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撿個王爺 第三章 算計被發現(1)

望著在山壁上撞擊得有些殘破的車廂,雲淺淺小心翼翼地動著自己的頸項和四肢,確認自己除了些撞傷之外,並沒有其他太過嚴重的傷害。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懂為何好好行駛在山路上的馬車會突然驚馬掉落山崖。

為何會發生這事呢?蘇嬤嬤和紫蘇呢?

想到伴著她前來的兩人,雲淺淺連忙四顧尋找,終于見到被甩到不遠處的樹林邊上的兩人,兩人盡皆暈了過去,人事不知的側臥在地上。

她望著蘇嬤嬤和紫蘇兩人一動不動,心一揪,也顧不得什麼閨秀的儀態,連忙手腳並用的爬到兩人身側,縴長的食指顫巍巍地往蘇嬤嬤和紫蘇的鼻下探去,直到確認兩人還有氣息,怕是因為強烈的撞擊才暈過去後,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只要大家還活著就好,還留有命在,什麼事都有辦法可以解決!

冷靜是她現在唯一該做的,強撐精神抵抗不斷襲來的暈昡,她一邊思索著,一邊低頭看著被殘破的車廂劃破而鮮血直流的手臂,她靜靜的掀起外裙,將里面棉制的孺裙撕下一長條,然後將淌血的傷口包扎起來,因為是用單手包扎,也只能胡亂包扎一氣,但好歹將血止住了。  

好不容易弄完,突然間,不遠處響起了啪的一聲,貌似是枯枝被人踩斷的聲音,宛若驚弓之鳥,她倏地渾身緊繃,直覺仿佛有什麼大禍就要來臨。

她悄悄挪移身子,將自己藏進旁邊的一叢雜草之中,屏氣凝神瞧向聲音的來處,只是一眼,她臉上的血色盡褪,一股寒意從她的背脊竄起,讓她宛若置身冰窖之中,忍不住又將身子悄悄地縮了縮,她努力想將自己藏得更好。

她眼睜睜看著王建欽雙手背在身後,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近了紫蘇,再看著他指使手下將紫蘇翻了過來。

確定那人不是雲淺淺後,王建欽便有些不耐煩的低聲喝道︰「人呢?活生生從山崖上掉了下來,就算運氣好沒傷著,可那一個嬌滴滴藥罐子難道還能插翅飛走嗎?」

「主子,您先別急,雲三姑娘的嬤嬤和丫鬟都在這呢!雲三姑娘只怕是受了輕傷,想要去找人求救吧,咱們在附近四處尋尋,應該能找著。」見主子大發雷霆,一個跟在身側的管事連忙說道,並且還指揮一起跟著來的下人準備四下搜找。

一顆心幾乎躍至自己的喉頭,雲淺淺甚至連呼吸都不敢,雖然明知道再待在這兒被找著只是早晚的問題,可問題是如今她只要一動,難免弄出動靜,那不是會讓人發現。

饒是平素再冷靜多智,面對此時的困境,雲淺淺的腦袋已經轉不動了,完全沒有法子可以應變,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能讓王建欽找著她,若是她被發現,自己肯定敵不過王建欽和他的隨從,到時還不是任他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她可不想像自家大姊一樣,受了算計被迫低嫁,還得一輩子頂著旁人的指指點點和暗暗嘲諷過日子。

以她對王建欽的了解,那就是個仗著家里的權勢,無法無天的主兒。她與他曾經在街上撞見過,那時他便曾出言調戲自己,還好彼時她爹剛走沒多久,皇上對雲家還多有照拂,這才讓他不敢太過囂張欺壓上門。  

可如今……就怕他的出現完全是一場設計好的陰謀,這世上從來都不會有那麼巧合的事,她的馬車意外墜下山崖,他就剛巧出現在這兒,這一切都讓她聞著了濃濃的陰謀味道。

屏住氣息,她的腦子轉動得快,不遠處搜索的人也沒閑著,幾個人四散開來尋找,竟不約而同的朝著她這邊靠攏過來,雲淺淺思索著要不要冒著被抓到的危險直接逃跑,畢竟就算驚動了那些人,也好過束手就擒啊。

沒有想到就在下定決心要不管不顧轉身逃跑時,正惱怒找不著她而遷怒下人的王建欽突然大喊了一聲,然後整個人便軟倒在地。

原本四散尋人的隨從連忙回身查看自家主子的情況,雲淺淺抓住時機正準備悄然退開,誰知道雙眸警戒的看著眼前的她才往後退了兩步,後背就撞上了一堵牆。

這荒郊野外怎麼可能會有牆,她大吃一驚連忙回頭,卻赫然見到自己身後站著一個人——玉面帶疤!她知道他是誰!可他為何出現在這兒?

一時之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反應,只能愣愣的看著他,然後就听他低沉渾厚的嗓音竄入她的耳朵——

「走!」

然後整個人就被他攬入懷中,被他迅速帶著遠離身後的那一片紊亂。

風馳電掣的速度讓雲淺淺幾乎瞧不清四周的景物,只知道他正帶著她疾速的在山林之間奔馳著。若不是那一陣陣的疾風打在她水女敕的臉頰上,引發了微微的痛感,她都要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她的幻想了。

在他帶著她飛掠的過程中,她只開口說了一句話,「蘇嬤嬤和紫蘇!」

等他帶著她躍上山崖時,他也只回了句話,「自會有人安排。」

然後她相信了,也安靜了。

她的相信和安靜讓殷驥驍忍不住分心緩了緩速度,低頭掃了她一眼,就見她安靜的回視,白皙嬌美的臉龐上竟無一絲的不安和驚恐。

迥異于那些閨閣姑娘只要遇著一點事便花容失色、驚叫連連的反應,她冷靜的模樣讓人很是意外,但殷驥驍也只是微微詫異,畢竟五年前,她不過是個九歲的小姑娘,可是遇著了雪地里重傷垂危的他,她也依然鎮定,甚至很快就說服了比她年紀還大的嬤嬤和丫鬟。

這樣的一個姑娘長大了,自然也不會同尋常的千金小姐一般,更別說自三年前她爹過世之後,即便不受母親待見,但她仍在暗地里為雲家的未來出謀劃策。而後駱氏進門,雖然她因為駱氏處處受阻,可她仍努力的做她能做的,從來不怨天尤人。

在他心里,她從來都是一個堅毅到令人贊賞的姑娘。  

飄然落地,即便抱著一個姑娘,但疾行對于殷驥驍來說彷佛沒有任何的困難,即使從山崖奔至山頂,可他依舊臉不紅、氣不喘,彷佛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小菜一碟。

經過方才那段時間的沉澱後,雲淺淺原慌亂的心漸漸平息,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何堂堂四皇子會出現在這兒,但相較于被王建欽的算計,她更寧願面對殷驥驍。

畢竟至少她對殷驥驍是有救命之恩的,雖然她並沒有打算挾恩以求回報,可她本不是一個拘浞于成規的人,所以在關鍵時間她也不介意將救命之恩拿出來用用。

她從來都是個很清醒的人,也沒有那種施恩不望報的純善之心。

當初,會起心動念救人,就是知道他的身分,所以會冒著被牽連的風險救他,那她又怎可能放過索恩的機會呢!

而打從雲家敗落之後,她之所以沒去討要恩情,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還能處理,人若無法自立自強,便是攀上了一棵大樹,又能在樹上吊多久呢?

「你不怕嗎?」

「很怕啊,在殿下還沒有出現時,民女甚至閃過一死以求清白的想法。」她很實誠地說道,還能分神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因為她爹很疼她,所以每每只要她身子骨好些,她總愛膩著爹爹讓她去普濟濟寺看看花,過過不那麼束縛的日子。

因為來的次數多了,自然很熟悉普濟寺的一個角落,這個院子她也曾在走錯岔路之時誤闖過,只不過那時她才靠近便有守門的武僧出現,說了這里是香客止步的禁地,然後有禮而堅定地驅離了她。

那時她就挺好奇的,終究是誰能在香火這樣鼎盛,有時甚至就連朝廷也要忌憚三分的普濟寺擁有這樣閑人勿進的院子。

如今才知道……原來這屋子的主人是他啊!

「所以你知道我是誰?」原本疾行入屋的腳步驀地頓住,殷驥驍倏地回頭瞪著她,語氣有些深沉的問道。

「知道。」雲淺淺誠實地點點頭,用清澈的眼神望著他,讓他看清了她的不閃不躲。

「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听到父親說四皇子在演武時墜馬,被利樁劃傷臉龐的時候。」  

听到她的話,殷驥驍的眸中倏地過一絲的詫異與不解。

既然這麼早就知道了,為何不挾恩求報?

他的性子向來孤傲,從來就不喜歡欠別人,正因為如此,所以這幾年他一直想方設法的要償還她的救命之恩。

如果當初不是她將重傷的他從雪地里挖出來,那皚皚白雪凍就能凍死他,他又哪里還能有命等到譚悅之的到來。

「既然早知道,為何這幾年你這般艱難,卻從沒想到來找我?」

這幾年,若非他暗中安排了花素錦出現在她的身邊,只怕她的日子會比現在艱難百倍,而她竟從沒想過來找他?

是忘了?還是當真品性高潔到施恩不望報?

听到他的問話,雲淺淺清瘦的臉龐漾起一抹柔柔的淺笑,水亮的眸子望著他,即便清清楚楚看到他臉上那條總讓人驚嚇的疤痕,眼神連閃都沒閃,那自若的模樣彷佛那道疤完全不存在一樣,但這也沒什麼稀奇,這幾年也有許多人明面上對他臉上的疤痕視而不見,其實私底下頗為嫌惡。

真正讓他驚奇的是,她接來所說的話。  

「四皇子沒做過生意吧?」

迎著她那燦亮的目光,殷驥驍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完全不懂她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跟自己的問題有什麼關系。

「四皇子,當商人取得珍貴之物時,一定不是急吼吼的將賣出去,而是會靜靜的待價而沽。」

或許他性子有些陰沉,可絕對不代表他是個蠢笨之人,于是殷驥驍立刻懂了雲淺淺的意思。

不是不記得自己施出去的恩惠,更不是施恩不望報,她只是在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然後為自己取得最大的利益。

多麼會算計的人啊!

換了平時,殷驥驍定會因為這樣的算計而產生嫌惡的情緒,可此刻的他心里雖是五味雜陳,卻絕對沒有半絲的嫌惡。

他愣愣的看著她,久久無法言語!

難道在她的心里,他不過是個待價而沽的商品?

「您可別生氣,或是覺得被冒犯了,民女不想隨意耗去我們之間那難得的情分,若是民女隨隨便便就求到殿下面前,殿下就該看輕民女了。」

他發現雲淺淺彷佛輕易地就能撥開罩在他真心上的那層雲霧,竟似能夠清楚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才連忙開口解釋,簡直是不可思議!

殷驥驍性子陰冷,不喜說話,卻也不是口齒不伶俐的人。

常常一句輕輕巧巧的話,就能將人逼到牆角,讓人既憤怒又不知道如何反擊,每每他隨意的一句話就能刺穿事實的真相,讓人難堪。

冷冷一笑,他沒好氣地嗤道︰「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的珍而重之了?」

在這樣的一來一往之間,雲淺淺心頭微微有著震動,原來他沒忘記過嗎?甚至一直關注著她?

所以他張口就說出自己這幾年的處境艱難,他的用心讓她的心頭微暖,對他出現所造成的提心吊膽也收起不少,更能笑著與他說話。

「民女可當不得四皇子的謝,倒是民女還未謝過四皇子的援手之恩。」

「援手之恩?」

多麼輕描淡寫啊!要是他沒有及時趕到,她不是一輩子賠給王家那混小子,就是只能以死證清白。

而她卻這麼輕飄飄的一句援手之恩,連救命之恩都不肯說。

沒理會殷驥驍語氣里的譏諷,雲淺淺伸手撫了撫自己已經不再平整的裙擺,端正自己的表情,嚴肅地朝著殷驥驍俯身行了個大禮。

縴細的身子伏在地上,就算狼狽至此,她只是這樣靜默無語的一禮,卻能讓殷驥驍感受到她的真心實意。  

瞪著趴伏在地的雲淺淺,殷驥驍的眼有平素的兩倍大,好半會竟然無語了,甚至連免禮都忘了說。

他不開口,她便一直趴伏在地,看著她那雖然伏在地上卻依然挺直的背脊,殷驥驍突然有一種他被坑了的感覺。

在她的口中,她的救命之恩就可以秤斤論兩,待價而沽?

而自己的救命之恩就只能得到這不痛不癢的一個大禮?

氣悶雖然悶,可看到她那縴細得彷佛一陣風吹來就能吹斷的身軀,殷心中原本的不平沖漸漸淡去,于是冷聲說道︰「哼,起來吧!」

揚聲喚起,也算是他接受了她這深深一拜,他一個堂堂大男人難道還能跟個小姑娘計較嗎?

伏著的雲淺淺嘴角悄然地彎起了一道弧,帶著一抹小狐狸般的淺淺得意。

就在雲淺淺抬頭之際,殷驥驍沒有錯過她唇畔那一閃而逝的得意,那抹得意收得極快並不張揚,可在兩人四目相對之際,卻仍映入了他的深眸之中,令他眸中乍現驚艷。

那神情徹底地激起了他血液中的惡劣因子,狹長鳳眸往上挑了挑,他默然凝視著她,那幽深的目光讓雲淺淺的背脊微微泛涼。

本以為這幾年的刻意留意,自己多少算是了解這個主兒的性子,沒想到被他這麼一看,她原本的信心滿滿立刻就消失了大半。

很早以前就听說過他的心緒變幻莫測,便連日日跟在他身邊的親信也很難捉住他的心思,如今自己卻因為一時的大意輕忽了。

心中雖然暗暗責怪自己的沉不住氣,她仍選擇了以不變應萬變,跟著回視過去,大眼眨都不眨一下。

「來人!」殷驥驍沒有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徑自開口喊道。

話聲方落,已有一個身影飄然落地,單膝跪地,雙手垂于身側,肅然地等待殷驥驍的吩咐。

看著那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人影,雲淺淺兩眼隱隱放光,眼兒看得轉都不轉一下。

這就是傳說中的貼身暗衛嗎?

來無影、去無蹤,壓根就不知道他是從哪里飄出來的,好厲害啊!

打小纏綿病榻,無事只能看書,經史子集、稗官野史……各式雜書皆入她眼,因為自己不能活潑玩耍,所以對于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功夫更加好奇。

「吩咐車夫,回府。」

看著她用著迷的眼神看著那跪地的暗衛,殷驥驍只覺得自己更煩躁了,發號施令的語氣更沉了。

單單只從他的聲音就明顯的感覺出他此時很不高興的情緒,終于,這份不悅讓雲淺淺回神了。

咦,他要走了嗎?  

那怎麼可以,如今自己的狼狽和困境還得靠他援手啊!

她愕然的眼神掃向殷驥驍,神奇地,她那眼神莫名的取悅了殷驥驍,畢竟從開始到現在,她的表現都太過淡定,淡定到讓人忍不住想要攪亂那樣的平靜,所以明知若無他的安排,她其實很難在這一場紊亂之中全身而退,但他仍然很壞心的轉身就走,只為了看看她不那麼平靜且心慌的模樣。

「是!」得令的暗衛再次以靈巧之姿拔地而起,縱身離去安排馬車。

望著那轉瞬之間就離去的身影,殷驥驍連看都沒再看雲淺淺一眼,便邁開步子,不疾不徐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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