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霏自從確定要去新加坡之後,每天都很忙碌。白天在公司,她忙著交接工作,晚上回家,則是忙著整理打包行李。
她已經跟房東先生告知要前往新加坡工作,因此只住到月底。她打算只帶一些衣物和必備品去新加坡,其他還可以使用的物品則全部捐出去。
她準備這個星期六回家去向父親告知將前往國外工作的事。雖然對于離開台灣有些不舍得,但也有著對新生活的期待。
芷珊曾說要來幫她整理東西,被她拒絕了,因為她的東西並不多。平常她很少買東西,買的都是實用的物品,不然就是大大小小的盆栽。
她喜歡在屋里放些小盆栽,除了空氣馨香外,常常看些綠色植物對眼楮也不錯,只是現下她得把盆栽拿去辦公室轉送給同事了。
周若霏走進房間,來到放著生活日用品的櫃子,看著第二層櫃子里還有很多包衛生棉,煩惱著這個要送人還是要帶走呢?
她突然覺得不對,為什麼還剩下這麼多包?她通常一次采買兩、三個月份,除了上次采買時使用外,這個月她的好朋友似乎延遲許久……
因為一直很忙碌,她沒有多加注意,為什麼遲了?她一向很準時的,頂多偶爾會晚個幾天。然後她想起和沈俊睿發生關系時,他沒有帶套,而她事後也沒有特別做處理,不會是……
不會的,怎麼可能懷孕?周若霏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一次就中獎的話,那也太夸張了。
她想,應該是這陣子太忙了,生理時鐘亂了,所以才會延遲。
搖搖腦袋後,她讓自己別亂想,繼續整理東西。
***
沈俊睿晚上來到春宵酒吧,很訝異孫曜居然乖乖的待在吧台內調酒。
「怎麼,今晚不用陪老婆了?」孫曜和他老婆蔣亦薇歷經幾番波折,最後好不容易終于在一起,卻也導致新婚的他幾乎都不來店里了。
「亦薇的朋友要結婚,請她拍婚紗照,因此她今天南下墾丁,後天才會回來,我母親也跟著一起去玩。」樂見她們婆媳相處融洽,他知道這都是他老婆對他母親的一番孝心。
「你還讓你老婆繼續攝影工作?」蔣亦薇是個攝影師。
孫曜笑道︰「我不會阻止她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
看見某人臉上溫柔的笑,實在覺得礙眼,他忍不住啐了聲,「妻奴!」然後端起酒杯喝酒,他側過身,有意無意地看著酒吧內,像是在搜尋。
「不用找了,她今天也沒有來。」
沈俊睿坐回身,「哪個她?」
「你不是在找那晚帶著你逃跑的女人?」和沈俊睿實在太熟了,因此孫曜直說了,「我不曾見過她也沒有印象,我想她應該很少到我店里來。」身為老板,他就算沒有完全記住每個客人的模樣,但對熟客多少是有印象的。
沈俊睿沒有說話,只是喝著酒。
他在找她嗎?孫曜這麼說,大概就是了,這家伙有著過人的敏銳度。只是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情,來到酒吧後,總是下意識想看看她是否也來了,可能是那晚的感覺還不錯,他這麼想著。
「難得你會主動想要尋找曾經度過一夜的對象,還真是讓人感到訝異,怎麼,那個女人很特別嗎?」
以前的沈俊睿是個迷人的優雅貴公子,而現在雖然依舊迷人,性格卻變得有些扭曲,夜生活過得荒誕婬靡,大伙當然知道原因,但能勸的能說的,大家早已經說到嘴都要破了。
就算知道他只要一夜,不會認真,還是有很多女人拼了命的勾引他。就如他自己說的,他不曾開口主動邀請哪個女人上床,先開口的全都是對方,總之,你情我願,沒有誰吃虧。這一切看在孫曜眼里,想幫忙卻束手無策。
那個女人特別嗎?沈俊睿想著這個問題。
隔天早上當她醒來的時候,其實他也醒來了,因為他本來就很淺眠。他看著她靜靜地穿上衣服,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飯店房間的當下,他差點開口叫住她。
但叫住她做什麼?一起吃個早餐?他苦笑。
他已經破例了,包括他主動開口邀約,還有,他居然和她像朋友般的聊天,簡直不可思議。只是,再怎麼感覺良好,他都不該再壞了規矩,想來她也知道兩人只是一夜而已,才會沒有吵醒他,獨自先離開。
既然她遵守一夜的游戲規則,那麼他為何會想要再見到她?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了。
總不會因為那晚太過美好,因此想跟她繼續第二夜情、第三夜情吧?不,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等于是侮辱了兩人共度的美好時光,而他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想到這,沈俊睿一抬眼,發現孫曜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又想說什麼?」
「你現在是在想著那個女人的事嗎?」孫曜問過沈俊睿女子的名字,但那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對方叫什麼。
他沒有否認。「孫曜,那天晚上我跟她說了關于詩詩的事。」看見孫曜露出震驚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干麼這麼驚訝,我想可能那晚我喝多了,所以才會說出來。」他不怪好友如此訝異,連自己回想起來也是百思不解,或許那天他剛好想找人聊天,又或許他是真的醉了。
孫曜怎麼可能不感到震愕,因為詩詩的離開,對俊睿而言是很深的痛楚,同時也成為他心中不可觸及的話題,一談起這家伙會立刻變臉給你看,而他卻向一個幾乎可說是陌生人的女子說出這件事?
自從詩詩去了美國之後,這是好友第一次提起其他女人的事。
「我會幫你留意那個女人。」孫曜這麼說。
沈俊睿怔了下,接著淡淡一笑。「不用了,你不總是勸那些勾引我的女人不要接近我,免得受到傷害嗎?我可不想真的害人家受傷。」
***
星期六上午,天氣晴朗無雲,周若霏回家,準備要告訴父親她將在下個星期前往新加坡工作,這一去至少一年。
不過她剛走到家門口前方,看見父親和惠春阿姨走出來,他們像是要外出,父親沒有發現她來了,直接走到駕駛座旁,打開車門,而欲從車子副駕駛座上車的惠春阿姨看見她了,向她父親說了聲後,便坐進車子里。
父親有些驚訝地看向女兒,不過沒有上前,依舊站在打開車門的車子旁邊。「若霏,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周若霏上前幾步,「我是回來告訴您,我將被調派前往新加坡的新飯店工作,下個星期三出發,預計至少去那邊工作一年以上。」本來她可以打電話告知就行了,但她想在離開前跟父親見上一面,所以才特地回來。
「是嗎?那你自己一切小心。」
「嗯。」
「你兩個弟弟跟同學出去了,都不在家,你惠春阿姨的大姊嫁女兒,我們要去吃喜酒。」父女之間的對話永遠平淡如水,察覺不到一絲情感。
此時從車子里傳來惠春阿姨催促的聲音,周若霏听見她說,午宴十一點半就開席,會趕不上的。
不想讓他們因此耽擱,她道︰「爸,您上車吧,我只是回來說一聲而已,沒有其他的事。」
「好,那再見了,我可能沒空去機場送你,你自己在外工作小心。」她父親上車後,隨即發動車子,驅車離開。
周若霏看著父親和惠春阿姨開車離去,想起小時候她也曾經多次在父親開車載著惠春阿姨及兩個年幼弟弟回娘家時被丟下,然後像這樣默默的看著父親他們一家人離開,那種被家人給丟棄的苦澀感覺再度涌上心頭,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很清楚的,對他們而言,她已不是家人了。
周若霏深呼吸了口氣,試圖去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現在無所謂了,前方離去的家人不要她,但不久之後,她就會有屬于她自己的家人。
因為,她懷孕了。
前天從婦產科醫師那里得到證實,她真的懷孕了。
知道自己懷孕,她有點受到驚嚇,甚至覺得無法置信,但驚訝之余,內心也有著歡喜,沒想到她有了沈俊睿的孩子,那是相當奇妙的感覺。
她思考了一天之後,決定不說出來。好友那邊先瞞著,因為她怕芷珊會擔心,她當然也不會去找沈俊睿,她決定帶著孩子一起到新加坡工作生活。
盡管孩子來得突然,但她發現自己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喜悅勝過驚慌。這是她的孩子,她的家人,她想要好好保護他,雖然可能會有點辛苦,但她已經做好當個未婚媽媽的心理準備了。
模著自己的肚子,她微笑。「孩子,謝謝你,因為有你,現在媽咪不會再感到難過了,你也要健康成長,知道嗎?」
她本來打算將那一夜當成美好回憶,沒想到還留下一個紀念品。
一個最棒的紀念品。
***
調派前往新加坡工作的華西大飯店員工,共分兩個梯次前往,周若霏是第一批前去的職員。
婉拒好友及同事們的送機,她真怕那種哭得淅瀝嘩啦的分開場面,而好友芷珊一定會哭得很凶,她又不是永遠都不回來台灣了,也許一年後她就會回來繼續和他們共事呢。
周若霏搭著出租車來到機場門口,才剛走下出租車,一陣暈眩突然襲來,她差點跌倒,幫她從後車廂拿出大行李箱的司機見她身子搖晃,連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小姐,你沒事吧!」
「嗯,謝謝你。」
這些天她常感到頭暈,昨天她又去婦產科做了檢查,醫師跟她說頭暈也是懷孕初期會有的癥狀,可能這些日子她比較忙也比較累,因此癥狀更為明顯。
感覺好一點了之後,周若霏拉起行李箱,走進機場大廳。
結果,才一走進機場內,也不知道是不是冷氣開太強,她感到一陣寒栗,接著頭一昏,她整個人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前,她感到有人扶起自己。
「喂,你怎麼樣了?醒醒。」
是個男人在說話,而且聲音听起來有點像沈俊睿,但他怎麼可能會那麼巧的出現在機場大廳呢?大概是听錯了。
之後,她便完全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