扯了扯嘴。「不用。」話落,頭也不回帶著燕奔離去。

等到齊墨幽回過神來,才發現不見他的身影,忙找柳繼元詢問。

「他說有要事在身,得走了。」外甥女落寞的神情落在他的眼里,更教他確定外甥女真是對衛崇盡上心。

偏偏衛崇盡目前還守在西北,什麼時候能回京也不知道,他雖是南方的商賈,但因為家大業大,自然有來自四面八方的消息,知道西戎極為難纏,尤其近來又聯合了附近幾個部落更顯得壯大。

包糟的是,坊間有不少西北軍鬧內哄的傳聞,甚至有將領與西戎勾結,去年又逢南方數州遇旱,導致糧食短缺,教戰事更加艱難。

問他經商,他十分在行,問他戰事他再神機妙算也算不出這戰事何時能夠平歇,而他的外甥和外甥女只能留在這侯府里讓人拿捏,他心焦卻也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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