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妻奴 第一章 我的心頭寶(1)

「你是誰?」

這是八歲的漠生第一次見到粉妝玉琢的小師妹,他有些慌亂,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盡量表現鎮定。

可究竟還是孩子,忍不住多瞧了兩眼眼前扎著雙丫髻的小泵娘,大大的眼楮骨碌碌的,像琉璃珠子,黑眸中透著令人心口一暖的明亮。

還有那帶著軟糯、女乃聲女乃氣的嬌聲,活似軟綿綿的水糖,叫他一听就整顆心軟到不行,暗暗在心里下了個決定,無論有多困難,他都要守護她,不受人欺辱,讓她永遠保持此時的純淨。

這時的梅雙櫻才三歲,烏溜溜的雙眼中閃著好奇,沒有半絲日後的張揚,一眼就看出是個被爹娘捧在手心疼愛的武館千金。

「寶兒,他是大師兄。」剛蓄胡的梅承勇抱起數日未見的女兒,慎重的介紹新收進門的徒弟。

他們住的地方叫天水城,是一座邊陲小城,離邊關約三百里,中間隔了百來里的陵山縣,人口不算多,四、五萬而已,以耕牧為主,一條嘉陵江橫貫數百里,匯流入大江,是城里對外的主要通路。

當然也有官道,但路面崎嶇且山多,不易行走,而且山匪頗多,一般往南邊走的商旅大多以走水路為多,一來減少路上顛簸,路程可縮短數日,二來也是安全。

不過也因為靠近邊關,天水城、陵山縣、嘉言關三地的居民都有習武的習慣,自動自發組成民防團,平日無事就練練拳腳強身,一有戰事便拿起刀槍箭棍護衛家人。

因此家家戶戶多多少少都有人學武,武館林立,民風略顯剽悍,武風也較為盛行。

梅雙櫻的姥爺便是威揚武館的館主,他獨生一女楊雪心,疼愛至極,長大後嫁予青梅竹馬的義兄,也就是梅承勇,楊姥爺都抱孫了,所以打算將武館傳給身為半子的大徒弟。

梅承勇數日未歸便是遵從師命去了陵山縣當教頭,教當地的民防團楊家槍法,以及組織長棍隊,指導百姓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如何應敵。

畢竟此處離邊關太近了,才幾日的路程,一旦嘉言關城破,長驅直入的胡人會直下守城不到三萬將士的陵山縣,而後是百姓群居的天水城,百姓們的性命岌岌可危。

既然如此危險,為何不搬離呢?

所謂故土難移,住了幾輩子的地方,誰願意離鄉背井辭了祖地,遠赴他鄉落地生根,忘了祖先的出生地。

雖然不時有胡人犯境,但小辨模的沖突還能控制,因而尚且相安無事,每月一次的互通早市,交易兩邊貨物,只要沒有重大的雪災、蝗禍,通常仗是打不起來的,頂多互看不順眼打了幾場架罷了。

「大師兄?」那是什麼,可以吃嗎?

看著女兒懵懂的神情,梅承勇哈哈大笑的輕擰她鼻頭。

「就是陪你玩,你惹事會替你出頭的人。」他逗著女兒,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

「是嗎?」白白女敕女敕的小臉學人皺眉,好像非常嫌棄的樣子,蹬著小腳丫子要爹放她下地。

疼女兒的梅承勇笑著彎腰放下女兒,她一落地便蹭蹭的跑到漠生跟前,偏著頭看他。

「我叫寶兒,是爹爹的心頭寶,你叫什麼?」嗯!他太高了,她不喜歡仰著脖子說話。

看她小大人似的詢問,漠生手心微微冒汗。「我……我叫漠生,是你的……大師兄。」

「可你為什麼是大師兄呢?我才是大師姊。」每個人都比她大,太討厭了,她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因為我比你大。」年紀大的是大師兄,她還小。

梅雙櫻不服氣的兩手扠腰,小短腿繞著他前後走了一圈,「可是我有很多玩伴,不需要你。」

一句「不需要你」像刺中漠生的傷口,他臉色微變,向前走了一步挺起胸膛,「但是大師兄只有一個,以後我會帶著你玩,陪你練武,有好吃的一定讓給你,絕不讓人欺負你。」

她狀似在考慮,十分苦惱的抿著唇。「爹,他真是我大師兄嗎?我可不可以換,我不要每次都當小的。」

威揚武館每年都收弟子,最低門坎是七歲,筋骨扎實了才肯收,目前館中有將近百名學徒。

學武期是十年,最多不超過十五年,他們是家中的主力,要負擔家計,不可能一生致力于武,因此學成之後便各自歸家,或耕種、或經商、或從軍,各有各的去處。

因而武館中最不缺的便是打著赤膊的漢子,由小而大一字排開,每日吆喝聲震耳欲聾,吵得梅雙櫻不能睡好覺,每每揉著眼皮子被迫早起,她睜開眼看到的全是男的、男的、男的……實在有點膩了。

只是老館主上了年紀,不想再收徒弟,便將武館事務交由大弟子打理,因此梅雙櫻的玩伴雖多,但大部分都是十來歲的少年,年歲和她差上一大截,想玩也玩不到一塊。

如今突然來了個只差五歲的大師兄,她不是討厭,就是不滿怎麼自己又是最小的,明明是她先來的,為什麼又殿後?

「寶兒,不可以欺負大師兄。」輕柔的女聲宛若一道春風吹拂而過,讓父女倆皆面上一笑。

「娘。」

「夫人。」

看到秀麗的娘親,梅雙櫻笑呵呵地往前一撲,抱住她大腿,還沒腿高的小身板像雪團兒似。

而一旁的梅承勇則滿眼柔情地凝視妻子,一手輕摟她腰身,眼中只有她一人,再也看不到其他。

好一幅天倫之樂,看得漠生好不羨慕,曾經他也有慈愛的爹娘,對他關懷備至,可是……

眼底閃過一絲黯然,他忍淚的眼中有著悲切的痛楚。

驀地,一雙軟若無骨的小手牽著他的手。

捉住啊木般,他反握那軟軟的手心。

「大師兄,你不高興嗎?」既然娘說不能欺負他,她委屈點當小的就是。

听著甜膩的嬌聲,漠生搖頭。

「那你為什麼哭?」她都不哭,她長大了,有三歲。

他一滯,抬起手背抹去眼角淚珠。「我想家。」

想他受盡委屈的娘,以及被權勢所逼不得不低頭的爹。

「你家在哪里?」她又問。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叫京城的繁華地帶,若非舅舅冒死帶走他,此時他只怕已死于非命。

想起一連串的追殺和驚險經歷,漠生眼底浮起恨意,在他小小的心靈中升起一絲滅不去的戾氣。

「很遠有多遠,有到慈雲庵那麼遠嗎?」梅雙櫻最遠到過城外的慈雲庵,她被她姥姥背著去上香。

漠生不知慈雲庵在哪里,一臉無措的比著天際,「很遠、很遠、非常遠,要走很久很久。」

他從京城到天水城,一路躲躲藏藏、餐風露宿走了五個多月,隱姓埋名不讓人知曉他是誰。

連自己名字都不能用的漠生遙望京城的方向,他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得去,只要那個女人還在的一天,他就只能叫漠生,一個邊關小城的少年,而非錦衣玉食的……他不再高高在上。

「那你豈不是很累、很累,我最討厭走路了。」在梅雙櫻的認知中,從街頭走到街尾便是遠,她的小腿兒負荷不了。

「是,不走路,你兩條腿是生來好看的。」楊雪心笑著打趣女兒,這腿兒雖短,跑得可快了,追都追不上,精力旺盛得令人吃不消。

「娘……」梅雙櫻不高興的睜大眼,圓滾滾的黑眼珠里盛滿爹娘寵溺的笑臉,看得出她是個備受嬌寵的孩子。

「好、好、好,娘不說寶兒的小話,你最乖了。哥哥的爹娘不在身邊,你代替你爹多照顧他一些,不許欺負人。」女兒那小脾氣呀!為娘的最清楚了,被寵得受不得氣。

三歲看大,盡避孩子尚年幼,為人父母的楊雪心已經開始為女兒憂心,擔心她日後會刁蠻任性,路走得忐忐忑忑。

「不是哥哥。」梅雙櫻一臉認真。

「不是哥哥是什麼?」她好笑地捏捏女兒的小肉頰。

她鼓著腮幫子。「是大師兄,爹剛說過了,寶兒可聰明了,記得牢牢的,娘不能說錯。」

「是,是娘說錯了,是大師兄,以後他會在我們武館學武,你們要好好相處。」楊雪心慈愛的眼眸看向不足十歲的孩子,有些同情他的際遇,爹娘猶在卻似無。

「嗯!我罩他。」小小的丫頭說得豪氣干雲,幾乎可見他日如何的翻雲覆雨,肯定不安分。

聞言,梅承勇夫婦差點笑出聲,輕揉女兒頭頂,似喜似憂她的太懂事。「大師兄從很遠的地方來,一定很累了,你先帶他去休息,再叫王嬸給他下碗面吃,別餓著了。」

「娘,我也餓了。」梅雙櫻揉著肚皮,表示她沒吃飽,看人家吃什麼她也想吃,不落人後。

「你也吃一些,不可貪嘴。」這孩子呀!小吃貨一個。

「好,我就吃一小碗。」她圓潤的小手指掐出一小縫。

楊雪心失笑。「嗯,去吧。」

看著女兒的身影像雀躍的小雀兒飛快消失在垂花門後,她揚高的笑意慢慢收起,目露憂色。

「勇哥,這樣好嗎?」她心里怎麼七上八下的。

「放心,沒人知曉他在我們這里,明兒個我就對外說新收了個徒弟,咱們武館男孩子多,不怕看出蹊蹺。」他是做了多方設想才決意收下,受人恩惠總不能不報。

天高皇帝遠,離得遠了就省下不少麻煩。

「那邊真的容不下他?」那可是親爹哪!竟然這般狠心,若她家寶兒離開她視線一日,她恐怕吃不香、睡不著,寢食難安。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身不由己,自從那一個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哪容得了有人和她的孩子爭位,不一腳踩下去哪肯甘心。」最毒婦人心,漠生的存在便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行。

「只見新人笑,未聞舊人哭……」她一陣唏噓。

「噓!噤聲。我不會這麼對你的。」她是他心上的明月光,疼她都來不及又豈會負心。

威揚武館是楊雪心的祖父所創,一代一代的相傳下來,至今有七十余年了。

楊雪心是獨生女,並無兄弟,所以其父有意將擔子交給女婿、義子兼徒弟——梅承勇,他把名下所有的一切過給了女兒當嫁妝,盼著他倆為兩老養老送終。

當初成親時便言明夫妻倆要有一子過繼楊家,承楊家香火,這才讓梅承勇慢慢地接下武館,開始收徒。

只可惜夫妻成婚七年才生下一女梅雙櫻,之後便再無消息。兩老和他們雖急,但也無可奈何,楊家的子嗣一向稀薄,因此也做好了讓梅雙櫻招贅的準備,以防萬一。

漠生的到來就像在提醒著他們一般,是呀,若再無男丁,也該施行長久以來的計劃了,多挑幾個有備無患。

「誰曉得喔!哪天我人老珠黃,看你嫌不嫌棄。」女人最怕年華老去,一旦容貌不再,情濃終會轉薄。

「你呦!想得太多了,我這顆心都被你吊著,除了你誰還看得進眼里,這輩子唯你而已。」他的確用情專一,幾十年的感情哪是他人能介入,但是……

凡事都有個但書。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去,滿嘴的甜言蜜語,人還活著時當然濃情密意,哪天我不在了……」她的寶兒該如何是好。

梅承勇倏地捂住她嘴巴。「胡說什麼,我們都會長命百歲,兒孫滿堂,滿頭白發的含笑而終。」

「希望如此。」看著漠生那孩子,她不由得想著自己的女兒,心里悄悄未雨綢繆地做起打算了。

「把心放寬,沒事的,我們會在一起長長久久。」梅承勇以為妻子為漠生的事擔憂,出聲安撫。

她笑了笑,看了一眼丈夫。「他以後還回得去嗎?堂堂貴公子流落我們這個偏遠小城……」

「只要那一位不失寵便回京無望,那個女人不就靠她才趕走漠生的親娘,佔了人家的位置。」權貴之家又如何,還不是在權勢下屈從,連妻子、孩子也保不住。

「唉,一個女人攪得一家子天翻地覆。」人家好好的父慈子孝、夫妻和睦,卻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想要喊冤都沒處去。

權高壓人。

「為難的是明威將軍,一人千辛萬苦潛入京里,把性命飽受威脅的小外甥給帶出京。」他此舉猶如頭上頂著鋼刀,不知何時會落下,一個小小四品將領拿什麼跟人斗。

「也苦了他,為了他姊姊的孩子……」人在這世間豈有不遭遇苦難的,只能咬牙硬撐。

兩人相視一眼,只有苦笑。

但求孩子無恙,是父母之大幸。他們是這般想的。

不過另一頭的兩小無猜,又是怎樣呢?

「小小姐,別吃太多了,小心撐著。」哎呀!這孩子老不听勸,一遇到好吃的便不管不顧了。

「王嬸,我肚子大,不怕。」拍拍肚子的小女娃吃得滿嘴油,呼嚕一聲吸起長長的面條。

「不怕也不能硬撐,萬一撐破了小肚子,以後沒得吃了。」小小姐像老爺,脾氣硬。

王嬸的爹曾在武館學過武,早年嘉言關軍情緊急,他應召上了城頭就沒回來,王嬸和她娘便帶著撫恤金落戶天水城,以縫補、洗衣為生,母女倆勉強相依為命。

但好景不常,王嬸的娘再嫁的丈夫是個賭鬼,一賭輸錢便對她倆拳打腳踢,罵兩人是喪門星、敗家的婆娘,最後還因欠下賭債將她們賣了,一個賣給關外人士,從此再無下文,一個送入花樓,打小學著伺候男人。

不過不肯輕賤自身的王嬸逃了,幸運的被當時威揚武館的館主買下,當了夫人身邊的丫頭,而後又為她婚配,嫁給一名在酒樓干活的廚子,兩人開了間小飯館倒也和樂。

只是王嬸那口子好酒,一次酒後口角和人大打出手,仗著幾分酒意不肯罷手,結果反被人打斷手腳。

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完了,走投無路的王嬸只好回老東家求助,帶著殘廢夫和幼子重回武館當名廚娘。

梅雙櫻有些遲疑地模模有點漲的肚子,很不甘心地把沒吃完的湯面推給身側的青衣少年。「大師兄,你吃。」

漠生看了面,再看她一眼。「我吃不了那麼多。」

長途跋涉所累積的疲累,其實他的胃口並不好,幾個月來都只是勉為其難的吃了幾口,讓胃里有點東西。

「多吃一點才會長高高,我娘說的。」她硬要人家把面吃完,不許剩下,她可饞這碗面了,只是吃太飽會肚子痛。

「我比你高。」漠生的心情不是很好,他還沒從家里的變故中回過神,離家的難受憋得緊。

梅雙櫻一頓,不快的噘著小嘴。「我還小,等我長大了一定比你高,有這麼高……」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又爬到吃飯的飯桌上,踮起腳尖往上一比,搖搖晃晃的身子叫人看得心驚。

「小小姐,別玩了,快下來吃面,王嬸給你做水晶凍……」唉!多被小小姐嚇幾回,沒死也去掉半條命。

一听到有水晶凍,她乖巧的爬下來坐好,「王嬸,我很乖,你不可以跟我娘說喔!」

「好,小小姐,咱們不吃了,一會兒睡個覺,晚點再吃。」這個小祖宗呀!簡直來磨人的。

「嗯!」她點點頭,依依不舍的吞著口水,盯著吃了一半的雜菜澆頭面,十分懊惱自己的小肚肚不夠大。

「小扮兒,你怎麼不吃,是不是王嬸煮的面不合你口味?」王嬸不忘關心新來的小子,這小子雖又黑又瘦了點,但不失俊色。

板著臉的漠生抬起頭。「不是,我還不太餓。」

「不餓就喝點湯,暖暖身子。」看來食量不大,日後能省點口糧,這干巴巴的身體還有得養。

幾日之後,王嬸才知道她錯了,新來的小扮兒胃口好得很,一餐能吃光三、四碗壓得很足的白米飯,桌上的菜肉沒得剩,全掃個精光。

但這些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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