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撿個王爺 第八章 明白自己的真心(2)

待在普濟寺那座專屬于殷驥驍的院子里,雲淺淺單手支著自己的下顎,一手輕輕敲著石桌,腦袋瓜子里不斷的想著究竟是誰會對她痛下這樣的殺手?原本,她第一個懷疑的是駱景福,可想到昨日那些殺手的氣息和舉動,雲淺淺就覺得這樣的人不似平常的殺手,反而更像是前陣子她與殷驥驍見面時,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暗衛。

若真是暗衛,顯然就不是駱景福能夠支使得動的,難不成是宮里的?

但以她的身分,宮里頭的那些大人物又怎會將她放在眼底,還派出這樣多的人只為圍殺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閨閣小姐呢?

一直以來,在世人眼中她就是個乖乖待在後院的閨閣千金,想要在她身上找事的除了駱景福之外,她還真想不出第二個。

但別說駱景福沒有這麼大的能力,就是傾整個駱家之力,只怕也沒有這種財力可以養這麼多的死士。

那些死士的狠勁,到現在她還心有余悸,她很清楚若非殷驥驍到得及時,她的這條小命只怕就要交代在那兒了。

畢竟就連殷驥驍派來的那些暗衛都受傷不輕,她這個身子弱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又怎可能幸免于難?  

所以究竟是誰想置她于死地呢?

百思而不得其解之際,她的眼角余光忽爾現了一抹燦艷的紅,她抬頭,就見平素颯爽的花素錦依舊身著一身耀眼的紅色,而她的眼眶也明顯殘留著明顯的紅腫,仿佛哭過一般。

雖然花素錦極力遮掩自己的心情,依然表現出一身颯爽氣息,笑靨如花,可是細心的雲淺淺還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笑意在她的臉上漫著,雲淺淺並不多加刺探,只是伸手拉著花素錦坐下,然後抿著一抹淺笑,自顧自地替她煮茶、斟茶。

「喝點吧,茶雖然不比酒,但有的時候喝點茶還是能讓你舒服些的。」

「就說你的眼兒利,還是被你瞧出來了?」

自從她的身分被雲淺淺識破之後,花素錦與她的往來便自在了許多,她真心的把這個命運多舛的姑娘當成自個兒的妹妹一般,所以也不會在她的面前刻意遮掩自己的心情。

「是啊,瞧得出姊姊心緒不好,只不知是為何?」

「情之一字,自古難解唄!」她懶洋洋的坐下,然後接過雲淺淺遞過來的茶,豪邁地飲了一口,並沒有隱瞞關于自己的心事。

「姊姊有心儀之人嗎?」有些驚詫的問道,雲淺淺望著花素錦的眸子中閃滿了好奇的光。

「嗯,有一個。」

「是誰?他現在在哪兒?」

「就在這普濟寺里頭。」舉目眺望,花素錦的語氣有些幽幽。

昨日雲家後宅之亂,花素錦聞訊後到的較晚,所以只來得替雲淺淺帶出了在一陣慌亂之後飽受嚇的蘇嬤嬤和紫蘇,然後便找到了普濟寺來。

心中本來還帶著些許的期待,希望能見看那人一面,可惜的是,他一如往常的躲著她,她出現在普濟寺,他便說要閉關。

「咦!」雲淺淺眼楮一亮,難道是……

想到那日在竹林見著的淨空大師,思緒再轉了圈,忍不住詫異地驚呼道︰「是淨空大師嗎?」

對于雲淺淺的聰慧,花素錦並沒有太驚訝,點了點頭,印證了她的猜測,現在的自己的確也需要有個人能說說話。

「你怎麼猜到的?」

淨空大師看起來不似出家人那樣無欲無求、氣質空靈,還有他對待四皇子的態度也不一樣。  

不得不說雲淺淺是一個很觀察入微的人,僅僅只是這些觀察,再加上花素錦的神情就猜到了。

「是啊,他哪里像個出家人,出家人就該萬事皆空,他哪里有萬事皆空呢?出家不過是他逃避心里虧欠的蠢法子罷了!」

有些話一旦出口,再接著說下去就簡單很多,花素錦望著西北方說著,而那里正好是淨空大師的院落。

「記得幾年前你救了殷驥驍那小子的事吧?」

「自然記得。」若不是那一次的出手相救,她與他也不會有那麼多的糾葛。

「如今的淨空大師其實是殷驥驍那小子當年的護衛之一,打小就被選在他的身邊,所以當他被送出宮拜師學武藝的時候,蕭洛里也是跟著的,而他們拜的那個師父恰恰好是我爹。」

很顯然的又是一個近水樓台、兩情相悅的例子,但為何最後一個出了家,一個過了婚嫁年齡依舊苦苦守候?

她沒開口追問,只是又伸手替花素錦斟了一杯茶,然後靜靜陪著,任由花素錦整理好自己的心緒。

「那時剛到我家的殷驥驍不過是個安靜少言的孩子,十歲的年紀卻帶著一股子驕傲氣息,而跟在他旁邊的蕭大哥則像是個細心體貼的兄長,處處照顧著他,就算有時他起了性子,也只是好言輕哄……」  

安靜少言和驕傲氣息嗎?

的確很符合他現在的表現,雖然經過了這些日子的接觸和相處,雲淺淺多少有些了解殷驥驍性子里頭的別扭。

他那種性子就算關心也會不小心表現成不關心,所以她完全相信花素錦的說法,甚至腦子里還隨著花素錦那略帶低沉的聲音,描繪出殷驥驍小時候的模樣。

「那時我的年紀比那小子大不了多少,可從小身為獨生女,我爹的個性又安靜,總是沉迷于武學之中,我娘又死得早,所以那時候的我很寂寞,對他們的到來自然好奇得緊,可偏偏那時自己也不懂得表現自己的開心,所以就想盡了法子捉弄殷驥驍……」

想到那時兩人之間的水火不容常讓蕭洛里頭疼得直想撞牆,有時當真氣不過了,就一手一個拎著他們的衣領,直拎得他們嗷嗷叫,他才會將他們放下地,然後便板著臉訓起話來。

「瞧起來淨空大師不似敢以下犯上的模樣啊?」

「你倒是想想被兩個皮實的孩子嚷嚷到頭快炸了的遭遇,就知道為何蕭大哥會氣得拎起我們倆長篇大論地叨念一番。」

說著說著,花素錦的郁悶驟然消失,笑得樂不可支。

「你都不知道,那小子可是被我揍了幾回的,說是鼻青臉腫也不為過,可他性子倔,怎麼揍都不肯服輸,明明我這個師姊比他高明不知多少呢!」她愈說愈起動,也越發的洋洋得意。

對于殷驥驍的過去,雲淺淺也听得入迷。

「是嗎?我還以為他的武功比你好。」說著說著她也來了勁兒,她不只听得興味,也忍不住插話說道。

斜睨了雲淺淺一眼,花素錦心直口快地說道︰「嘖,知道你們倆現在關系匪淺,但也不必這麼戳我吧!」

驀地,兩紅雲飄上了雲淺淺的雙頰,她原就生得好,再添上兩抹紅霞,更顯幾分嬌艷,這樣的雲淺淺,倒是花素錦不曾見過的。

「你……現在是在說你們小時候的事呢!」雲淺淺啐了花素錦一口,說起話來卻結結巴巴,

見她那嬌羞的模樣,花素錦知道別扭的殷驥驍想來已是心想事應,心下感到安慰,可一想到自己和蕭洛里的糾纏,原本的開懷頓時變得萬分惆悵,臉上的笑容亦不復在。

「姊姊這是怎麼了?」

沒有回答雲淺淺的問題,花素錦繼續開口說道︰「如果早知道快樂的日子那麼短,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然後呢,發生了什麼事?」

「殷驥驍有一天突然被皇上召了回去,過了一段時間再回來便再也不笑了,總是心情郁郁,甚至喜怒不定,接著便常常消失就是好長一段日子,然後出現的時候,身上便時時帶著傷。」

雖然總是被殷驥驍氣得七竅生煙,但花素錦的語氣中還是滿滿的心疼,即便沒有說出口過,可她是真的將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

隨著花素錦的話,雲淺淺立刻想到自己看到殷驥驍那滿布傷疤的前胸和後背,這些交錯的傷疤每一回看到,都讓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然後便是無止境的心疼。

為什麼?明明就是一個天之驕子,卻讓自己一直處于極端的危險之中,到底是什麼緣由?

彷佛還能看到他倒臥雪堆奄奄一息的模樣,那日,若是自己沒有及時發現他,只怕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世人口中的紈褲四皇子了。

「你一定很好奇,這是為什麼吧?」

見雲淺淺點了點頭,花素錦繼續說道︰「小四的生母在他出生時便因難產走了,他娘的出身並不好,所以與今上相戀時,遭到皇室和朝廷重臣的反對,可是皇上不顧眾人的反對,硬是迎了小四的娘進宮,一個單純的小姑娘進了那豺狼虎豹滿布的地方,就算皇上一心相護,想仍然難以時時刻刻將她護在身邊。

「而再周全的保護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他的生母在即將生產前被人下了藥,以至于難產,既然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手腳,那毒自然也是奇毒,本打算讓他們一尸兩命,所幸小四命大,皇上也四處遍訪名醫,這才讓小四活了下來。

「然而人是活了來,但皇上為了不再發生一樣的憾事,便讓小四養在皇貴妃的膝下,並且隱晦的告訴皇貴妃,只要她將小四護得周全,那麼二皇子將會成為儲君。」

沉重,是此刻雲淺淺心中唯一的感覺,花素錦的每句話都像是拳頭,拳拳打在了她的心上,如果她猜的沒錯,皇貴妃對殷驥驍的所有維護,都是基于他能為二皇子的儲君之位鋪路。

心微微地為他發疼,可她不願在這事上繼續糾結,于是調整了心情,轉而問道︰「那你與淨空大師是怎麼回事?」

「就是你救了他的那回,小四若不是要救陷于危難的蕭大哥,也不會中了敵人的陷阱,還被劃傷了臉龐,從此無緣于皇位。身為小四的暗衛,蕭大哥面對這樣的事自是內疚萬分,覺得若非為了救他,小四還有機會爭大位,他自責得想取了自己的性命,但小四不允,結果蕭大哥最後央著小四準他出家,決定一世為小四誦經祈福,那時我們本已定下了婚期……」

原來,是這樣嗎?

就因為心中的愧疚,所以辜負了一心等待他的未過門妻子,便連她痴痴守候至今,也不肯見一面?

「呵呵呵……」  

雲淺淺突然笑了出來,那銀鈴似的笑聲引來了花素錦的不解,卻也驅走了花素錦即將盈眶的熱淚。

「妹妹笑什麼?」見雲淺淺兀自笑著不說話,花素錦終于忍不住的問道。

畢竟,她從來都以為自己與蕭洛里之間的事也算得上是滿淒風苦雨的糾葛,怎麼她听完卻笑得那麼開心。

「笑你的蕭大哥是個傻瓜!」

「怎麼說?」

「你想想,若是真如你所言,他是皇上的愛子,若是他真的不想要臉上的那道疤痕,難道當真沒有辦法除去嗎?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想要什麼秘藥找不著?」

這世上總有一些不世出的高人,從閻王手里搶人都沒問題,區區一道疤痕又怎麼會束手無策呢?

「呃……」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觀點來看這件事過,花素錦被她這麼一說,頓時如遭雷擊一般愕然。

「他臉上那傷不是不能好,而是不想好,如果我猜的沒錯,他不想治好那道疤,不過是不想皇貴妃對他心生忌憚,在他心里,應該始終是感念著皇貴妃的養育之恩的。」  

回過神來,花素錦雖然張口想要反駁雲淺淺,可是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想不通這個關竅,是因為從來不曾往這方面想,總以為是因為留了疤,無緣于至尊之位,所以小四的性情才會大變,陰晴不定,因此蕭洛里才會內疚不已。

但若事情真如雲淺淺所猜測的,那麼從前很多她想不通的地方,現在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比如打從臉傷了之後,小四才開始暗地里培養屬于自己的組織和勢力,也是從臉傷之後,小四的性子忽地變得張狂和喜怒難測。

「你倒是真懂他!」

想了半天,花素錦終究只能艱難的吐出這一句,不得不認雲淺淺的分析是很合理的,想通了這點,一股積壓已久的憤怒開始在她的心里堆積。

有事不能好好說嗎?就算心里頭有什麼想法,也能說給她和蕭洛里听啊!犯得著什麼都不說,然後眼睜睜地瞧著蕭洛里想不開嗎?

呃……看著花素錦燦亮水眸里的熊熊怒火,雲淺淺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好像不小心拆了殷驥驍的台。

可她半點兒都不心虛的吐了吐自己宛若丁香一般的小舌,莫名地竟然有些思念起一早便出去了的殷驥驍。

想著他幼時多舛的命運,即使身為皇子,但因為生母歿了,即便皇上疼愛,卻也不得不讓他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更不能在明面上表現出太多的寵愛,甚至得不時表現出不待見他的模樣。

心驀地再次緊縮,忽然間,她感受到一抹灼熱的視線朝她看來,心有靈犀的她驀地抬頭,果然見到他正站在不遠處的廊中瞧著自己。

他眸光灼灼,帶著一絲不似平常的激動,他那深邃的眼神宛若有著一種勾人的魔力,竟讓她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的手走去。

這是頭一回,且她是很清醒的、主動的將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若原本還只是迷迷糊糊的被迫接受,可听到他遭遇時心中那一陣陣的抽痛,讓她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真心實意。

若是不在乎,又怎會因為他的遭遇而心疼?若是不在乎,又怎能立時就洞悉了他的想法?,

或許,在世人的心中,他只是個乖張狂妄的四皇子,可在她眼中卻不過是個極度渴望旁人真心對待的孩子。

而那份真心,她能給,也想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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