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玄霄「夜闖」媳婦兒閨房的這一晚,最後是懷抱著滿滿的不甘心、不痛快撤離,這令他內心更加堅定——
誓必盡速奪回赫夜族,並在與北蠻狼族真正大交鋒前騰出時間,殺牛宰羊、敲鑼打鼓地把媳婦兒給娶了,如此方能解饑止渴啊!
三日後,部署皆已就序,金大爺遂帶著自家的娘子、孩子和狗子出發趕蠻子去,當然,雀鳥也一路相隨,誰也沒落下。
坐在金大爺身前、跨騎在黑毛獸背上,隨一干北方勇士們出征,樂鳴秀竟不覺恐懼,反倒克制不住興奮得隱隱發顫。
在某些國家或部族里有著「上戰場不允有女子同行」的禁忌,說是會招來厄運,她是不清楚北方部族聯盟的各族族長作何想法,但獵狼族勇士們對于她的隨行很明顯給予高度支持。
這幾日她留意到,金玄霄那一群手下兄弟看她的眼神與以往大有不同,好像她干了什麼天大好事嘉惠到全族眾人,那些眼神透出無邊的景仰和無際的崇拜。
有幾名五大三粗的漢子甚至在她帶著娘親和磊兒造訪族人時,跑來當眾朝她單膝跪下,右拳緊抵左胸,發誓對她誓死效忠。
還有遇到婦人帶著孩子匍匐在她腳邊,試圖親吻她的裙擺和鞋面,說是為求避邪保安康。
更有踫見牧人拉來幾頭大月復便便的母牛和母羊,求她模模那幾頭牲畜,認為這麼做牛只羊只定能順產。
這到底都成什麼事了?
後來她把這些事說給金玄霄听,將疑惑也一並問出,他大爺竟笑得前俯後仰,好一會兒才收斂下來,戳著她的額頭,語氣似嘲弄似嘆息道——
「秀秀驅使靈能治人、救人,怕是太習慣自己所做的一切,覺得理所當然得很,卻不知別人在深陷危難、求救無門之際受你那般救助,對他們而言便如天降甘霖、如無邊關黑中的一點明光,無明包圍,你將之照破,在眾人面前展開不可思議的通天大道……你救治獵狼族的兄弟,拿命去拼,我獵狼族的勇士們肝腸如雪、意氣如雲,豈能無動于衷?」
樂鳴秀這會兒才厘清事情原由。
原來是因那日她在壁嶺之巔下療治那兩位獵狼族大哥,此事在黑石堡中傳開,那兩位護衛大哥當時意識未喪,什麼都看得真真的,一開始自然詳實敘說了被靈能療治的過程究竟是如何。
可是壞就壞在事情被一個傳過一個之後,越傳越神妙,于是莫可奈何的就變成以訛傳訛,都說她五感皆通神靈,挨她挨近些就能強身健體,還能保佑孩子們健康茁壯、六畜興旺。
說說,這真的……到底……都成什麼事了?
只是她雖然為這樣的謬誤感到無奈兼無力,當黑石堡中有婦人抱孩子來請她拍拍撫撫「加持」一番時,她實在無法戳破謬論嚴正拒絕,畢竟那一雙雙祈求孩子們能無病無災、好好長大的母性眸光,她著實沒法子抵擋。
因此,她這個「渾身皆靈通」的女子隨在勇士們的馬隊中,半點不成問題。
她以往是木靈族的部族精神,如今似也成為獵狼族的精神依靠……
心境倒是蠻快便調適過來,想著,如此陰錯陽差又因緣際會,求都求不得的緣分,既是如此,就一條道模黑走到底吧。
然後她都作好「中長期驅逐北蠻子」的對應準備,以為要解救赫夜族的穆圖族長以及一干被囚禁的族中長老至少得花上一、兩個月,這場仗宜快不宜慢,一個月是中期,兩個月是長期,若能在一個月內解決,那就太厲害啦!
沒想到她家金大爺把人手和暗樁部署出去,再率勇士們直搗巢穴,一呼百諾、群起相應之下……前後算算,總共也才花了五日就把事兒擺平。
說說,且再說說,這真的、到底、究竟都成什麼事了?
枉費她滿腔熱血無處發揮,最後在奪回赫夜族、成功救出穆圖族長並生擒了叛徒阿思克的那一晚,她趁金玄霄忙著善後之際,親自跑了趟傷兵營,她家乖巧俊俏的磊兒自然也跟了來,還懂得幫她打下手。
抬進傷兵營的漢子十有八、九是外傷,血腥氣味彌漫四周。
她去到那座大棚子時,棚子幾個邊角皆燃著火炬,亮晃晃照亮棚內景象,方便隨隊負責清創止血和包紮的兩名老大夫施以治療。
樂鳴秀一進棚子里,不及多說什麼,直接朝一名雖被裹好傷但顯然失血過多、渾身冰冷的年輕漢子步去。
看了一眼便知命在旦夕,她立時驅動靈能施救,癒合幾處深及見骨的刀傷,活絡他自身血氣,將那過于虛弱的脈動徐徐穩住。
要活。
活下來。
活著,不要忘記呼吸。
她合眼,內心喃喃,讓意念隨著靈能從指尖流淌出去 ?後等她感受到對方的命脈回穩,收回靈能後她吁了口氣張開雙眸——
嗄!嚇了一大跳!
滿棚子的人,只要沒因失血過多而昏倒的人,全瞠目結舌望著她,只有她家磊兒最淡定,看她的眼神僅是亮晶晶得好可愛。
無論如何還是得尊重兩位老大夫,她遂收拾表情,趕忙向老大夫們表明自己的意圖,並請求他們讓她幫把手。
哪里還用得著她求?
兩個老大夫忙到都快直不起腰,如今又親眼目睹木靈族傳說中的療癒靈能,樂氏超強靈能者自個兒「送上門來」,豈能令她無處發揮!老大夫感動到直接痛哭流涕,終于可以歇歇腿喘口氣。
樂鳴秀又謙遜一番,終才把傷兵營掌握在手里。
不管是獵狼族抑或其他聯盟部族的勇士,她一概一視同仁、有傷就治,而老大夫和金玉磊則幫她先行分別出傷重等級,老的負責分別,小的負責標記,輕重緩急分類出來,方便她一一引靈能療治。
得慶幸真正重傷的人並不多,也就五人,若在以往,樂鳴秀也許不敢一口氣把五人的命象全給治穩,但她的靈能自與金大爺相交相融、相輔相成過後,變得前所未有的活潑好動,好似有著滿滿用不完的精力,任她再如此驅動消耗,也是半刻之間便感充盈。
「部靈史」中所說的「得一仙身」,她終有所體會。
只是她引靈能療治使得很歡快,她家金大爺八成回大帳里尋不到她和孩子,一問之下便直闖傷兵營逮人。
金大爺一到,滿棚子的人再次瞠目結舌,眼睜睜看他大爺挾著她大步就走,還害金玉磊追在後頭跑得氣喘吁吁。
樂鳴秀一是不想當眾落了金大爺面子,遂乖乖由著他挾走,二是不想她家磊兒寶貝擔心,以為她觸怒金玄霄了,所以即便受制,她也偷偷沖著孩子俏皮眨眼,表示一切無事。返回羊皮大帳,孩子沒有跟進來,樂鳴秀听到似乎是老方的聲音,不清楚說些什麼,但倒是把孩子帶開了。
帳內燭火熒熒,金玄霄將挾來的人兒擺在長條桌上,甫放落便開始檢查,探她額溫和體熱,查她的脈動和呼吸,還拿五指在她眼前晃著,確認她眸珠能滴溜溜滾動……還以為男人是因她帶著孩子擅自跑去傷兵營要沖她發火,結果,不是嗎?
樂鳴秀干脆抓住他晃來晃去的手,一雙柔荑將粗獷大掌合握。
「金玄霄,我很好,只是你五指再繼續晃下去,我眼楮要花了。」抿唇笑。
一確認她的確無事,金大爺濃眉陡揮,張牙舞爪現惡相。「听他們說,你在傷兵營內待了近兩個時辰,幫五名重傷瀕死之人癒合嚴重的外傷,還把挨刀挨箭的傷兵也一並治了……哼哼,如今你可有本事了,就不怕再次消耗過度,把命給搭進去?」
他越說語調越沉,峻龐威嚇般靠得好近,近到令她又產生錯覺,彷佛男人那兩丸目珠又要異變成獸瞳。
她心尖微顫,隱隱有種領悟——
似乎她能觸動到他靈蘊的底端,那里有著最最原始的他,當初那個幾近獸化的獵狼族少年郎,並未因體內靈能被導正便消失不見,那股奇異獸能僅是安靜歇下,一直是他的一部分。
而他待她的心意,也讓他放在了靈蘊的底端嗎?
「為何不語?無話可辯了?還是……等等!噢,該死!秀秀——你能听見嗎?听到我說話了嗎?」突然緊張起來。
「沒事、沒事,我听得見,听得再清楚不過。」樂鳴秀趕忙出聲,內心啼笑皆非,卻也為剛剛想到的事感到一陣悸動。
她使了點力氣握握他的手,接著道︰「怎會把命搭進去呢?不是還有金大爺你嗎?有你在,有你……陪在身邊,我確實就長本事了呀。」
這話說得實在太巧太妙太中听,直直擊中金大爺急需慰藉的心。
他臉上嚴峻之色雖未褪盡,氣息倒亂了些。
他抬起未被握住的那手揉揉大耳,哼聲驕傲道︰「什麼『陪在身邊』?女人家就是臉皮薄,直接說『有本大爺同你要好在一塊兒』,或是說『赤身糾纏在一起同享魚水之歡』,又或者說『本大爺將滿身剽悍靈能借由胯間的一柱擎天送進秀秀的唔唔……』」越說越露骨,有人真真听不了了,合握他大手的柔董改而捂緊他的嘴。
樂鳴秀被他鬧了個大紅臉,卻也忍不住笑。
笑了會兒,她緩緩放開他的嘴,柔聲道︰「金玄霄,以往騙你、糊弄你是我不真誠,可如今的我是真心喜愛上你了,以往的我帶著全族只想尋一條活路,再無其他願望,而今的我是帶著全族跋山涉水只願嫁給你,就盼兩族相處融洽,咱們倆你儂我儂……以往,我以為你也僅是同我虛與委蛇,不當面戳破我的謊話,留下我只為我體內的療癒靈能。」
話听前半,金玄霄當真听得心花怒放,但來到後半幾句,他大爺雙眉再度糾結。「誰同你虛與委蛇?本大爺待你……待你自是……」又揉耳朵了。
她才不要把「金大爺揉耳朵就等同害羞了」這樣的事告訴他。
她若道破,往後他強忍害羞不揉耳朵,那她豈不少了一條探知他內心想法的門路,太虧了呀,她才不干,她就要獨享這個小秘密一輩子。
樂鳴秀噙著笑,眸光溫柔。「你待我一直很好,好到讓我禁不住撤了心防,不知不覺深陷進去。嗯……然後我就想,原來你也是真心喜歡我的,因為是真心的,所以才願意為我做那麼多,只想我安心、歡心也甘心地窩下來,是也不是?」
他氣息紊亂,狠狠瞪她。
見她了然于心般迎視,半點不閃躲,他撲過去就一陣狠親。
她被親得上身撐不住般頻頻往後倒,他干脆一把將她箍入懷里,力道之大似要將她揉進血肉中。
男人羞于答話就干脆堵她的嘴嗎?
樂鳴秀好氣也好笑,被吻得快要喘不過氣,只得揄起粉拳槌著他的寬背。金玄霄稍稍放松力道,亦稍稍「良心發現」地放她的小嘴自由,抵著她秀額喘息,听到她啞啞又問——
「你說嘛,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那、那所以說羅,是你先喜歡上我的,然後藏起心思,裝著冷傲,就等著我來喜歡上你,是不是?」
下一瞬,她的小嘴再次被堵實。
但,等他再次放開,她還是要問,不管被吻得如何氣喘吁吁,如何暈暈然,她曉得要堅持到底。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她想得到他的那一份回響。終于啊終于,再剽悍的獵狼族漢子都要被逼急。
金玄霄熱呼呼的嘴終是抵住她發燙的耳畔,沙嗄道——
「都拿自己的鮮血喂你,強要你喝下,這即表示,本大爺不僅人是你的,連心亦是你的,倘若不是真心喜愛,我連踫也不會讓你踫,秀秀可明白?」
不是「我連踫都不會踫你」,而是「我連踫也不會讓你踫」……听進樂鳴秀耳里,其中的微妙令心融化,竟覺「不讓人踫」的金大爺有說不出的可愛。
她抿唇笑得好樂,藕臂環上他的硬頸,認真點頭。「听明白了。」
「不鬧了?」他輕啃她女敕頰。
「才沒有鬧呢。」她由著他啃,早習慣他這愛咬人的「惡習」。
他大爺冷哼。「女人家臉皮薄便也算了,問題還這麼多!」
「那待如何?金大爺的身子都讓我給踫了,還想反悔嗎?」她戲謔著,眉飛色舞,一副甜頭嘗盡的嬌俏模樣。
金玄霄收攏臂膀狠狠摟住那軟玉溫香,再次吻得她七葷八素,那張粉女敕芳唇從內到外再從外到內被「懲治」得非常徹底……
昏昏然間,听到金大爺嘴里磨出話來——
「回黑石堡立即成親!哼哼,還有秀秀當時允下的一諾,到時候也該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