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說,一路往外走,才剛走到院子,就見李嬸領著人進來。
對上眼……意外!那是陳大將軍的外甥——那個差點兒被設計的男子。
看見葉曦,鄭儒銓快步上前,臉上的笑掩也掩不住。
連日來,每到夜深,他輾轉反側,有滿肚子話想對她說,只是真到她跟前了,卻紅透臉、開不了口,越想說話越憋得緊,局促模樣有幾分可愛。
葉曦笑問︰「有事嗎?」
有!用力吸氣,最後他只憋出一句,「葉姑娘,我心悅于你。」
啥、心悅!
梁璟朱擰了雙眉,拳頭攥緊,差一點點就把人推出去。
他一張嘴,葉曦警覺發現,連忙搗住他的嘴巴,她可沒忘記他是怎麼慰許睿的,絲毫不把人家的自尊放在眼底呀。
慰許睿就算了,誰讀他倒楣,身世輸、身家也輸,就算被活活氣死也只能自認倒楣。可人家是陳將軍的外甥,他們還要跟陳將軍的船隊合作啊,倘若為幾句口舌鬧翻,之前做的全成了白工,又不是傻子,她怎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堵住嘴巴?他居然被……嫉妒出籠、怒火叢生,為什麼啊?她愛瑀晟、疼瑀昊,對許睿親切,現在連只見過一面的鄭儒銓,她都要站在他那邊?
她對所有人都好,獨獨對他不客氣、不體貼、不善解,他就這麼入不了她的眼?眼底冒出火焰,唇舌間吞了澀水,舍不得瞪葉曦,他只能把一雙眼珠子往鄭儒銓身上黏。
「李嬸,請公子進廳奉茶。」丟下命令,她在梁璟朱耳邊道︰「好了,別看得這麼深情款款,你先進我屋里等等,我同他談談、馬上過去。」
她一面說一面把梁璟朱往自己屋里推,她嚇出一身冷汗,心里不斷想著六四分成,別怪她市創,接手他的產業總得盡心盡力,她絕不讓大買賣在自己跟前崩了。
把人送進自己閨房里,她懇求地合掌膜拜,再丟出安撫目光。「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拜托拜托。」說著,把門給關上。
砰!梁璟朱看著門,他……被禁足了?
不對、不是,做人得樂觀、往好的方面想,他這是被……金屋藏嬌?
「這位公子……」葉曦開口,鄭儒銓緊張得差點兒摔掉手上的茶盞,茶水滴在衣服上,絲毫未察。
「我姓鄭……」名字還沒介紹呢,葉曦已經走到桌邊。
「鄭公子請坐。」
呼,吐口大氣,在她面前,他連手腳都不會擺了,整個人無比窘迫。
葉曦笑道︰「你有話想對我說?」
「對。」一陣猛點頭,他把茶喝光,深吸氣後一股腦兒道︰「我照姑娘所說,回去同爹娘談談,爹娘考慮過一宿,竟同意我和舅舅上船,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這輩子都不能美夢成真。
「知道嗎,從七歲跟著舅舅出過海之後,我便對海洋心生向往,大海的神秘、大海的壯闊,大海的無情變化深深吸引著我。
「但是長輩以我是家中唯一嫡子為由,不願讓我跟隨舅舅的腳步,成為海上健兒,我以為這個夢想此生無法完成,我以為自己將庸碌一生,沒想會遇到姑娘、徹底翻轉命運。是姑娘的大恩,若非姑娘當頭棒喝,直到如今我仍然醉生夢死。」
這是天時地利人和啊,若沒有梁璟朱的建議,親舅的周全,他的父母仍然不會答應。但葉曦听明白了,這是過度激動下的移情作用。「不是我幫了你,是你幫了自己,你的夢想始終還在,只是缺乏一個踫撞,那天我剛好在,兩相踫撞,打火石擦亮火花,點燃你的夢想。恭喜你,希望此行能讓你美夢成真。」
「會的,我娘說,你見事透澈是個聰明的好女孩,讓我一定要感謝你幫我破局,讓爹爹看清楚秋姨娘的真面目。」
「所以秋姨娘……」
「爹爹痛恨後宅手段,即使庶弟苦苦求饒,爹爹還是把她送到莊子上養病,她想再回鄭家,應該沒機會了。」
任何事娘都可以輕輕放過,但他是娘的底線、誰都不能踫觸,過去不對秋姨娘用手段是因為彼此相安,既然秋姨娘不願求安穩,娘豈會介意對她動手?
「家宅安寧才是興家之本。」
「對,我想、想……若有聰慧如姑娘的女子為妻,應該能為我穩住後院、為我興家,不知姑娘婚嫁否?」
葉曦一笑,道︰「我有心悅之人了。」
她本是隨口敷衍,卻在話出口時,心突突跳起,亂了序的心跳中,緩緩浮上一張臉——一張比女子更美、更妖艷的臉。
那張臉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成為她心安的代名詞,好像每回一想起他,就會相信自己必定成功,好像恐慌侵襲當下想到她,就會感覺無需害怕。
心安,是喜歡的開端?或是喜歡之後慢慢醞釀出的情感?
心安適了,平定了,莫名地就舒服了,再不怕天塌下來壓垮自己,因為知道,即使自己被壓在巨石底下,仍會有個男人與她一起躺在大石底下,用他醇厚的聲音、溫暖的笑臉,告訴她——不害怕,有我在。
葉曦不再說話,鄭儒銓看著她淡淡的笑,微微地揚起雙眉,他不懂男女情愛,卻看得懂她臉上幸福美滿。
是真的啊,不是騙人或敷衍,一時間,他羨慕起她心悅的那個男人。
梁璟朱很生氣,雖然他很想將葉曦的動作定義為金屋藏嬌,但是自我欺騙並不容易,她分明就是為了防止自己嘴臭,薰了另一個男人,她分明就是把對方看得比他更重要,才會決定先應付對方,再回頭安撫自己。
有人比自己重要的感覺……爛透了!
沒月兌鞋子、躺上床,雙手橫胸,他側過身子面對房門、細數呼吸。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越數越火大,她居然和另一個男人聊那麼久,相談甚歡嗎?相見恨晚嗎?
「後悔了,明天就和陳將軍解約去。」他低聲道。
「不行,那家伙留在閩州更危險,他還是上船好了。」他改變主意。
「找個人把船鑿洞?沉了他!」他覺得這是好想法。
「不行,整艘船都是銀子,拿那麼多錢給他陪葬不劃算。」他推翻好想法。
「行了,就找個人趁著夜黑風高把他丟下船。」
再看一眼房門……還沒回來?面對那個無聊無知無趣的男人,能有那麼多話可說?呼……氣!怒!火大!他用力轉身,背對房門。
「年紀輕輕就那麼會勾人,勾一個許睿不夠、勾梁璟樺,現在又勾上另一個男人,這麼會勾,怎麼不試著勾勾我?」
「好啊。」
清脆的回音鑽入耳里,梁璟朱瞪大眼楮,下一刻猛地跳下床,在她還沒看清楚時,他已經出現在身前。「你說什麼?」
葉曦笑了。「我說好啊。」
這大概是她人生當中做過最快的決定,沒有通過理智、直接從小腦射出的反應。她不曉得自己在緊張什麼,是擔心電光石火之間,萬一沒有牢牢掌握,他會迅速從指間溜走?
她真的不知道,但第六感告訴她,不能錯過。
是不是她的自我催眠奏效?
是,自我催眠,她常常幫自己煲雞湯——真正的放下不是原諒或遺忘,而是你終于開始心疼自己;有時你以為是自己太愛他,其實你只是習慣性的為難自己;愛情是女人從灰姑娘變成Cinderella的過程,她不該把自己從Cinderella變成灰姑娘,只為著將就愛情……
鄭儒銓喝下她的心靈雞湯,重新拾起夢想。是不是她也喝了雞湯,開始心疼自己、不為難自己,開始向往當Cinderella?
大概吧,大概沖動是服用心靈雞湯的後遺癥,所以鄭儒銓激動得奮不顧身,而她也……奮不顧身。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我想試著勾勾你,看你能不能上當。」
「你是認真的嗎?」
看著他的眉眼,看著他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有這麼在乎她嗎?「我找不到不認真的道理。你的身分這麼高、你的才能這麼好、你這麼會賺錢、你帥得天理難容……」
「如果扣掉我的身分才能財富和長相,你還找得到喜歡我的地方嗎?」他問得好緊張,她千萬千萬千萬別回答——喜歡你和瑀晟的血緣關系。
葉曦失笑,這個男人竟在這種時候計較?「我喜歡你……是梁璟朱。」
他無法自抑地握緊拳頭、原地亂跳,他無法自抑地仰頭大笑、彎卻眉毛,她說喜歡梁璟朱了,沒有旁的原因,就因為他是梁璟朱!
天啊天啊……他把滿屋子都跳過一遍之後,跳回她面前,長長的手臂一勾一彎,把她收進自己的懷抱里面。
「葉曦,我也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歡……」
有一種工作,在對方忙到快瘋顛時,只要輕輕一笑,對方的壓力就會在瞬間消弭于無形,那個工作叫做——陪伴。
葉曦陪著梁璟朱、梁璟朱陪著葉曦,他們陪伴彼此,在兵荒馬亂的時候為對方鼓勵加油,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不同,大家都感覺得到,年長者樂觀其成,年稚者……呃、就……
梁璟鄴的視線在葉曦和梁璟朱中間流轉,心底不滿漸漸形成——
畫圖就畫圖,干麼抬頭沖著四哥笑?寫奏折就寫奏折,干麼偷看姊姊?
梁璟鄴覺得被忽略、不舒服,但經過年余的教導,他學會想要的東西得自己爭取,懦弱永遠達不到目的。
所以,他搬起下的圓凳子,小步小步挪到兩人中間,把紙攤平、筆墨硯台安置好,再看左右兩人一眼,入座,低眉順眼練大字。
梁璟朱看見他的小動作,沒有生氣,一氣呵成將折子寫妥晾干,慢條斯理再讀一遍。
倘若他立刻發作,梁璟鄴還能松松氣,但他動作好慢、好慢……像凌遲處死那麼慢,慢到梁璟鄴戰戰兢兢,手一抖、筆劃歪到一邊。
將折子封妥,梁璟朱像個慈愛的兄長,看著梁璟鄴的字說︰「字越發好了。」
好?手抖,又歪了。
葉曦噗哧一笑,附和道︰「對啊,越發好了。」
「來閩州有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梁璟朱又道。
「可不是嗎?」
「老七個頭長大許多,身子也壯碩不少。」
「這肯定跟習武有關。」葉曦一句句配合著梁璟朱。
「吳大人是個好師父,蘇大人也很好,開春後的童試,他肯定能考得過。」
「肯定的,我對璟鄴有信心。」
「一年,他居然能有如此長足的進步,是個好苗子。」
源源不絕的夸獎,夸得梁璟鄴心跳加速、呼吸喘促,但不是樂的,而是嚇的。
「我同意,再沒見過比他更聰明的孩子。」
「既然老七不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有了自保能力,應該可以回京吧。」
送他回去?梁璟鄴手抖得連筆都握不住了,丟下筆,他可憐巴巴地望向葉曦。
她聳肩不理,兄弟閱牆這種事,外人不好干涉。
梁璟鄴二話不說趕忙將圓凳搬回原位,再不插入兩人中間,他滿臉誠懇、語帶真摯。
「四哥,我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確定?」
「確定!」
「都確定了還在這里做什麼?」
反應過來,他飛快抱起葉曦給他做的書包,把東西收一收跑出屋外。
看著梁璟鄴狼狽的背影,葉曦忍不住大笑。「你啊,不知道那是未來的皇帝?」
「就是知道,才趁著他沒上位之前先欺負欺負,否則以後就沒機會了。」
什麼邏輯啊?葉曦橫他一眼。
「別畫了,出去走走。」梁璟朱抽掉她的筆,順手將披風取來,為她披上。
閩南的冬天不下雪,春天才開始就進入夏天,這種時候她分外懷念打雪仗的日子,懷念娘的念叨聲。
「乖乖待在屋里,娘陪你玩花繩?」
「雪有什麼好玩的,娘給你開窗子,賞賞雪得了。」
「別玩太久,女孩子家受不得寒。」
從反對到退讓,娘從來就贏過自己,每每玩瘋了,只好出動大哥、二哥把她拎回來。一進屋,滿屋子的溫暖,娘焙熱她的臉,哥哥尋來被子把她裹成一團。
所有人都說她心太軟,但在備受寵愛環境下長大的人,確實學不會仇恨,如果心軟是種錯誤,只怪她受寵過盛。
院子里很安靜,所有人都待在房間里,宅子不大,屋子一間挨著一間,每間都透出暈黃燈光,這是個很有人味的家,十幾個人住在里面,處處有熱鬧在上演,但沒有心計沒有斗爭,每人都積極朝著目標前進、奮斗且快樂著,這是種很棒的感覺。
王府即將落成,閩王府座落在新城中心,有這間宅子做模範,王府並沒有蓋得太大,除前頭議事的廳院之外,只有三個院落,每個院子十來間屋宅,王府後院還有一排兩層樓的下人住處。
設計圖送來時,葉曦笑道︰「這麼小啊,你住主院、閩王妃住一個院子,如果有外客,小妾通房要擠到哪里去?」
他想也不想,指著一處說︰「妻子得跟我同起同居,哪能住到別的院子?這處是給未來兒女備下的,這里當客院,能到王府作客的人不多,是特地留給王叔、王嬸和瑀晟、瑀昊的,至于小妾通房,壓根兒不會有的東西,干麼準備?」
他沒有說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種甜得膩人的話,卻用一間宅子、一張設計圖,告訴她、心中所願。
「搬家後,這里你打算留著還是賣掉?」
村人終于知道他們的身分,也曉得王府已蓋好,最近常有人透過李伯來詢問,搬家之後這宅子打算怎麼處置。
也是啊,甘貝醬、魚子醬、魚干醬……讓大家攢不少錢,口袋有盈余就想住大房子,這青瓦紅磚屋又大氣又敞亮,還有人說它的聚財宅子,這不、削尖了腦袋直想往里頭鑽。
「我想留著。」葉曦回答。
「有打算嗎?」
「嗯,醬料越賣越好,經常供不應求,我想讓李伯一家留下,李新、李旦頗有些本事,我想讓他們當管事,總理醬料買賣。」
「李伯知道你的決定,肯定很開心。」
「對我好的人,我都該對他們好。」
一句話,甜蜜滲入,梁璟朱笑開懷,所以對她好的他,有資格嘗到幸福味道。
他試探道︰「秦氏有孕了。」
她淺哂回答,「那就太好,爹娘和大哥肯定很高興吧。」
梁璟朱細審她微小表情,沒有勉強、沒有傷懷,只有真誠祝福,所以……全然放下了?
「對,還有一件事、剛剛才知道的。」
「什麼事?」
「下個月,瑀晟、瑀昊和王妃會過來。」
葉曦驚詫,真的嗎?又能見到娘和哥哥?「為什麼千里迢迢……」
「父皇派瑀晟來視察商港建設進度。」
「剛好,到時把帳冊給大哥看看,讓他曉得今年閩州將有多少稅收。」
「消息傳到父皇耳里,肯定又會有賞賜。」他旁的不要,只求一個封賞——賜婚。
「既然哥哥和娘要來,我得動作加快了。」
「做什麼?」
「不是要開酒樓嗎?我正在訓練廚子和小二,等娘來,要給她嘗嘗最新鮮的海味。」閩州經濟提升,百姓口袋有錢,越來越多人上得起館子。
他定眼看著她,片刻後忍俊不禁,笑開。
「怎麼啦?」她被笑得一頭霧水。
「我不想佩服你,但會寫書、會畫圖、會看帳本,生意上又有那麼多想法,連做菜也好到無人能出其右。」勾起她的下巴,要看進她靈魂里似的專注。
被他這樣看著,她不覺得靈魂被看透,只覺得魂魄被勾動,勾得蠢蠢欲動。
就……跟了吧,跟他攜手一生一世,他不會讓她當灰姑娘,有他、她將是一輩子的Cinderella。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佩服我?」
他毫不猶豫道︰「王叔聘周先生到王府教瑀晟、瑀昊,你顛顛跟上,大伙兒都笑話你,連周先生也問你怎不快快樂樂去撲蝶蕩秋千,還記得你是怎麼回答的嗎?」
「不記得了。」
「你說︰‘快樂了童年,就要在中老年付出代價,我想用少壯時的勤奮,換取美好的未來。’周先生覺得好笑,又說︰‘讀書既累又難,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容易。’
「你回答︰‘貓喜歡吃魚卻不會泅水,魚喜歡吃蚯蚓卻不能上岸,老天爺特別喜歡把困難放在前面,不沖破前面那道困難之牆,怎麼能嘗到甜美果實。’
「周先生震憾極了,對我們幾個說︰‘姑娘年紀小小就懂得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道理,當哥哥的要更懂得上進。’」
葉曦大笑,那時候她五歲,剛穿越不久,便打定主意大哥在哪里、她就要鑽往哪里,她要永遠貼在他身邊,直到某天發現,他的生命再也離不開自己。
梁璟朱嘆道︰「年紀輕輕就煲了一手好雞湯。」
「對啊,還專治無病申吟。」葉曦接道。
梁璟朱呵呵大笑,問︰「還記得那只叫瞄瞄的小貓嗎?」
听到她給貓取這個名字時,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嘲笑,但後來每次她喊喵喵,貓也回一句喵喵,人貓一句句對著話,像聊天似的,那個場面他百看不膩。
「記得,是只波斯貓,小小的像顆雪球。娘說它珍貴,連根雜毛都沒有,大哥說這貓得上百兩才買得到,所以……是你尋來的,對不?」
如今想來,許許多多的事都可以找到線頭,線頭一抽,就會抽出真相——他喜歡她,他對她好。
「對。」飼育太監剛發現母貓懷孕,許多嬪妃就爭相搶要,母貓生產之際,他就守在旁邊,直到小貓全數誕下,他挑選最漂亮那只。
「怎會想到給我送貓?」曦曦問。
「你去慶元侯府作客,喜歡林姑娘的貓,可是她踫都不讓你踫一下,我看見你臉上的失望。」
那時她才七歲吧,一個表情、他看得那樣仔細?
七歲的她就被他在乎了?胸口處又被注入一劑甜蜜。
「我能理解林姑娘,我也舍不得旁人踫喵喵,可它四歲就死了。」
「你沒有哭,只是手捧著泥土慢慢覆在它身上,你說它會去一個更好的地方,瑀昊、瑀晟都夸你勇敢,但我知道你有多傷心,你只是習慣用平靜表達傷心。」
為瑀晟賜婚、對狀況外的瑀昊大吼大叫,只有那次,她傷心到再也無法用平靜表達。
葉曦輕笑,前世學長也說過,她總是把傷心調到靜音模式,傷心不是不存在,只是不願意令人困擾。
「所以你又讓大哥送來一只貓、全黑的。」司馬昭之心啊,又想安慰、又不願讓她聯想到雪白的瞄瞄。
「可你沒要。」梁璟朱道。
「對,我沒要。」她拒絕他的好意。
「為什麼?不是喜歡貓嗎?」
她停頓片刻後道︰「你常問我,為什麼那麼喜歡海邊?還埋怨我老愛吹海風,說我老了以後會頭痛,但我還是一有時間就往海邊跑。」
他不知道為什麼轉了話題,但他願意順著她的心意對話。「對,為什麼?」
「我喜歡看海浪,因為打上岸的浪花,卷得再遠都會回來。」
「所以……」
「我害怕消失、害怕不回來,害怕曾經存在的不再存在,我……害怕死亡。」她說得極其鄭重。
然後他終于明白了,牢牢握住她的手,輕問︰「你知道我將會死亡,所以刻意拒絕,刻意冷漠、疏離?」
她點點頭。「雖然我能用平靜表達傷心,卻不代表我喜歡傷心、願意傷心。我的心很脆弱的,需要好好護著。」
他笑著舉拳捶捶自己胸口,朝她揚揚下巴,「挺結實的。」
她面露不解。
「我是副好鎧甲,能好好護著你的心髒。」
他又喂了,喂她一口幸福、一瓢甜蜜、一杓滿足……他總是不停投食,把她喂成無憂無愁的快樂胖子,這樣的男人,她怎麼能夠不珍視?
丟掉害羞、迎頭而上,她說︰「那就辛苦你了,麻煩你好好護著。」
她鄭重地將自己托付給他了。
開心、歡喜,幸福將他淹沒,他將她擁入懷里,仰頭看著天邊月亮,圓圓的月,圓滿了他的心、他的愛情。
從來沒有過一刻,他這樣感激老天,予他一次重生……
「我不會死的。」
「我知道。」他努力改變那麼多事,定不會讓她面對死亡。
「我要跟你白頭到老。」
「老到哪兒也去不了,你還是把我當成手心里的寶?」
「好,我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