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名皇後 第十一章 又生一個皇子(1)

「朕沒想到你竟然還喜歡成人之美啊。」龍牧歸一臉笑意地看自己的皇後,語氣帶了幾分打趣。

抱著兒子喂女乃的陶靜姝卻是一臉平淡地說︰「板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有人不知道疼,總得要讓某些人自己疼一下,她才不會肆無忌憚地去傷害別人。」

「那她要是受此刺激越發地變本加厲了呢?」

「哦,那就滅了她。」話說得十分的輕描淡寫。

「朕的皇後如此霸道啊。」

「嗯。」毫不掩飾地承認。

龍牧歸忍不住笑了起來,低頭在她頸邊吻了一下,輕聲道︰「你想做什麼便做,朕給你撐腰。」

陶靜姝挑眉,一臉訝異,「呀,這麼好說話啊。」

「是呀,」龍牧歸摟著她笑,「朕算是瞧明白了,你整天折騰,就是以挑釁朕為樂呢,朕才不會上你的當。」

「沒勁兒。」被人道破心思的陶靜姝情緒低落了下來。

他貼著她的臉低聲笑問︰「什麼有勁兒?」

陶靜姝不予回答。

龍牧歸摟著她的腰在她耳邊輕笑,她卻全然不理睬他的撩撥,低頭輕拭兒子嘴角的女乃漬,將吃飽的他輕輕豎起拍撫以免他念女乃。

龍牧歸便忍不住感慨,「朕真的吃他的醋啊,你如今的全副心神全在這小子身上。」

陶靜姝卻是笑著親親兒子的小臉兒,輕聲道︰「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自然是疼他的。」

龍牧歸便帶著幾分抱怨地對她說︰「他是朕給你的,飲水思源懂不懂。」

「呵。」皇後娘娘只有一個字就道盡了所有。

好吧,帝王懂了。

「朕果然是自作自受啊。」不過他一點兒都不後悔,有皇嗣綿延國祚他終不負祖宗江山。「但你總歸心中還是有朕的,人都說愛屋及烏,恨也同樣,你如此疼愛皇兒,自然對朕也是喜歡的。」龍牧歸順理成章地得出結論。

陶靜姝笑了下,第一次正面回覆了他,「不算討厭。」

龍牧歸怔了下,沒有想到能得到這樣的答案,畢竟一直以來她對他的態度都算不上太好。

似乎是感覺到他的訝異,陶靜姝頭也沒回地道︰「很難置信嗎?」

「有一點兒。」他略略苦笑。

「皇上的位置決定了皇上的行為。」她一句話就解釋了一切。

有些事他做得出格,但以他的身分地位而言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樣一想,雖然那些事還是令人惱怒,卻不是那麼的難以理解。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入宮呢?」

陶靜姝發出一聲略帶嘲諷的輕笑,「皇上,我們陶家姑娘原本就不在遴選之列,我也並不覺得宮里的生活適合我。」

「朕看你挺適應的。」

「嫁都已經嫁進來了,我總得讓自己生活得好一點吧。」

這話完全沒有毛病!

龍牧歸有點兒無言以對,啞然了片刻才重新找回說話的能力,「朕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是因為嫁都已經嫁了,總不能一直讓自己討厭同床共枕的人,所以就逼著自己習慣?」

陶靜姝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難以形容。

「你這是什麼表情?」

陶靜姝搖了搖頭,又將頭轉了回去,「我不需要討好您。」

刺心了!

但龍牧歸的表情卻一點點好了起來,因為這樣反而證明她說不討厭他是發自內心的。

是的,她說得沒錯,她不需要討好他!

從他當初在獵場之上挑明對她的企圖,她的拒絕就一直表現得很直接,沒有因為他的帝王身分而委曲求全。

如今,她更沒有理由討好他,就像她說的,她有兒子了,已經不需要他了,那又何必為了討好他,勉強自己習慣他,或是說假話呢?

「若不是皇上橫插一腳,這輩子我肯定不會嫁人的。」

龍牧歸不由得失笑,「你就打算跟你那庶妹相愛相殺一輩子啊?」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再不就是同歸于盡,總歸我不會讓她過得舒坦。」

「哪怕自己也不痛快?」他突然很心疼她。

陶靜姝笑了一聲,輕拍著懷中的兒子,淡聲道︰「只要能讓她不開心,我就開心了。」

死過太多次後,那是她僅剩的執著了。

龍牧歸默默地摟緊了她,他知道在這雲淡風輕的背後是她不肯對人言說的傷痛。

他冷不防地突然發問,「你是不是很討厭常樂侯世子夫人?」

「還好吧,只要不犯到我,我可以當她不存在。」某人若是老跳到她面前耀武揚威,她也不介意針對一下。

畢竟聊勝于無嘛,也算是為曾經的自己討一點利息。

果然!龍牧歸心頭雪亮,這位常樂侯世子夫人也曾經害過她,只是她不屑于計較,所有的恨都歸到了那個罪魁禍首陶玉顏的身上。

她的愛恨向來分明,很多時候根本懶得去掩飾,卻也不會主動橫加報復,頂多視而不見,當對方不存在。

這其實也是對敵人的一種蔑視。

只是她的這種冷漠不僅僅對于敵人,也對于其他人事物……

她明明有著強大的娘家可以依仗,可是她自從嫁入宮中,就好像主動切斷了與宮外的一切聯系,將自己孤立了起來。

彷佛在說,娘家是不需要的!外戚也是不存在的!

在宮中,除了雙喜,她沒有別的心月復,也從沒有半點培養別的心月復的意思,特別的隨緣,對一切都不積極。

他曾經玩笑似的問過她關于心月復的問題。

當時她沉默了很久,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時,她告訴他——

「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我只是不想再失望了而已。」

只是不想再失望了而已——這幾個字里究竟含了多少姝兒不為人知的血淚,沒有人能說得清,也不會有人真的能感同身受。

他問,她就只是雲淡風輕地說過去便都過去了,人是要往前看的。

這反而更讓人心疼。

不再說她的仇人,龍牧歸轉而道︰「那個李什麼的士子,你就那麼讓他住到那宅子里去了?」

「房子本來就是要讓人住的,我既救了他,索性便送佛送到西,他如今被人害得走投無路,我忝為一國之母,也應該要適當地展現一下我母儀天下的風采啊。」

龍牧歸都不得不點頭承認她說得有道理。

「至于江芷珊嘛,她這人跋扈慣了,做人做事都有些陰狠,我不過讓人提點常樂侯夫妻幾句,就足以讓她嘗到苦頭了。」

老實說,常樂侯夫婦的手段還挺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但結果她還算滿意。這無意之中也算是替李志誠那個苦命的未婚妻報了仇,所以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人在做,天在看,人善人欺天不欺啊,千萬不要不信舉頭三尺有神明!

「朕讓人給那士子另安排了住處,也給他準備了足夠的備考銀兩,他若今科能中,也不枉你救他一場。」

對此,陶靜姝倒沒覺得有什麼,只說︰「皇上安排就好。」

「朕還怕你生氣呢。」

「不會,我當時也是順手安排,考慮的本就不周詳。」她也不諱言自己可能會有疏漏之處。

「你呀,」龍牧歸輕嘆一聲,「一直這麼萬事不上心的模樣,是真要拋卻紅塵煩惱修仙得道嗎?」

「宮觀修好了?」

她一句話就讓帝王噎住了,完勝!

但龍牧歸總是不肯輕易認輸的,咬著牙說︰「你打定主意跟朕作對就是了。」

「嗯,我就想知道我折騰到什麼程度皇上才肯離我遠一點兒。」

「你慢慢等。」

「哦。」

龍牧歸被氣得直喘粗氣。

太醫院老院使按時到鳳儀宮來給皇後請平安脈,他如今成了皇後的專用太醫。老院使仔細診了診脈,眉頭有些蹙起。

龍牧歸的心下意識就跟著提了起來。

老院使又重新把了下脈,然後神情一松,這才向著帝後兩人恭喜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皇後娘娘這是喜脈。」

龍牧歸大喜。

陶靜姝卻是呆愣。

皇後再次有孕,鳳儀宮眾人自然要以最謹慎的態度照料她、保護她,大家又要開始痛並快樂著。

陶靜姝這個當事人簡直無語望天,事情真的不對頭!

皇上明明無子,可她給他生了太子;她明明一直沒有姻緣,這一世紅線卻偏偏被硬系在了帝王身上,還椒房獨寵。

嗯,現在宮里的嬪妃對她肯定是恨得咬牙切齒的。

自從她入宮,皇上幾乎便長在了鳳儀宮,連他自己的紫宸宮都待得少了,更是多了一個不摟著她睡就睡不著的壞毛病。

這夫妻摟在一起睡,皇上又值體力充沛之年,她承寵自然是極為頻繁,受孕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說到底還是她自己大意了,以為正在哺乳期不會有什麼事,結果打臉來得猝不及防,她臉都被打腫了。

因為懷太子的時候被老院使瞞慘了,她對請平安脈一直就不怎麼上心,有時都懶得讓人看診,所以上個月就漏了,這個月就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

果然,有些事情真的是不能省的。

皇後娘娘生氣,可是皇帝卻是喜不自勝。

他辛勤耕耘自然是想著有所收獲的,如今妻子再次有喜,足可證明他的付出沒有白費。

陶靜姝手放在自己的小月復上,心情很復雜,最近皇上的性致很高,他們的房事進行得有些頻繁而劇烈,她竟然都沒有一丁點不適的反應……

龍牧歸也想到了同一件事,雖不好明著說,但還是委婉地詢問老院使,皇後身體可有何不妥?

听老院使再三保證,皇後娘娘身體好得不能再好,龍牧歸這才放心。

皇後有孕,後宮的嬪妃又看到了希望。

但是皇帝接下來的舉動卻又一次給了她們無情的捶打。

  

皇後趕皇上回紫宸宮,皇上照做了,卻不料皇上隨後將皇後也抱到了紫宸宮陪王伴駕去了,美其名曰︰換個地方換個心情。

對此,陶靜姝只想給帝王兩個字——「呵呵。」

然而龍牧歸堅持,誰也無法提出異議,帝後兩人同居于紫宸宮的日子就這樣一直持續到了盛夏時節。

夏日炎炎,西山皇家避暑行宮絕對是個清涼的好去處。

第一次懷孕,陶靜姝沒能去,第二次懷孕她到底還是住了進去。

這次懷孕的懷相並不太好,前兩個月倒也風平浪靜的,可到了第三個月肚子里的小家伙就開始折騰。

孕吐吐到陶靜姝整個人以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去,即使御膳房變著花樣展現廚藝,情況也沒見好轉。

吃不下,又總吐,再加上苦夏,這段日子陶靜姝過得委實說不上幸福。

不幸福的皇後娘娘心情自然不會太好,懶得應付皇帝,直接拿避暑當借口,領人躲到了西山避暑行宮,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龍牧歸對此很委屈,但也只能順著皇後來,畢竟孕婦最大!

然而陶靜姝搬進西山行宮,眼前是滿山的蒼翠,心情卻仍然不明媚。

剛剛吐完的她,即使漱了口,嘴里仍覺得有些酸苦。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陶靜姝無奈地斜靠在榻上,模著肚子,眉心微蹙。

「娘娘,蜜餞。」

看著被雙喜遞到自己面前的蜜餞,陶靜姝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放入口內含了幾息,便又吐了出來。

倒不是不喜蜜餞,而是蜜餞吃多了壞牙,而她這一段時間蜜餞食用有些過量,現在得開始控制進食了。

雙喜一臉擔憂地看著她,「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娘娘進補不上,肚子里小主子又怎麼能好。」

陶靜姝也愁,這一胎的懷相委實讓她苦惱。

「就這麼熬著吧,吃了吐,吐了就再吃,日子再難熬總看得到盡頭。」

听著娘娘這麼自我安慰的話,雙喜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娘娘這麼辛苦地熬著,可是……

「雙喜,你怎麼了?」

雙喜低頭不語。

陶靜姝見狀輕輕嘆了口氣,說︰「何必憋在心里呢,左不過那些事,又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娘娘……」

陶靜姝擺了擺手,拿著茶盞抿了兩口水,雲淡風輕地道︰「帝王三宮六院再正常不過,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雙喜身子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主子,半晌,才喃喃地道︰「娘娘知道了啊……」

陶靜姝輕笑,渾不在意地道︰「雙喜啊,你想瞞,可有人並不想瞞,在這千瘡百孔的宮院中,又有什麼東西是能瞞得住的呢。」

雙喜咬緊了下唇不語。

「我既不傷心,你便不要替我打抱不平,我們有時間做點什麼不好,要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到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上呢。」

「娘娘……」

陶靜姝看著遠山的風景,唇畔的笑有些縹紺,「花開花落總有時,人一生下來就是奔著死去的,活著的時候我們只要對得起自己就行了。」

雙喜猶豫了半天,最終鼓起勇氣說︰「娘娘真的不傷心嗎?」

「不傷心,我這個身分一旦有了兒女,丈夫就不重要了,」她笑了一聲,扭頭看著雙喜道,「何況我生的是太子,是嫡子嫡女。」

「那,」雙喜雙手互抓,「萬一別人要也生下兒子呢?」

陶靜姝想了想,表情卻是沒有一點變化,只是不以為然地道︰「命中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難滿升,有些事是注定的,非人力可挽回,想那麼多干什麼。」

「娘娘……」雙喜從她的話里听出了心如死灰,這是娘娘總在不自覺情況下透露出的情緒,讓人滿滿的心疼。

娘娘明明是花樣年華,可她說的話,顯得她的心已千瘡百孔,似乎對未來再不抱什麼希望,就只是過一天算一天。

「哭什麼?」

雙喜抬頭從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手的淚,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在不自不覺中流淚了。陶靜姝將自己手里的帕子遞過去,「我現在過得還不錯,你不用擔心。」

雙喜沒接那帕子,抬手亂七八糟地擦了一通,然後欠了欠身,告罪道︰「婢子失儀了,先下去整理一下再過來伺候娘娘。」

「去吧。」

目送雙喜走遠,陶靜姝輕輕地嘆了一聲。

「娘娘……」雙杏忍不住開口。

陶靜姝恍若自言自語般地道︰「她總是如此執拗,有時我真擔心哪天我又走到她前頭,她怕也是活不下去的,何必呢。」

雙杏心頭一震,整個人立時緊張了起來。

要說雙杏和雙喜有什麼是一樣的話,那就是她們都感覺自家娘娘的求生欲很淡薄,好像就是一種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拉倒的狀態。

非但求生欲淡薄,甚至可以說有時候會刻意做些找死的事情,比如挑釁皇上,似乎活著對她而言是一種折磨。

她們兩人的感覺並沒有錯,陶靜姝如今只是過一天算一天。

其實,陶靜姝這一世原本的打算也就是弄死陶玉顏,弄不死也會堅持專注一輩子給她添堵,可是目標死得太早,讓她一下沒了生活的目標、沒了奮斗的方向,而且幾世的疲累也讓她很想早死早超生。

她活得太累了!

原本她最理想的生活狀態就是找個荒山野嶺一樣的地方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可是現實不允許。

進了宮,想當個與世無爭的中宮皇後,可是事實上,後宮必然有斗爭,她不死,就是別人前進道路上的攔路石,是豎起來的靶子,明晃晃的。

想低調委實低調不起來,高調找死想失寵又一直沒成功,宮觀不給,冷宮想進去也難……手扶在額角,陶靜姝有些煩惱。

沉思半晌,陶靜姝決定不再想了。

她轉而吩咐道︰「雙杏,陪我走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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