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娘難為 第十二章 面見皇帝呈證據(2)

太後望向洛婧雪,仔細地打量了她一會兒,便帶著微笑轉身回座,也不急著說話,就是端起宮女給她備的茶輕啜了一口。

其間,太後一直由杯後暗自打量洛婧雪,只見她不著急、不局促,就是靜靜站在那里,太後對洛婧雪端莊的儀態頗為滿意。

即便是貴女,初次進宮也常有緊張到微微打顫的,但洛婧雪相當穩重,看不出緊張或毛躁的樣子。

「看來你不是侯府的侍女,你是什麼人?」

「回太後,妾身名叫洛婧雪,是永業侯世子蕭元燁之妻。」

說到羅氏太後是知道的,她對蕭元燁也不陌生,朝廷的事她大多不管,但風聲總會听到一些,這個蕭元燁丁憂在家還不安分,听說回鄉後掌管了書院,不但收取昂貴的費用,還卷入了賣官疑雲。

「洛婧雪,你既是蕭元燁之妻,來見我怕是為了蕭元燁犯的事吧?」

「回太後,世子他是冤枉的,只是如今他求告無門,明的路子行不通,只得借著信平侯夫人進獻壽禮的機會求見太後。」

「洛婧雪,後宮不得干政,你找上哀家申冤也是枉然。」

「妾身自然知道規矩,只是奸人當道,永業侯府即便已備下了充足的證據,但扛不過無數的黑手掩飾、打壓,妾身只能來求見太後,懇請太後相助,把這些證據送到皇上面前。」洛婧雪言詞懇切。

「你以為任何物品都可以隨意呈給皇帝親覽的嗎?」

「妾身明白,但這些證據不只能夠證明世子的清白,甚至還能為皇上定罪一批貪官污吏。」

「喔?你詳細給哀家說說。」

「是!太後。」

府衙大牢里,一間獨囚的牢房,石床上鋪著稻草及一床勉強能隔絕寒意的褥子,和一條無法把蕭元燁蓋嚴實的被子。

一名獄卒由送飯口推了一個托盤進牢房,接著送飯口倏地關起,而已經昏迷數日的蕭元燁竟突然有了動靜。

蕭元燁俐落的翻身下床,一點也沒有生病的樣子,他的體熱及臉上的潮紅是真的,那是藥物造成的假象。

而他會這麼做,一切都要從洛婧雪回門那一日說起。

那日他決定讓人跟蹤曾科、擒拿蔣建桓,為了不走漏風聲,在抓了蔣建桓之後,蕭元燁先是買通了蔣建桓身邊的侍僕,去蔣府告知蔣建桓在外地的生意出了問題,必須緊急趕去處理,直到把公事處理完後再回秦西。

蔣府的人除了蔣老夫人皆是一丘之貉,他們以為蔣建桓是為了許蒿賢去辦事,而蔣老夫人則是年事已高,蔣建桓又非是她的親生子,所以也並不多管他,便也沒人對蔣建桓的突然出城感到奇怪。

蕭元燁本也無須如此費心,但曾科已經將大筆賄款交付給蔣建桓,若想按兵不動,那數輛馬車拉著的沉甸甸箱子就會被層層分贓掉了,蕭元燁不得不先逮人拿贓。

而後,驛館失火,秦西城滿城風雨,蕭元燁知道能證明他們清白的只有帳冊,也知道要證明他們不清白只需毀了帳冊,于是蕭元燁才會狀似不經意的向洛婧雪提起帳冊一事,並得知了帳冊所在。

蕭元燁讓人制作假帳冊換掉真帳冊,以免許蒿賢出招暗害,另一方面也是他還未完全相信左畢成是中立的御史,而後,即便小心警戒還是發生了意外,蕭元燁知道手中的帳冊更不能輕易交出了。

至于洛婧雪,在假帳冊被燒毀後,蕭元燁就把自己的一切計劃告訴她了,嘔血昏迷自然是假的,就為了讓她能隱身到幕後,為蕭元燁做些無法親自做的事,而蕭元燁順勢裝病則是為了讓許蒿賢及左畢成放下戒心。

許蒿賢一派罪證的最後一環,就是曾科曾提起的那筆交易,蕭元燁的暗衛跟蹤了數日,終于等到他們交易的日子,金文昊帶著人伏擊,發現與曾科交易的人竟是西鮮富商,蕭元燁也因此得出了一切真相。

曾科既然是帳房,所有的賄款都經他之手,蕭元燁能得到他的供詞更好,于是他設了一計讓金文昊帶人去執行,順利得到了曾科的供詞。

事已至此,差最後一步就能把所有罪證送進京了。

洛婧雪跟著金文昊來到蕭元燁的獨居牢房時,她才知道蕭元燁的人脈有多廣,竟然連府衙大牢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他在里頭可說是十分自由,消息也非常靈通。

「這一趟京城讓我去吧!關于罪證的事你寫一份奏摺,太後那邊由我去向她說明。」她自告奮勇。

「我就是這麼打算的,其實這事信平侯夫人便可辦到,但事關重大,我還是希望能是我完全信任的人來辦,母親本也是適合的人選,可是許蒿賢一派的人定會防著她,所以她必須留在秦西,也只能留在秦西。」

「我知道。」

「皇宮大內不是尋常地方,你敢去嗎?」

洛婧雪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面的女子,進皇宮就當是逛片場一樣,不至于會被宏偉的建築及森嚴的守衛嚇著,更何況與太後見面的媒介是畫屏,那是她的拿手項目,她更不用擔心說錯話。

「我可以,你放心。」

「一切就交給你了,此行並非沒有危險,一旦被許蒿賢發現你的行蹤,你恐有性命之危。」

「我知道,也有心理準備。」

「我本不該讓你承受這些……」

洛婧雪抬起手搗住了蕭元燁的嘴,帶著微笑輕輕地搖了搖頭,「你若不在了,留我一個人有什麼意思,那還不如隨著你去了。」

「婧雪……」

「別跟我說什麼好好活著這種話,也別跟我說什麼讓我照顧母親、照顧卓楓,你若放不下他們就自己負起責任,我可不替你扛。」

蕭元燁露出了笑容,輕輕將她攬入懷中,「你背上的傷還好吧?進京受得住嗎?」

「放心,已經差不多痊癒了。」

「此生,我定不負你。」

「這可是你說的,你未來要是敢納妾、養外室,我就休了你!」

「從來都是夫休妻,還沒听過妻休夫的。」

「你若敢這麼做,我就做第一個休夫的妻子。」

蕭元燁收攏了手臂,在洛婧雪的額側落下一吻,「我怎麼舍得,自然得要好好努力,免得被你休棄了。」

太後跟洛婧雪深談之後,對于她應對得宜、絲毫不顯局促的模樣印象深刻,有了這樣的說客,蕭元燁受冤的事太後已信了大半,也答應替洛婧雪把證據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听了太後的話大為震驚,本就不甚相信蕭元燁賣官的他這下更是對許蒿賢感到厭惡,于是他向太後提出要親自見洛婧雪。

洛婧雪第二次來到皇宮,見到的是更為尊貴的人,但她平常心對待,如此從容的態度令皇帝大為贊賞。

同時,皇帝也召了專門的官員,要審核登麓書院及墨水筆的帳冊,在官員審核帳冊的時候,他拿起隨著證據送來的墨水筆,這是蕭元燁附上的佐證,能夠讓皇帝知道墨水筆的價格為什麼會高于一般筆的價格。

「洛婧雪,這筆是你所創?」

「回皇上,是的。」

「這點子倒新穎。」

「謝皇上。」

「朕听太後說,你的畫技絕佳。」

「回皇上,是太後謬贊。」

皇帝召來的人多,不消兩個時辰就把登麓書院及墨水筆的帳冊全審核完畢了。

官員將審核結果呈上,皇帝看後問道︰「墨水筆的帳這樣的營利是否正常?」

「回皇上,這營利的確是比一般要高,但民間商品的訂價本就如此,奇貨可居,營利要比一般高些也合理。」

「登麓書院呢?」

「書院的費用……便的確有點高了。」

皇帝讓身旁的太監先把那些審計官員帶到偏殿休息,帳目的審核是沒有問題了,但那些關于許蒿賢的罪證,雖然蕭元燁寫的奏摺都有稟明,但有些和洛婧雪相關的部分,皇帝還是想听她再解釋一次。

「洛婧雪,對于登麓書院的營利你怎麼解釋?」

這件事洛婧雪也是直到蕭元燁向她說明後才知道,原來蕭元燁除了為皇帝辦差,作育英才一事也沒有落下。

蕭元燁本沒打算告訴皇帝,認為皇帝不會因為那一點點營利就質疑他,可洛婧雪不同意,堅決讓蕭元燁給她證據以備不時之需。

看來,皇帝的確是辜負蕭元燁的信任了。

「皇上,登麓書院的確門檻較高、收費也高,但書院的環境、師資、用度也都比一般書院來得更好,而且名為書院,其實也只是一種買賣,有人賣、有人買,又怎麼能夠說是書院的錯?」

「洛婧雪,你可別忘了、蕭元燁還背著賣官的指控,為了得到更好的官職、書院再昂貴的費用他們也得支付。」

「皇上,先不論賣官的指控是否屬實,就算傳言為實,只是進入書院就讀就夠了嗎?還得這個學子能科考及第才是,傳言說世子在吏部有人脈,可以左右授官之時的調派,難道世了還能介入科舉改變結果不成?既然能不能及第都不確定,為什麼還有那麼多學子開蒙時就送到書院來呢?不正是看上了書院的師資及環境嗎?」

「就算買賣交易只需雙方同意,身為永業侯世子,怎能利用書院來營利?」

「皇上,偌大的永業侯府開銷不小,每月的確需要不少銀子支應,但侯府有其他產業,更有莊園每年的莊稼收入,書院的營利沒有半分流入永業侯府。」

「可笑!那銀子呢?去了哪里?」

「皇上,世子為善不欲人知,世人皆以為世子只經營一間登麓書院,殊不知世子還另外開設了三個學堂。」

「學堂?」皇帝愣了下。

洛婧雪由袖中抽出三張文書,說來這個朝代的帝王的確頗重視教育,哪怕是要開設一個才五、六個學子的小學堂都得跟朝廷報備,朝廷會每年派員抽查各教育機構的師資及環境,不容許有誤人子弟的情況發生。

皇帝接過太監幫忙呈上來的文書,確定蕭元燁還另外開設了三個學堂,依報備的種類看是只提供給寒門子弟就讀。

「他開設這三個學堂,卻不是以自己的名義?」

「說白了,世子就是把登麓書院的營利全轉進了這三個學堂作為開銷,家境清寒的學子都可以進入學堂就讀,但學堂也不是慈善事業,進入學堂得年年考核,成績未達標準的學子就必須退學,以免佔了位置浪費了資源,擔誤真正願意向學的學子。皇上,若說世子開設書院是為了賣官,那開設學堂又是為了什麼?」

皇帝把文書遞了出去,太監上前接下,走回去交還給洛婧雪,洛婧雪摺好後再度收入袖中。

余下的案件,蕭元燁都詳實記錄在奏摺里了,左畢成與蕭元燁在大牢里的對話他也寫進去了,左畢成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但為他們這些大人物處理事情的曾科等人就是最佳的證人。

曾科的供詞證明了蕭元燁在牢中與左畢成的對話並無虛假,他甚至能供出負責偽裝成蕭元燁的親信出面向這些學子提出賣官訊息的人。

皇帝氣得咬牙切齒,「許蒿賢竟已到了如此無法無天的地步……那西鮮國輿圖,又是怎麼回事?」

西鮮國輿圖就是蕭元燁派人跟蹤曾科,所得到的許蒿賢罪證的最後一環。

「臣婦幼年時曾向一位專門繪制輿圖的師傅學習過,他早年在西鮮國居住,並在當地研究輿圖的繪制及量測法,所以曾繪有一幅西鮮邊境部分輿圖,臣婦初見西鮮使團送來的輿圖時只覺得眼熟,並沒有認出畫的竟是同樣的疆域,直到驛館莫名遭災。」

皇帝看過洛婧雪繪制的本朝輿圖,以色彩來呈現地貌的不同,的確畫得都比朝中專門機構所畫出的輿圖還要精美及詳盡,足以證明她的確是學過輿圖繪制的。

「臣婦只能憑記憶畫出大致的輿圖,但就算記得不清楚,也不該與西鮮使團送來的輿圖嚴重不相符才是,而這時世子派去跟蹤曾科的人有了進展,原來曾科所謂的交易,是與西鮮商人的交易。」

這事得由西鮮國不堪連年戰役,打算議和說起。

議和代表藩屬國呈貢求和,並接受宗主國的保護,呈上的歲貢向來著重在該國特有、中原取之不易的稀缺品,在西鮮國的情況就是西鮮國出產的幾種特別的藥草。

這些藥草十分珍貴,卻只有西鮮的土地、氣候適合種植,因此這些珍稀藥草就成了能為藥商帶來重大利益的商品,輸出中原乃至西域各國都得到朝廷的保護,唯一的條件就是每年必須呈貢,以應宮中所需。

過去藥商們只需提供給西鮮皇室所用,議和之後這些珍稀藥品就成為了貢品,朝廷有權要求藥商們呈貢,而那些呈貢的藥品在藥商眼中等于是損失了龐大的利益,為了減少呈貢的數量,這些藥商們就送賄給西鮮國朝中類似于許蒿賢這樣的角色。

「皇上,西鮮國中的貪官收了賄賂,替他們牽線面見蔣建桓,也就是為許相辦事的心月復,支付多少歲貢是由藩屬國的生產糧食之面積、該國的各種礦產與人口情況來計算的,國土面積縮小一定範圍,可減少相當數量的貢品,而這些藥材呈貢的數量少了,藥商損失的利益便小了,在西鮮的貪官替換了輿圖,而許蒿賢的角色就是讓皇上相信輿圖,並減低那些藥草在歲貢之中的數量,保護藥商的利益。」

「貪贓枉法已是罪大惡極,竟還敢動歲貢的腦筋?」皇帝怒得拍了下桌子。

「皇上,許蒿賢力陳輿圖燒毀是損毀呈貢之物,臣婦卻認為,許相所為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他以削減呈貢之物的手段為自己謀求利益,更別提西鮮使團遭逢祝融,是西鮮使團里與許蒿賢勾結的貪官自行放火所致,這些事左畢成到了秦西一件也沒查出來,皆是世子派人調查出的結果。」

听到這里,皇帝已經知道蕭元燁完全無辜,而許蒿賢有多罪大惡極了,他不禁嘆了口氣。

最後一刻,他竟還是沒能完全信任蕭元燁,而蕭元燁卻仍盡心盡力替他辦事,將他托付詳查許蒿賢一事查個水落石出。

「洛婧雪,朕立刻擬密旨一份,交予你帶回秦西,並由蕭元燁全權指揮這次逮捕許蒿賢及其黨羽的行動。」

「臣婦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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