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妻奴 第四章 漠生是誰(1)

「查到了嗎?」

「稟七爺,查到了。」

「說。」

「是。」

一名留著長須的中年男子伸手一撕,原本算命先生模樣的男人忽然年輕了十來歲,看來只有二十四、五歲。

他的虎口處長有厚繭,看得出來長年握劍,腳下踏地無聲,應是武學一絕的高手,目光炯然。

「那名少年是威揚武館館主梅承勇的大弟子,今年年歲只比七爺小一歲,他大概八歲時拜在梅承勇名下,之前不知,據說是梅承勇撿回來的棄兒,父母皆已亡故。」

「亡故?」被稱七爺的錦衣少年輕笑一聲,「你不覺得他和昌平侯魏正邑長得很像嗎?」

「咦!昌平侯?」他想了一下,的確有七分神似,若是魏老鬼再年輕二十歲便是他那樣子。

難道是……昌平侯偷養外室?

「上官百里,你別亂猜了,還記得被殷如玉逼走的昌平侯元配嗎?她不是生有一個嫡長子。」可是殷如玉容不下,不是她肚子所出的都必須鏟除。

「不是听說早死了?」還置了靈堂,請高僧渡化念經,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法會,哭聲連天。

「你看到尸首了?」他嗤之以鼻。

「這……」的確沒人見著,小兒棺木當天蓋棺入釘,直接葬入祖墳。

「移花接木,金蟬月兌殼,隨便哪一種,昌平侯還挺有本事的,敢在殷如玉眼皮子底下玩一手偷天換日。」他倒是佩服他了,而仗著殷貴妃之勢的女人居然毫無所覺,還以為除掉隱患,整日開心作樂呢!

殷如玉是殷貴妃之妹,兩人相差十歲,深受皇上寵愛的殷貴妃十分偏疼這位幼妹,她要什麼就給什麼,從不說不。

所以昌平侯的元配就得自請下堂,讓出昌平侯夫人之位,退避庵堂不問世事,連唯一的兒子也無法顧全。

「七爺,殷家聲勢正旺,這事咱們管不得。」現今大勢分太子和六皇子兩派,皇上被殷貴妃勾了魂,有意廢太子立六皇子為嗣子。

六皇子便是殷貴妃所出,殷家以女為貴,由四品官員升為國公,族中子弟憑借裙帶關系入朝為官者眾。

「誰說我要管了,你沒瞧見他那天的嘴臉,居然一臉嫌棄地要我不要報恩,說最大的還恩便是當沒這回事,他是他、我是我,井水不犯河水。」他有那麼見不得人嗎?連個平頭百姓都敢威脅他。

聞言的上官百里噗哧一笑。「七爺呀!你一身價值連城的雲錦,誰看不出你是個大麻煩,若他真是昌平侯之子,打小出生在富貴窩,怎會看不透你的‘嚴’姓是假的。」

嚴,燕,燕七,燕是國姓,燕七的身分不言可明。

當朝七皇子。

被人追殺到要人救的地步,這事兒還不大?

稍有腦子的人都會退避三舍,不願牽扯其中。

何況那小子本身就帶著事,更不會讓自己暴露,好不容易逃出虎狼之口的他又怎會拖累收留他的一家人,他們的感情似乎很好,他也融入邊城的生活,少了勛貴氣。

「哼!沒瞧見我現在是個殘廢嗎?我這身傷什麼也干不了,只能哼哼唧唧的養傷。」一條斷腿,無數的傷口,燕子豫,這份大禮他記下了,來日必定歸還。

「這倒是。」別亂動以免惹來殺機,他以前太冒出頭了,老想兩邊說和,結果兩邊不是人。

燕七雙眼一眯。「你在幸災樂禍嗎?」

上官百里識相地收起嘴邊的笑意,不讓這位爺惱羞成怒。「七爺,我還查到那兩位小泵娘,你要順便听一听嗎?」

「姓梅的就不必,一口一聲大師兄就曉得兩人關系,師兄妹一個鼻孔出氣,只有噎死人的分。」也是個熊膽的,居然叫腿殘的他下來,她腳酸了,要她大師兄背。

那個混蛋、那個混蛋,不是一個,是兩個,竟然就把他扔下,折了一根竹杖讓他撐著自己走,也不擔心他的腿斷得更厲害,好手好腳的那一個還叫他努力點,清涼寺快到了。

一群混蛋,沒一個好人。

「是,另一個是仁善堂醫館林家的女兒,跟著她爺爺學過幾年醫術,七爺身上的傷便是經過她的手,手法拙劣雖不能跟太醫相提並論,可別具巧思,用藥精準,連我都大感驚訝。」假以時日必是一號人物。

「那小丫頭會醫術?」站起來還沒他胸口高。

「七爺,高手在民間,不要輕忽每一個你認為不值一顧的人,光憑她能把你從那麼驚險的情況下搶救回來,還有幾根木頭當夾板固定你的腿,難說她再成長下去不會成為攪亂風雲的那只手。」做不成朋友也不要樹敵,大局為重。

「……」他要咽下這口氣?

上官百里輕笑的取出蒲扇輕握,「其實七爺心里挺喜歡他們的,想串個門子,可惜這些庶民太令人氣惱了,爺都還沒開口要給他們恩澤,他們倒先給你一巴掌。」

「你看戲看得很樂?」見他被打臉反倒樂得很,他丟臉,身為軍師的他又多得臉,笑呵呵的嘴臉真礙眼。

「還好。」好久沒這麼樂了,在那個烏煙瘴氣的京城享受不到最平凡的快樂,真不想回去。

「你沒忘了我受傷了吧!」燕七一肚子火卻找不到人發泄,他看滿面春風的上官百里越看越不順眼。

「七爺放心,我已為你找來最舒適的馬車,整整鋪了七層十斤厚的棉被,絕對讓你感受不到馬車的上下震動。」保證如躺在棉花里般輕飄飄。

听到七層十斤厚的棉被,燕七的臉都黑了。「你是想讓我早點回去送死是吧,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非要我死不可,躺在棉被里我還翻得了身嗎?要是人家殺上馬車要我的命,我只有引頸就戮的分。」

連逃都逃不了,血濺棉花。

上官百里正色。「七爺,此時非同小可,京城非回不可,我們得設一個局先讓昌平侯和那邊斷了線,把殷貴妃的一條腿砍了,看她還能走多遠。」

「你要動殷如玉的兒子?」他沉思起來。

「也不是不能動,就當報那一位的救命之恩,昌平侯這個兒子不行了,總要再找一個。」殷如玉敢搖頭嗎?除非要昌平侯後繼無人,連個爵位都旁落他人手中。

「你要把他扯進這淌渾水?」他不贊同,那人明擺著不願再涉入濁世之中,只想當個默默無名的大師兄。

上官百里一頓,「看情況,也不一定是他,若是事情找上他了,起碼有應變的時機。」

燕七明白他口中的「事情」指的是何事,萬一殷如玉發現那位大師兄的存在,只怕會趕盡殺絕,不留後患,「罷了、罷了,準備準備好啟程回京,耽擱太久真會啟人疑竇。」

「那幾位呢?」不能真的無聲無息,總要有所回報。

燕七思忖了一下。「那兩位師兄妹就給他們土地吧,北邊那千頃荒田尚未開墾,讓他們自個兒去處理。」

地肥、近水源,不少人盯著那塊地,但因後面有人,沒人拿得下來,因此看得眼紅也莫可奈何。

不過這也是種趣味,他想看看那一個十四、一個九歲的兩個小娃能干出多轟轟烈烈的大事來,在群狼環伺中殺出一條血路,讓所有不服氣的人閉嘴。

「七爺,不厚道呀!」上官百里反拿蒲扇往後腦杓一拍,失笑自家七爺連孩子都想耍上一耍。

「哼!說我是病秧子,我饒得過他們嗎?」那個玩鞭子的小泵娘太嘴賤了,以為小聲地俯在她大師兄耳邊說他就沒听見。

「七爺,寬恕是美德。」太愛計較了。

他冷哼一聲,「至于用針把我的皮肉當衣服縫的那一位,她不是缺銀子嗎?就送一萬兩銀票給她,再把宮中少見的藥材送上幾捆,既然你那麼推崇她,我們便幫她一把……」

「幾捆?」藥材是用「捆」計數的嗎?這位爺太不知民間疾苦了,珍稀藥草是論株算,甚至以「錢」來過枰。

一兩燕窩跟一捆葛根能放在一起算嗎?

真是吃米不曉得糧價。

「你覺得我拿不出手?」不過是九牛之一毛,他還不看在眼里。

撿回一條命的燕七視金錢如糞土,在經歷過一次生死大劫後,他反而看開了,人活于世不就爭那一口氣,其他都是虛的。

「七爺,回京後要不要試探試探昌平侯,稍微透露一下他長子的一二,看他會不會反水。」利之所趨,很少有人不動搖,妻子、兒子一夕成空,稍有血性的男人都不會平白接受。

「不是傳言他和昌平侯夫人感情甚篤,還生下一子一女?」面有蔑意的燕七出言諷刺。

昌平侯魏正邑再娶後,幾年內又生下一雙兒女,看似情甘意甜,殷如玉不時在宮宴上炫耀夫婿對她的好,兩人總是笑臉相向,沒听過閨房不和睦,成親多年昌平侯連一名妾室都未納,只一名正妻。

不過他敢納嗎?

連元配都容不下,何況妾室、庶子庶女。

殷如玉的妒性可比天下第一醋的房夫人,她心如毒蠍,出手狠毒,不讓昌平侯身邊出現她以外的女子。

「都說是傳言了,你還相信。咱們這些人不是最會作戲?虛虛假假、假假真真,當真的人是傻子。」連最親近的人都不能信任,身分高高在上又如何?不值得夸耀。

世族大戶里那些未浮出水面的骯髒事不知凡幾,堂堂昌平侯何等尊貴,卻因為一名貴妃之妹而不得不低頭,讓妻兒流落在外。

自殷貴妃入宮以來,殷家便水漲船高,隨著六皇子的日漸成人,很多事都壓不住了,開始暗潮洶涌。

燕七的遇剌說是意外又不算太意外,他們也曉得這一次的離京身後跟了不少尾巴,因此調了燕雲三十六騎隨後護駕,用意是想看看對方會怎麼做,真敢痛下殺手嗎?

誰知他們太大意了,兩撥人馬竟然不約而同出手,逃過一波追擊又來一波,前後夾擊,以致于燕雲三十六騎只顧著迎擊前方,卻疏忽了後方的防備,導致燕七匆忙逃月兌。

因為對地勢的不明了,他逃進山里,可又受了傷視線不清,一腳踩空跌入滑坡,幾乎喪命。

一直等不到人來救,燕七都要絕望了,他以為此生到此為止,連母妃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救星凌空而現,當他被救起的那一刻,恍如有隔世之感,他又活了過來。

唯一的不滿是這幾個「救命恩人」太不識抬舉了,送到眼前的榮華富貴都不肯收,不但一手推開,還「施恩不望報」,盼他忘個精光,浮扁掠影,一筆勾銷。

哼!想當沒這回事嗎?

作夢。

他非要他們牢牢記住,在辛午年六月,他來過,越想淡忘越是濃墨的留存,他不是有恩不報的人。

「何況我們要拿他另一個兒子做靶,若是他真在意昌平侯夫人,誓必在朝廷掀起一陣風浪。」如果無聲無息的平息下去,這對夫妻說有多恩愛幾人會信,不過是貌合神離。

「這是你說的試探?」洗去一臉血污的燕七容貌俊逸,不到弱冠的年歲已展現皇家貴氣。

「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們得先知道他們合不合,從內部瓦解殷貴妃陣容,咱們只缺一個打亂他們計劃的缺口,若能一舉壞了這條線,殷貴妃想助六皇子成事的助力便少了一條。」不怕如虎添翼,就怕從根子爛起,一旦底根爛掉了,擎天大樹還不倒?

「太子那邊呢?」他可沒忘了背上那份大禮,森冷的大刀一劈下,他都听見皮開肉綻的聲音了。

上官百里面色復雜的看了他一眼。「那要看你對那個位置有多大的興趣,是否甘于臣服。」

是做純臣,或是……

另有志向。

「說說,當是閑聊。」皇家沒有孩子,年僅十五的燕七已面有戾色,對自家兄弟下手毫不猶豫。

別人要他死,他先讓別人死。

既然大家想玩就來玩,下一盤以江山為局的棋子,不到最後誰也別笑,沒能耐的人坐不上那位子。

燕七不想爭,只想當個富貴閑王,整日游山玩水,坐看雲起雲落,與詩書為伍、美酒為伴,笑飲梨花白。

偏偏那些人逼著他爭,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出來,讓他避無可避,不自覺走入無底深淵。

當今皇上的子嗣並不豐,生有十子六女卻夭折了七位,現存的皇子也就五個,最小的老九才三歲,算不上個分兒。

大皇子是德妃所生,卻沒活過七歲,溺水而亡;二皇子即太子,皇後嫡出;三皇子、四皇子死于天花;五皇子天殘,一出生就大小腿,連走路都是個問題,而後是殷貴妃所生的六皇子,今年十六。

燕七排行第七,其母為賢妃,賢妃之父乃當朝相爺,其兄弟有五,三人在朝中為官,其中兩人外放,但官職並不低。

面對如此強勁的後援,太子和殷貴妃怎能不心驚膽顫,即使七皇子無心奪位又有誰能放心。假若身為文人之首的宰相登高一呼,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世家豈能不回應,屆時文人治國、河清海晏、偃武修文、再創盛世……都沒他們的分。

太子不敢賭,六皇子輸不起,為了不留後患,兩人似乎有志一同,先抓根基不穩的七皇子來涮刀,免得日後長成氣候,造成他們奪位的阻礙,將小幼狼養成威脅不是聰明作法,當舍則舍,何須顧慮。

「單憑你母妃是賢妃這一點,太子和殷貴妃就不可能放過你,德、良、賢、淑四妃位居高位,都是皇上潛邸時的舊人,殷貴妃再得寵也壓不下她們,皇後更指望她們與殷貴妃分寵,皇上念舊,難保不會對你另眼相待……」

怕就怕皇上特意的關注,一有風吹草動便牽動後宮的緊張局勢,人不怕明刀明槍,就怕暗箭傷人,只盯著一畝三分地的嬪妃看的是眼前的得失,誰敢和她們爭三分五厘的好處她們就滅了誰。

後宮的風起雲涌不亞于朝堂的明爭暗斗,她們更敢肆無忌憚、心狠手辣,藉由家族的勢力行事。

這一次的意外便是最大的示警,上官百里不相信皇後和殷貴妃沒摻和在內,女人有時候比男人更狠。

「所以我得爭?」燕七一臉厭惡。

「這不是爭不爭的問題,而是你想不想活,若是你有全身而退的方法,我樂見你做壁上觀,隔岸觀火,看兩虎相爭。」那位子不好坐,通常是孤家寡人,肩上責任越重越孤寂。

燕七沉默了許久、許久,面上有著掙扎。「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先回京吧!之後再從長計議。」

「是,七爺怎麼說怎麼做。」他是屬臣,只能從善如流。

「還有那幾個人,給我派人盯著,時時回報他們的動靜,若有人因為那塊地找麻煩你就讓人處理了。」他是報恩,不是結仇,雖然他很想看看,少年兩女娃的本事。

聞言的上官百里為之失笑。「你怎麼還不放過他們,合著他們救你還救錯了……」

「少唆,照做就是。」他臉微紅,有著不自在。

他是恨,恨他們不把他當一回事,又背又拖的讓他不好過,他背後還有拖行時被地上石頭硌到的瘀痕。

但更多的是羨慕,只對一人體貼入微的大師兄,聰明但嬌氣的小師妹,行事如同無賴,口無好話的小大夫,他們讓他感受到平凡人的溫馨,為了彼此竭盡心力的付出,從不問能收獲什麼。

這才是真正的交心,是他所渴望的,一直以來他都沒有能玩得來的同輩人,靠近他的人皆因他是七皇子而想從他身上獲得什麼,不像救他的那幾人不求回報,他們只是狠不下心見死不救罷了。

皇家人欠缺的正是︰真。

「是,七爺。」瞧他那別扭的樣子,這才像個孩子。

燕七眼神迷離了一下,「走之前我想再見他們一面。」

「最好不要,如今尚未有人知曉你的月兌困與他們有關,若是你與他們接觸,暗地盯著的那些人怕是有自己的想法,對他們反而不利。」上官百里臉色一變的阻止,不想一時之舉反成加害。

「這也不成、那也不行,我跟困獸有什麼不同。」連想交個朋友也被制止,這人生還有什麼趣味。

「七爺,稍安勿躁,你躁動了。」心急易壞事,戒急用忍,心平氣和才能好好的思考。

燕七冷哼,看著重上夾板的腿滿心不快。「七層十斤的棉被,要是顛著了你家七爺,我讓你進宮當太監。」

面皮一抽的上官百里兩腿夾緊,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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