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舌粲蓮花,指的就是羅古王子,李英豪也是辯才無礙,可惜就是少了那麼一點趣味兒,她看得出來羅古王子為什麼會大受歡迎。
「羅古王子,你手上的畫能不能借我看一眼?」朝露始終對他的畫感興趣。
「當然可以。」羅古王子將手中的畫拿給她,朝露接過畫,看到畫中的主角不禁大叫。
「是飛馬!」她最喜歡的動物,盡管不是真的。
「你喜歡嗎?」他笑著問她。
「很喜歡,我最喜歡飛馬。」她點頭。
「那麼,它就是你的了。」羅古王子相當大方。
「你要送我?」不會吧!
「嗯。」
「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幅畫。」羅古王子在藝術上的天分眾所皆知,名聲不僅傳遍西北,許多中原人氏也喜歡搜集他的作品,不過數量不多就是。
「看你這麼喜歡馬,不如嫁給我,我向你保證,我國路上隨便抓就有一大群,每一匹都能飛。」羅古王子又乘機求親,朝露不由得微笑。
「胡說八道,這一定是你放出來的謠言。」她終于抓到凶手。「兩年多以前我誤信你的話,把貴國進貢的馬全給放了,但沒有一匹會飛。」
「應該是水土不服,在我國,每一匹都能飛。」羅古不服反駁。
朝露這下再也忍不住笑意,笑得很大聲,連院子里的花朵都感染她的笑意,開得特別美麗。
「沖著你這麼會說話,我就有可能接受你的求婚。」朝露話匣子打開,什麼話都敢講。
「我就當你已經點頭。」羅古笑著請她務必遵守約定。
朝露不置可否,誰也沒料到這句玩笑話會迅速在宮中傳開,下一刻已經傳進黃宗世的耳里。
*
夜是如此深沉,以至于白馬展翅都無法看清翅膀的輪廓,朝露只有借由燈火才能看清畫中的飛馬,才發現它竟如此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從畫中飛出去。
羅古王子真是一個很有才華的男人啊,盡管油嘴滑舌。
畫布上的飛馬,無論是神韻,或是馬奔跑時肌肉的鼓起都掌握得非常好,教朝露不得不贊嘆,他根本是這方面的天才,難怪聲名遠播。
我是秋千的原主人。
原來秋千也是他的,她只知道秋千上的花樣源自特里曼王國,沒想到竟連秋千都一起運過來,想想也是,中原的工匠根本做不出那樣的秋千,除非有圖可以參考。
這麼說來,秋千也是他設計的?真是厲害。
朝露一向偏愛西洋人的玩意兒,對傳統的水墨畫沒多大興趣,她總覺得西洋人用布作畫很有意思,顏料混合油一層一層疊在畫布上,不小心弄髒了,再疊上一層油彩掩蓋就行,不會損壞到底畫,不像中原的畫,一不小心畫壞,又得從頭來過,費時又費力。
真的好漂亮!
朝露忙著欣賞羅古王子的大作,沒發現到有人悄悄潛入她的房間,直到一道陰影借由燈火反映在畫布上,她才驚覺房里有人。
「這就是羅古王子送你的畫?」黃宗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瞪大眼楮,將手中的畫放在桌上,轉身面向黃宗世。
「你是怎麼進來的?」朝露不可思議地看了門一眼,沒听見開門聲呀!
「打開窗子就進來了。」他面無表情的回道,平靜的表情下,隱約藏著怒氣。
「外面應該有護衛,他們全都到哪兒去了?」她吩咐過護衛,絕不許黃宗世進入她的寢宮,他們怎麼還讓他進來?
「你好像忘了,我負責護衛的調度。」他提醒她。「宮里所有護衛都听我的指揮和輪值。」
換句話說,他愛安排誰站崗,就安排誰站崗,統統換成自己人也沒有問題。
「你太卑鄙了!」皇兄是怎麼回事?早該將他調職,還讓他統領皇宮所有護衛。
「你更有心機。」他的臉色倏然轉沈。「你跟我分開才多久,就已經找到新的對象,還接受人家的禮物。」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她完全听不懂。
「這幅畫不正是你和羅古王子的定情物嗎?」他朝畫的方向點了點下巴,表情更陰沉了。
「這幅畫是定情物?」他是不是故意找碴,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也真厲害,第一天和羅古王子見面就接受他的求親,據說你們兩人有說有笑,你今天一定過得很快樂吧!」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嚇了她一跳,朝露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黃宗世,說實話有些害怕。
「你安排眼線監視我!」小人!
「你太高估我了,公主。」他的口氣好諷刺。「我會知道這件事,完全是因為羅古半個時辰前向皇上提親,希望能迎娶公主。」
他一直在等她氣消,等了一個月的結果,竟換來她要另嫁他人的事實,他絕對不能接受。
「羅古王子他……向皇兄提親?」怎麼會?
「是你自己點的頭,你裝什麼傻?」當他听見這個消息簡直氣壞了,決定不再忍耐,直接來找她。
「我沒有——」
沖著你這麼會說話,我就有可能接受你的求婚。
……她有,但她只是和他開玩笑,羅古王子怎麼就當真了呢!
「沒話說了吧!」黃宗世只要看朝露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承諾過什麼,人家才會窮追不舍。
「就、就算我真的點頭,也不關你的事,你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她的地位比他高,要叫也是她叫,輪不到他。
「憑我是你的丈夫,我絕對不容許別的男人踫我的妻子。」他只要一想到她跟羅古王子坐在一起談笑,就想殺了羅古王子,何況他還膽敢跟她求親,他饒不了他。
你瘋了嗎?」朝露提醒黃宗世。「我們已經離婚,我不再是你的妻子。」
「離婚?」
「就是和離的意思,羅古王子教我的。」朝露哪壺不開提哪壺,竟然在宗世面前提起羅古王子,大大刺激了黃宗世。
「很好,你現在就可以去告訴羅古王子,你沒有離婚,你歐陽朝露仍是我黃宗世的妻子。」他氣到什麼都不管,一些無聊的稱謂全省了。
「一個月前我們就已經說好離婚──」
「我不同意,我這輩子都不會同意,你最好死了這條心。」他沒好氣地回道。
「黃宗世!」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會把你讓給別人!」他掐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拉近,低頭就想吻她,朝露連忙偏過頭,結果他的嘴巴只擦到她的臉頰邊緣。
「你再這樣,我要喊了。」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離開他,說什麼都要堅守到底。
「你喊啊!」他豁出去。「你最好是把所有人都叫來,讓他們知道我有多愛你。」
「你、你在胡說什麼?」朝露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表白,有些反應不過來。
「胡說嗎?」他自嘲。「我也希望自己是胡說八道,但很遺憾這是事實,我愛你愛得入骨,愛你愛到不知所措。」
「騙人!」別把她當傻瓜。「你說的一切都是謊言,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過去她就是太相信他,他說什麼她從不懷疑,才會被他耍得團團轉,她絕不重蹈覆轍。
「朝露!」
「你才不愛我呢!」她拒絕被他的甜言蜜語打動,不想再當傻瓜。「你只是不敢違抗皇命,不得已才敷衍我,對我沒有任何感覺。」
「我對你沒感覺?」天可明鑒,他想要她想得都快瘋了。「如果我對你沒感覺,就不會去從軍,就是因為我對你太有感覺,怕自己遵守不了對皇上的承諾,只好把自己丟到西北戰場,直到時間到了我才敢回來!」
這是他參軍的真正理由,朝露到現在才有緣得知。他去西北打仗的那一年半,她每天提心吊膽,怕收到他不測的消息,但因為他是去保家衛國,身為他的妻子,她只能默默支援他,不敢有怨言。
結果,他只是因為怕自己忍不住會和她上床,才丟下她遠赴沙場?
朝露再次覺得自己被耍了,從頭到尾,他就是個自私的混帳,她一點也沒錯怪他。
「你去死!」她氣得破口大罵。「你知道你去打仗的那一年半,我是怎麼過的嗎?」可惡!「每天晚上我都不敢睡覺,怕明早醒來會收到你陣亡的消息,從早到晚不敢出門,成天只想著怎麼做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好,因為你希望我成為一個更好的女人等你回來!嗚……」
直到把這些話說出口,朝露才知道自己有多委屈。她強迫自己改變,只為了討他的歡心,但他並沒有付出同等真心,因為在他的世界,愛情比不上榮譽來得重要,她注定只能陪襯。
她的淚水,讓黃宗世體認到自己有多自私,他只知道自己難過,卻沒想過她也同樣備受折磨。
「朝露。」他將她擁入懷中,讓她在他懷里哭個夠,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太欠缺考慮,讓她受苦。
「走開,不要踫我!」她掙扎,不許自己心軟,讓他有再次欺騙她的機會。
「別把我推開。」他懇求她。「這一個月來,我每天都要死一次,我只要一想到再也不能像現在一樣抱你,就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快要停止。」
曾經,他以為她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但老天爺跟他開了一個殘忍的玩笑,讓他即將得到她之際,伸手把她奪走。
因為知道自己犯錯,即使她對他有所誤會也不敢解釋,只想等她氣消,然後找機會一次說個清楚。
孰料,老天爺又一次跟他開玩笑,這次的玩笑開得更大,竟然要她嫁給別的男人?
這次他不能再沉默,無論如何,都要把她奪回來,就算因此跟全世界為敵,他也不在乎。
「……我知道了,你先放開我。」朝露不否認受到他的話影響,但她已不再像過去那麼單純,他只要安撫兩句,就立刻原諒他。
「朝露!」
「拜托你離開,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她需要獨處,好好思考她的未來。
「我會再來。」黃宗世決定先撤退,但不會放棄,直到她回到他懷抱之前,他會不斷嘗試說服她。
黃宗世來時從窗戶潛入,走時倒很大方,直接走大門,完全不怕被人看到說閑話。朝露懷疑他是故意的,想給羅古王子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他才是「正宮」,他休想跟他搶她。
男人有時候真的很幼稚,盡做些沒有意義的事,相較之下,女人的心思就復雜許多,也比較不容易沖動。
不過……說到喜歡做沒意義事情的男人,好像還有一個。
朝露決定明天找羅古好好聊一聊,搞清楚他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