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那一年(上) 第9章(1)

棒日,舞冬末听話地稱病,早餐和午餐是丫頭送進房來,冰敷了一天臉也消腫了,兩只手腕敷了涼涼的藥膏,據說是消瘀血的神藥,是不是真神她是不知道啦,可搽起來很涼很舒服。

可能是昨日驚嚇過度,掙扎過度,晚上又吃喝亂逛過度,所以她明明是裝病休假在家,還真的給它睡了一整天,直到感覺到有一只手輕輕地擱在她額頭和臉頰上,這才緩緩睜開了眼。

「你……」是淺羽?還是英樹?一時之間她竟有點分不清。不,應該說,她從來就很難分清楚過,只能從他們說話的神情語調來分辨,如果他們沉靜著不說話時,她根本分不出來誰是誰啊。

「好些了嗎?听丫頭說你沒去看醫生,又不讓醫生來看你,這怎麼行呢?生病了就要看醫生啊。」

原來,是淺羽啊。英樹知道她在裝病,當然不會這麼說話。還有,會這樣來到她房里的應該也就只有淺羽,畢竟英樹是她大哥,不可能就這樣大剌剌地走進來坐在她房里,連通報都沒給通報一聲。

是她糊涂了。

舞冬末皺起眉,輕輕嘆了一聲。

「還不舒服嗎?」齊藤淺羽見狀連忙起身。「我看我還是叫醫生來看看你好了——」

「不要!」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我沒事啦,只是睡了一天有點累。你放學了?第一個來看我嗎?」

齊藤淺羽笑了笑。「不然呢?你可是我老婆。」

是啊,她是他老婆,舞冬末是齊藤淺羽的老婆,明擺著的事實,她卻一天到晚在胡思亂想……

舞冬末覺得很對不起他,雖然她其實什麼也沒做,可是她的心就是覺得對他不起。想著,她突然起身抱住了他,緊緊地抱住,偎在他懷里,她閉上眼感受在他懷中的感覺,感受他的心跳、他的體溫、他的懷抱,還有他帶給她的感覺。

她想,她之所以老把大哥的懷抱和以前淺羽的懷抱給聯想在一塊,完全是因為現在的淺羽失億了,幾乎完全不擁抱她之故,所以,她才會老認為現在的淺羽跟以前的淺羽不同。

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她想要擁抱他,擁抱得久久的,看感覺會不會回來。

「怎麼啦?冬末?」齊藤淺羽輕輕拍拍她。「你病了就愛撒嬌?把我抱得那麼緊,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不要動好嗎?讓我這樣抱著你一下下。」她像無尾熊一樣巴著他。

只要她不叫他吻她,應該沒關系吧?齊藤淺羽想著,就任她抱,反正她軟軟的香香的,抱起來也很舒服。

自從那日跪了一夜祠堂後,除了搭同一部車上學,他沒再私下跟香子見面,房門口整夜讓丫頭守著門,不是怕香子撲過來,而是怕自己忍不住撲過去。

大哥說一是一,他要再隨便亂來,香子恐怕真要被趕出去,他不能害了她。

可香子那高傲性子,能撐多久不讓他理?鐵定哪一天得空就會殺到他面詢——

咦?他突然瞪大眼,跟剛進門的某人對視。

當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到啊……

「齊藤淺羽!你在干什麼?」安本香子一推開門就看見兩人緊緊擁抱的身影,嫉妒心再伴隨著一股對舞冬未的恨意,讓她狠狠地瞪著舞冬末。

舞冬末不明所以,卻在下一秒鐘被齊藤淺羽給拉開,她怔怔地看著他,內心有一股受傷的感覺,再迎上安本香子充滿恨意的雙眼,很多事根本不必多余的解釋,好像也能理解了。

香子叫的是淺羽,不是英樹,所以香子不是認錯人,而是壓根兒認為淺羽不能這樣抱住她……為什麼?因為香子愛的人從頭到尾都是淺羽,而不是齊藤英樹;那一夜在香子房里的男人的的確確是淺羽,而不是英樹。

心一下子被抽空了……

舞冬未覺得四肢冰冷而僵硬,像是真的生了病。

「香子,你怎麼來了?」齊藤淺羽第一個反應過來,還拼命對安本香子眨眼楮。

安本香子很想假裝沒看見,可是現在不是鬧事的時候,剛剛她的反應真是太過度了,正常人都會懷疑。

「怎麼?就你能來看老婆,我不能來看嫂嫂?」說著,她假裝沒事似地拉張椅子也在床邊坐了下來。「嫂嫂不是生病了?你還想著要抱人家?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要是我沒來,你接下來想干什麼?嗯?」

轉得好……硬啊。

不過有轉至少比沒轉好。

齊藤淺羽一臉苦笑。「我還能做什麼?你這腦袋瓜子可不可以不要沒事轉些有的沒的?」

安本香子冷睨他一眼,笑了笑,看著舞冬末。「男人不都那樣的嗎?只用下半身思考,興致一來,哪想得到人家身體還病著呢,我這當妹妹的怎麼都得提醒警告哥哥幾句,嫂嫂應該謝我才是。」

舞冬末一臉的蒼白,勉強扯出一抹笑來,應該比哭還難看。「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

「好吧,不吵嫂嫂了。」安本香子一下子從椅子上起身,伸手便去拉齊藤淺羽。「走吧,淺羽——」

話未落,一個丫頭匆匆忙忙奔進屋,看見屋里那麼多人嚇了好一大跳,忙不迭先行禮。「二少爺,小姐。」

「干什麼呢,慌慌張張的。」安本香子不悅地挑挑她漂亮的眉。

「報告小姐,是大少爺,老爺子說要拿家法打大少爺呢!」丫頭急得跳腳。

「石管家叫我們來通知主子們過去勸勸,免得老爺子把大少爺打傷了!」

聞言,齊藤淺羽二話不說沖了出去,安本香子愣了一會兒,思忖著究竟發生什麼事,便問起丫頭。「為什麼老爺子要打大少爺?」

「听說是大少爺在學校里打傷了幾名學弟,學校的董事親自打電話跟老爺子告的狀……」

「原來是打架鬧事了?」安本香子皺起眉。「可這不像是大哥的作風啊,真是怪了,是什麼事可以惹大哥生這麼大的氣,還動起手來打傷了人家?」

舞冬末一听,大概猜出是什麼事了,忙不迭從床上爬起來,連外套都來不及披上就沖出房門。

「唉呀,少女乃女乃,外面風大又冷,你得穿件外套才行。」丫頭邊說邊抓件外套跟出去,忙給舞冬末披上。

安本香子倒不急,倒了杯茶喝下一口後才優雅地走出去。

她是記仇的,很記仇,大哥之前為了不讓她接近淺羽還威脅要把她嫁出去,不管他做了還是沒做,她都會氣他一輩子。

被打,活該。

她比較好奇的是,究竟是什麼事可以讓一向行事穩重內斂,喜怒幾不形于色的大哥失了控,還打傷了人?

真的真的,十分好奇啊。

院子里,齊藤英樹正跪在地上,天空下著雨,淋得他一身濕透,不過他還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不卑不亢。

老爺子讓齊藤淺羽給拉著進了大廳,大門敞開著,坐在大廳里也可以看見院內,連說話聲都可以听得見。

「真要氣死我了!明明是一個成熟懂事的孩子,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跟人家打架不說,還把人家打成重傷,不只丟他的臉,還丟齊藤家的臉!問他什麼也不說,真要氣死我了!」齊藤瀧一邊說邊喘,還是止不住氣,手里抓著齊藤家的家法,一根紅色的棍子,手不住地抖。

齊藤淺羽邊說邊替父親順著氣。「爸,大哥會動手一定是因為對方欠揍……我的意思是一定是對方的錯,而且是大錯,否則以大哥成熟穩重的個性,怎麼可能冒著丟大家的臉的風險去打這些人?您說是吧,爸爸?」

「那他就說啊。有什麼天大的事能為難到齊藤家?百年來,也只有你那件事能難倒我……」齊藤瀧一的話陡地打住,心虛地往舞冬末的臉上看去,就怕這媳婦听出什麼,卻見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院外的齊藤英樹身上,臉上盡是擔憂和愧疚,壓根兒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麼。

這是什麼狀況?為什麼媳婦兒用那種眼神看著英樹?難不成……她發現了什麼?不會吧……還是,英樹之所以動手是因為她的緣故?

「冬末啊。」齊藤瀧一喚了她。

聞聲,舞冬末愣了一下,回神過來走到他面前。「是,爸爸有事?」

「你跟我到書房來,我有事問你。」

舞冬末正要答話,就听見院子里傳來齊藤英樹的聲音——

「你有事就問我吧,這件事跟她無關。」

真的跟她無關嗎?

舞冬末在廚房里煮姜茶,茶里加了桂圓,濃濃的香氣四溢,添了一碗自己喝,覺得不夠甜,又加了些紅糖。在寒冷的地方喝這種姜茶最好,保暖又養身,英樹晚上淋了雨,馬上喝下才不會受寒。

夜很深了,大家都睡了,也不知英樹和爸爸在書房里聊什麼聊到這麼晚,她有點坐立難安。

有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往這邊走來,咿呀一聲,廚房的門被推開了。

「少女乃女乃,大少爺回房了,那邊的丫頭說他正要沐浴呢。」西院的丫頭跑來跟她報告。

「是嗎?太好了,姜茶剛煮好呢,沐浴完身子熱熱的正好喝下。」舞冬末邊說邊添了一大碗加了蓋,放在托盤上。

「我幫您送去吧。」丫頭伸手就要接。

「不必了,我自己送過去,順便問大少爺一點事。你去休息吧。」舞冬末說著,端起托盤便要往東院去。

丫頭跟了上去,低聲道︰「少女乃女乃這麼晚了要見大少爺,恐怕不大好,我去幫您先把那邊的丫頭支開吧,這樣方便說話些。」

舞冬未看著這叫小綠的丫頭,微笑地對她點點頭。「也好,麻煩你了。」

「少女乃女乃別這麼說,我知道您心地好,是擔心大少爺的身體呢。」說完,小綠便轉身跑開了。

她一樣,繞小徑,不想驚動任何人。

到了東院,果真沒看到守夜的丫頭,舞冬末直接去敲齊藤英樹的門。

「誰?」

「是我,舞冬末。」

房內一陣的靜,半晌才有聲音傳出——

「這麼晚了,有事?」

「替你送姜茶過來,讓你暖暖身子,免得感冒了。」她在門外輕聲說道。

夜里安靜,小小聲說話都可以听得見,幸好東院一向人不多,據說是齊藤英樹愛清靜,十二點以前只留一個丫頭,再晚一點就全驅走了。

「這種事讓丫頭做就可以了,你不知道嗎?」房內男人的聲音很冷。「這麼晚了,一個人單獨跑到大哥房里來,傳出去能听嗎?你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舞冬末?」

私底下,他似乎總連名帶姓喚她舞冬末,不是弟妹,不是冬末,是舞冬末——以前的淺羽也是這樣喚她的,現在的淺羽卻是喚她冬末。

「我知道,你這兒的丫頭已經支走了,沒人會知道的。」

齊藤英樹一听更氣,壓低著嗓,透著一股薄怒與冷意。「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你該討好的是你的老公,不是大哥!怎麼?就因為昨日救了你,又帶你四處亂逛,讓你誤會了什麼?舞冬末,我們齊藤家可是正經人家,你最好給我收起你那亂七八糟的心思,趕快給我滾!」

話說得真難听呵。

她只不過是替他送來一碗姜茶,倒像是犯了勾引大哥的死罪了?

她咬住唇,正要說話,天空卻陡地下起傾盆大雨,又急又快,連閃躲都來不及就已經全身濕透了。

舞冬末下意識地想要護住那碗姜茶,彎下了身替它擋雨。「你快出來拿姜茶!它都要淋濕了!」

現在的重點是這個嗎?

齊藤英樹皺著眉,听見外頭下起滂沱大雨,她卻只擔心姜茶被淋濕?這個瘋女人!「端走!我不喝!」

雨太大,差一點把他的聲音都給淹沒。

她杵著,不吭聲了,就靜靜地站在外頭護著那碗茶。

他沒听見她離開的腳步聲,也沒听見她在說話,想了又想,齊藤英樹還是把房門給拉開——

那個女人,她就蹲在地上抱著那碗茶……

真心要氣死他不成?

齊藤英樹握拳再握拳,想罵人,想叫她滾,卻因為她此刻可憐兮兮的樣子,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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