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如意 第八章 溫家人熱情歡迎(2)

借火的一老一少原是知恩侯府的老僕人和杜晦之的獨子杜謹夏。

杜晦之乃知恩侯庶子,因嫡母知恩侯夫人無子而將其記在名下成為嫡子,再由知恩侯親自上奏請立為世子。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誰知杜晦之在當了十年侯府世子後,知恩侯夫人忽然身懷有孕,十個月後生下一子,與杜晦之相差整整二十一歲。

想當然耳,庶子再親也親不過親生兒子,知恩侯夫人自然想把世子之位拿回來,讓親生兒子繼承侯府。

可是那時候杜晦之已經坐穩世子之位,而她的兒子尚在襁褓之中,她又不能明著叫杜晦之讓位,只能徐徐圖之。

因此她對杜晦之一家態度丕變,不是妄加罪名加以責罰,便是嚴令其妻小學規矩,將他們折磨得死去活來,要不是有杜晦之護著,兩人只怕早已不在人世,只剩白骨一堆。

只是杜晦之受皇上器重任命為代天巡撫,代替皇上巡訪民間冤情,他這一去便半年沒有消息,更有傳言說他早已身故,知恩侯夫人一听認為機會來了,便暗中下了死手,屆時就能以杜晦之一房無嗣為由,名正言順將世子之位移轉給她兒子。

「我讓人將他們安置在天涼寺,不過……」司徒飄花從懷中取出一物,往細膩如脂的皓腕一扣。「不準取下,我忙了一夜才弄好的。」

「這是……」她抬腕一瞧,腕上多了一條赤金打造的鏤空海棠花手鏈,鏈子下方垂掛著一對白中透藍的同心結玉墜。

他得意的笑著道︰「就是那救了我一命的獸形雙色扳指,我怕套在拇指上不小心被自己弄掉,因此用一條紅繩綁住掛在脖子上,那夜黑衣人的短匕往我胸口一刺時正好被扳指擋了一下,刀尖滑向左肩入肉半寸,而扳指由一而二削對半,可這東西是你送我的,我舍不得扔掉……」

司徒飄花想了又想,無意間看到扳指的斷面形似孫如意曾畫過的同心,他便一刀一刀刻出兩心相連的形狀,一邊一半,兩個合起來便是心心相印,斷玉重塑。

孫如意看了很喜歡,扣上了結就不拿下來,時不時看上兩眼,然後眯上眼一笑,想著那傻子得意不已的狂笑。

本來還想告訴他若數日後通州有事不要著急,往高處尋她便是,可是她話還沒來得及說,人不知不覺便睡著了,直到翠竹來喊她起床用膳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那個說要和她永結同心的男子已經走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溫老爺子頭發半白,驚喜不已的撫須大笑。

「是真的,如意哪敢哄外祖父,外祖父六十大壽是喜事,如意便喜上加喜,給你添福添壽,義捐五萬石大米和棉被舊衣給天涼寺,等天涼之後再分給通州附近的窮苦人家。」

她用溫老爺子的名義將糧食衣物送往城外的天涼寺,既是祝福也是未雨綢繆。

天涼寺位于天涼山的山頂,地勢極高,是山洪暴發中少數避過一劫的地方,寺廟之廣足以容納數萬香客。

「好,做得好,心存善念便是蒼生之福,咱們沒少那口吃的,拿出來施惠于民就是大善,你娘把你教得很好。」不愧是他們溫家的好苗子,心思正,胸有乾坤。

孫如意抿唇淺笑。「如意是跟外祖母、外祖父學的,你們是大善人,自家的小輩怎能不跟著走善路。」

溫家富了以後就想回饋鄉里,鋪路造橋、興辦義學,蓋了一間專門收留無主尸首的義莊,請了一名孤苦老人照看,每到青黃不接的季節還會搬出粥桶接濟窮苦人家。

不是每一個家有余糧的人家都肯行如此善舉,天底下多的是富而不仁的有錢人,只想著苛刻農民使自己更富,不思他人之苦,極力刮油水,踐踏別人的勞力所得。

好人應該有好下場,種善因、得善果,溫府是眾所皆知的積善之家,造福百姓無數,所以不該有滅門之禍。

「就你會說話,听得外祖母心里歡喜,來,過來,讓外祖母瞧瞧,都大姑娘了,長得跟你娘一樣好看。」溫老太太稱贊道,那鼻兒和小嘴簡直和女兒一模一樣,就那雙眼楮像她爹,眼神正直清明。

孫如意走了過去,一只柔萸被溫老太太握住。「外祖母這是變相的夸自己嗎?我是娘生的,娘是外祖母的女兒,我們三代都是美人兒,外祖母是老來俏,美得天生麗質。」

這話一說,圍在溫老太太身邊的女眷都笑了,連帶子孫輩們也都擠眉弄眼,看看哪來的麗質天生。

「听听,這才是人話,你們一個個皮猴就得跟如意多學學,我這是老來俏,不是滿臉皺紋。」溫老太太非常開心。

有個小外孫女在身邊逗逗趣兒,日子多暢快呀,人也老得慢。

「是,你老人家有了如意就瞧不見我們這些兒媳了,黃花菜一過了季節就蔦了,怎麼比得上小花骨朵兒。」傅氏故意說著酸話,還一臉苦的捂著面說自己老了不能見人,把眾人都逗笑了。

「去去去,你都幾歲的人了還好意思和小姑娘爭寵,如意就是長得好,水靈水靈的,小女敕臉跟朵花兒似的,讓人越看越喜歡……」溫老太太臉上的笑花越開越大朵,怎麼也停不下來。

隔輩親、隔輩親,老人家一上了年紀最樂見小輩,左摟一個、右抱一個,那比吃了靈丹妙藥還快活,每天笑三回能增十年壽。

「娘說的是,如意是京城長大的,一看就大氣,大嫂這朵老黃花都枯了,少了那麼一點點靈氣。」溫二太太蘇氏說到一點點時兩手故意拉得很開。

「走,扯後腿的走遠些,我不認識你。」傅氏假意推人,手一揮當是嫌棄。

「偏不,我就要纏著你,纏久了你就熟了。」蘇氏也是有趣的人,人家一推完她又纏上去了。

「你呀!臉皮真厚。」傅氏取笑道。

「不厚怎麼跟你做妯娌?」蘇氏眨眨眼。「不過如意都捐了五萬石白米,咱們當舅舅、舅母的可不能小氣,我們這一房就捐五萬石白面,今年的收成似乎不太好,入夏後時陰時晴,田里的稻子都長不好……」

稻花是開了,可是雨水一打又落了,結的穗子干干扁扁的,看來秋收的作物至少要短兩成。

蘇氏不知的是糧食並非短缺,而是顆粒未收,剛結花苞就泡入水里了,水一退全爛在田中央。

「一個白米、一個白面,你們是想逼死我呀!還不快幫我想想捐什麼好……」傅氏扶額,一臉苦惱。

「藥材。秋風涼,再說秋天一過就入冬了,雖說通州的雪沒京城下得多,可還是凍人,咱們有棉襖穿,別人住的卻是茅草屋,有備無患總是好的,我祖父是太醫院院使,所以我一想到的便是與救人有關的藥材。」孫如意幫著出主意。

听她一席話,溫家人若有所思。

傅氏頻頻點頭,「如意,你開個單子,咱們在城里剛好有間藥鋪,大舅母讓人收拾一些也送到天涼寺,天冷時煮一大鍋祛寒的湯藥供人取用,也算是功德一件。」

大家身體好了不染疾,城里也平靜些,不起時疫。

她想著做好事也是保全自身,前年的疫情鬧得人心惶惶,若是人人都不生病也安心,少賺一些無所謂。

「好,我寫給大舅母。」孫如意當下提筆寫下些常用藥材,主要是驅風解熱,治月復瀉,以及少許的心疾用藥。

她一寫好,馬上就有人取走。

「這孩子就是好,人美心也美,你在京城你娘給你相看人家沒?」溫老太太疼外孫女,想把她留下。

面上一僵,孫如意笑笑裝羞。「這事如意如何知曉,外祖母問錯人了,而且上頭還有祖父、祖母做主,沒得我們小輩的事。」她撫了撫細腕上系著的同心結墜子。

「哎!說的也是,京城是個重規矩的地方,凡事都由長輩拿主意,哪能咱們說了算。」溫老太太略顯失落,肥水不落外人田是行不通了,不知哪家兒郎有福氣。

「好了,先入席,自家人先弄個家宴賀壽,晚一點再正式宴客,男賓、女眷分桌而席,老大家的,上菜的事你多盯著點,別出差錯,老二、老三家的負責看著下人做事,老四、老五家的……」

溫老太太吩咐下去,五個媳婦全動了起來,溫家老爺們則安排迎客和招待,遠道而來的族親還得租下幾間客棧才住得下,沒有一個歇著的,全在外頭奔波。

看到小輩們一個個磕頭拜壽,兒孫滿堂的溫老爺子滿意的呵呵大笑,一個一個叫起。

兒子、孫子都孝順,一個不缺,媳婦們也是能干,合力撐起這個家,雖是偶有口角,但無大過,只是看見牽著弟弟上前的外孫女,溫老爺子心里還是有點遺憾。

他就溫氏那麼一個女兒,當初嫁的也是京中子弟,前幾年夫妻和順,婆媳相處也好,一年總能回娘家探望雙親一、兩回,誰知後來卻是最命苦的,嫁入醫藥世家反而日日與藥為伍,吃的飯還沒有喝的藥多。

行過家宴後,地方仕紳和親朋好友陸續上門,門口溫五老爺帶著下人擺桌收禮,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大紅燈籠吊滿宅子,前後左右紅得喜氣,每個燈籠下方懸掛著竹編染紅小牛,溫老爺子屬牛,象征牛氣烘烘,一牛頂山,身強體壯。

這是大吉利,老人家就圖個壯碩的身子,越活越年輕,百病全消,長命百歲,腿骨強健能日行萬步。

「咦!這是什麼?」三姨婆家的小媳婦忽的大叫,低下頭拍打著大腿。

「什麼什麼,你在喊什麼,沒事別亂喊……啊!什麼往我臉上撲,我眼楮瞧不見……」

「哎喲!怎麼有蟲子一直飛來飛去……」

「天呀!這麼多的飛蟲打哪來的?快來人,把它們打死……嘩!我的老天爺,要出大事……」

陸氏撲過來護住溫老太太,她倒是個大膽的,捉住一只蟲子放在手心一放。「是大水蛾。」

「大水蛾?」眾人一頭霧水。

溫老太太面色沉重。「大水蛾就是白蟻,又叫大水螞蟻,听說有大水蛾出沒便是要發大水了。」

民間有此一說,白蟻現,大水發。

幾個媳婦著急的朝溫老太太靠攏,一邊喊著讓下人用大掃把將蟲子掃出去,一邊讓女客全聚集在一塊,往蟲子少的地方避一避。

但是大水蛾實在太多了,連男客那邊也在喊,整個屋子全是飛來飛去的大白蟻,它們肆無忌憚的朝人身上撲,落在發梢、頭上,管你又叫又跳依然義無反顧。

在一團混亂中,唯有孫如意異常冷靜地將弟弟帶到無光的暗處,背向外將小胖墩護在角落里,冷眼旁觀青蟬、青黛一臉驚慌的在她身後揮蟲,尖叫聲刺耳得快將耳膜穿破。

她不是不關心溫老太太和溫家眾人的安危,只是這大水螞蟻就是她引來的,用以發出警訊,讓人及時防汛。

有種藥人類聞不到,可是對白蟻卻有十足的誘發性,所以要引來白蟻並不難,困難的是放藥,不過這事有司徒飄花代勞,彈指間就能完成。

「用火。」

「什麼用火,如意你說清楚!」放火燒房子不成。

「白蟻是驅光性蟲子,听過飛蛾撲火嗎?它們也一樣,點上火燭或火把,它們便會往火里飛去。」

「是嗎?我試試。」傅氏吩咐下人點上燈油,集中放在一起,果然一只只飛蟲投向燭火,或是繞著火光飛。

見蟲子死了一地,更多的火被點亮,白蟻也變少了。

「娘,這麼多大水蛾,真的會發大水嗎?」

明明天空萬里無雲,白天時天氣還很炎熱。

「這……」溫老太太也不確定。

孫如意趁機出聲道︰「都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老天爺都示警了,由不得我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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